程曦因为被乔默笙护着,所以幸免没有被程煜的那一脚给踢伤。
艾兰原本妆容精致的脸被他那几个铁拳打得青肿淤红,血痕擦过眼角,程曦到这一刻尤觉心悸。
这个夜晚似乎非常清寒寂寥。程曦安静站在枫叶已经凋零的坡路旁,红色礼服穿在她瘦削身上显得格外单薄,犹如她分明已经很努力但仍旧单薄苍白的生活。
她有时真的不明白,程煜和艾兰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竟会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全然无法收拾的境地。
他们都自顾自,忙着应付各自的人生。程煜顾着他自私又近乎野蛮的所谓男性尊严,他要在刘茜母女面前保持家主地位。
艾兰呢?与程煜离婚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只顾着自己疗伤,她失婚,遭丈夫背叛,她痛不欲生,所以连一丝争取都无,就把程曦留在了程家。
后来她认识了乔慕白。的确,那真是一个比程煜好上许多倍的男人:英俊,多金,长袖善舞,风姿绰约。所以艾兰跟着他,亦步亦趋,谨小慎微。
程曦望向对面那灯火下似乎泛着金光的豪宅。的确,谁愿意背着一个已经成年的孩子去奔向自己的新生活。一个人的生活已经够苦够难,再拖上她,多累赘。
最最要命是,程煜和艾兰还彼此憎恨。他们在十几年岁月沦丧下积攒的对生活和彼此的怨怼和疼痛,都通通怀恨在心。然后寻到适当时机,汹涌爆发,不可收拾。
却从来不曾想过,他们两人之间那些言语和举止间的暴力和伤害,每一分,每一厘,都回报在程曦身上心间,且都是双倍。
生活简直永恒漆黑孤楚。是谁说一味熬下去总会云开月明,根本是一派胡言,误人子弟。
这时,乔默笙的车子缓缓驶过来,一点点照亮她眼前的一段路。程曦转眸看着他开门走下车。
这个晚上,唯一令她感觉到的一丝温暖,来自于此刻朝着她走来的这个俊朗男人。
月渐西斜,水花般柔光夹杂寒风,吹在他大衣外的渺小纤维上,带着透彻黑亮的光泽,煞是好看。
程曦看到他把外套脱下来,走到她面前,“冷吗?”
她呆呆看着他,模样难得的有些傻,然后轻轻摇头,“还好。”
乔默笙还是为她披上外套,“天晚了,介意我送你回去吗?”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却已经引着程曦往车边走去,打开车门,耐心地等着她坐进去。
程曦听话弯腰坐进车中。她把他的大衣盖在裸露的双膝上,上面有他的清冽气息,淡淡的,有点浅,与他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
她微微侧头打量他。两人此刻坐得很近,他握着档位的右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得短而齐,露出干净清晰的指尖,食指关节上有个厚厚的茧,证明他经常重复某一种工作。
他似乎很喜欢黑色或者灰色的羊绒衫,搭配浅色衬衫。她好几次见他,似乎都是这样的装扮。
衣衫精致,但简约。这男人对物质的要求仿佛很浅淡,这大体因为他对自身颇为自信。他什么都不缺,他不用让别人知道他住多少平方的屋宅,开什么样子的名车或是穿什么牌子的衣服。
因他是乔默笙,他没有炫耀财富来提高身价的需要。
如此想着,程曦轻轻回转头看着窗外,他该是她见过最容易令人心动的男子。他本身就仿佛是个发光体,耀眼迷人。
16岁的青春少女该像是一朵会永恒不败的鲜花,美好光明,自动吸收所有阳光和水露,被父母家人和一个同样年轻的爱人捧在手心,爱之,疼之,护之,宠之。
16岁的少女该可以明艳大笑,可以不管不顾,甚至可以刁蛮任性。因为16岁的女孩通常是旁人眼中的糖心,做什么都可以被宽容。
但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她精美五官间带着克制和浅淡冷漠。她待在人群中时,可以温婉合群;独自一人时,亦可以自得其乐。她不懂在他人面前释放情绪,她不会令自己的喜怒哀乐影响他人心情。
