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一语将那囚犯逼退,晁冲并没有逼人太甚,这只是个胆怯怕死,被有心人推出来试探的可怜人罢了。
他扫视了牢内的这数百乌合之众,看到他们或愤恨、或忧虑、或胆怯、或凶狠的表情,心中明白,如今自己是内忧外患。如果处理不好内部关系,这些乌合之众不但成不了助力,反而可能会成为累赘,甚至催命符。
晁冲深吸一口气,喝道:“安静!”
洪亮的声音似乎带有魔力,将嘈杂和议论声彻底压下,众人都抬头看向晁冲这里。
晁冲身高八尺,纵身跳上一张方桌,扫视众人,缓缓道:“我们身处的是什么地方?”
缓缓的语调,从心理上给众人一种暗示,缓和他们焦躁的心理。晁冲不等众人回答,自问自答道:“这里是隔绝外界,暗无天日的大牢!”
晁冲又道:“我们为什么在大牢里?是因为那些官府污蔑的游手好闲社会渣滓?无恶不作残害乡邻的恶棍?还是欺师灭祖人神共愤的败类?不!”
晁冲语调开始逐渐高昂起来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遭受不公!凭什么小时候那些富人官家子弟可以锦衣玉食,我们小时候却要衣着破旧,吃着粗茶淡饭,甚至小小年纪就出来做工补贴家用?长大之后那些富人子弟依然花天酒地,美女缠绕。那些官家子弟轻易中榜,继续做官。而我们之中的人却还在社会底层流血流汗,做牛做马,被人欺凌?我们之中可能有人仗着自己的血勇在底层获得一些地位,可在那些富人与官员眼中,我们依然是不入流的混混、杂碎、渣滓。你们之中可有人曾遭受官府的不公?”
“有……”
“有!我有”
“我也遇见过,那些狗官……”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挑动底层人民的愤怒,从社会不公正入手,百发百中。
获得众囚犯共鸣之后,晁冲继续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公?有人认为是对方祖上积德,有个好爹,而我们却没有这个运气,投胎到了穷人家里。放屁!一派胡言!他们不用自己种地、他们不用自己织布、他们不用自己打鱼,却将我们辛苦种出的粮食占有,将我们年迈老母亲摸黑织出的布匹抢夺,将我们辛苦打出的鱼征收走。只是因为他们占有土地,他们控制官府,他们互相勾结,成了统治阶层。”
“而我们没有土地,没有官府力量,只能被一辈子欺压,就算在底层有了点小地位,也是在穷人的世界里称霸王,在这些权势面前只是条狗一样的地位。你们想要像狗一样活着吗?”
“不!老子才不要这样的活着!”一个相貌凶恶的囚犯吼道。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欺压百姓的狗官、衙役……”又是一个囚犯附和。
晁冲继续煽风点火,道:“关在这里的人都犯了罪,可为什么犯罪?是因为我们一直遭受官府的欺压、遭受官府的不公。我们在反抗!我们只是走在了那些千千万万被欺压百姓的前面,最先站出来反抗这些狗官的欺压而已!我们有罪吗?我们无罪!”
“对,我们无罪,我就是打断了一个征税衙役的狗腿而已,是他们逼我的!”
“老子抢劫杀了个人,只是因为老子太穷了,都是狗官府逼的,老子也没罪!”
“就是,就是,都是狗官府逼的!”
社会上总有这样一些人,从来不去反思自己的过错,却将自身的悲惨归咎于社会的不公。从来不会去感恩曾经的获得,总是满腹抱怨自己曾经的失去。
这样的人犯罪几率最大,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晁冲挑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充当炮灰去送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自己确实要推翻当前大宋腐朽的政权,但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毁灭,还有毁灭后的重建,也就是秩序。
社会需要公正,更需要秩序,只有如此才能不演变成人命不如狗的乱世。
至于这些满腹怨恨的囚犯,死多少都不值得同情。
“有人可能在想,我只是坐几年牢,没必要这样拼命。是地。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严!”
“当那些欺压你们的官府将你们从家中揪出,投进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骑在你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你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当那些官府继续压榨你家人身上的最后一枚铜板,谎称为他们疏通关系时,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当官府逼着你们卖儿卖女,家破人亡时,你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别人欺负你,若你只懂得忍气吞声,这是最没有骨头的表现,这样的人,是最低贱的!我们应该用手中的钢刀,发出震耳欲聋声的怒吼,让他们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尊严、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低头猥琐的懦夫!”
“现在,他们围在外面,想要将我们斩尽杀绝,你们说,该怎么办?是像狗一样夹着尾巴让他们