今晚之前,乔默笙为这女孩的独特气质而感到心动;今晚之后,他又开始为她的克制和寂寥而心疼。
宽敞车厢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显得很温暖。彼此的清浅呼吸混合着车厢内潮sh空气。
这时,窗外突然有巨响,程曦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一束烟火在夜空中放出璀璨光芒。
她含笑望着,忽觉这一整个夜晚的孤寂和潮sh,在这烟花璀璨的瞬间由冷转暖。
乔默笙停下车,看着她眉眼含笑的侧脸,她大眼中似有轻轻水雾,烟火的缤纷光芒映在上面,莹润闪亮。
这个夜晚,他见识了这女孩的很多面。
她忽然出现挽住自己时的娇嗔;被艾兰忽视遗忘时的失落;看到食物时的喜悦满足;面对程煜粗糙话语时的不惊不乱不让;独自一人站在漆黑浓夜中的双眸清冷又略带倔强的表情。
还有这一刻,抬头独自感受烟火些微温暖的清浅笑颜。
就在这个月盈而缺的晚上,他因为一场偶遇的烟火,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可以独自婉转,又可以独自欢愉的奇特少女。
这时,大衣中,电话响起。程曦替他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乔默笙接起来,听到那头传来林浩声音,“运河五号,来吗?”
运河五号是间酒吧。乔默笙转眸看一眼程曦,问她,“急着回家吗?”
程曦点点头,“家里有老人,不能太晚。”乔默笙了然颔首,对林浩道,“不去了。”
程曦回到家,大约是9:30,保姆匆匆和程曦交待了几句就赶着走了。
她走进老人房间,看到奶奶坐在床沿,手中拿着一本《陆小凤传奇》,读给躺在床上的爷爷听。她微微一笑,生活再艰难,看到这对老夫妻如此乐观相爱,她就愿意去相信这世上总会有一种爱情可以赢得过生活本身。
脱下身上那件红色礼服,她穿上粗线毛衣和一条用蓝色条纹棉裤改过的睡裤,泡了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
电视里,香港演员在咿咿呀呀说着对白,程曦很快感到睡意来袭,躺在沙发上很快睡着。
半夜时,奶奶搀着爷爷出来上洗手间,看到程曦窝在狭小沙发间,睡得像个小孩。奶奶忽然对爷爷道,“不如重买一张沙发床,让这孩子晚上可以住得舒服一些。”
第二天清晨5:30,程曦被闹钟吵醒,挣扎着爬起来,扶老人上厕所,刷牙洗脸,然后坐在窗边等保姆来上班。
6:00,保姆开门进来,程曦才起身赶往学校。因为年底的舞蹈比赛,她的日子越发过得清苦忙碌。谢韵要求她每天7:00前必须到练功房加课。
6:40分,她走进练功房,开了灯,放了音乐就开始热身。
6:50分,谢韵走进来,径直上前替她纠正动作,“腰再下去一点,腿再直一点,……”
谢韵毫不客气,逼着程曦忍住身体撕拉带来的剧烈疼痛,要求她把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完美,还要更完美。
苦练了整整一个月,比赛终于开始。这是国内几个权威的舞蹈机构与s市的电视台合作一起办的一场芭蕾舞专业比赛。
比赛结果前三名的选手不仅可以有机会被推荐到欧洲几家最优秀的舞蹈团面试,还能得到一次意大利旅行的机会。
这么诱人的条件,参赛的选手当然很多,高手如云,资格赛时,竞争就已经非常激烈。
但程曦只是把这次机会当成是自己这一个月来努力练习后的一次考试。
从资格赛,分组赛到决赛,程曦的表现一直是这场比赛中的亮点,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众位参赛选手时,也总是会提到这位16岁就已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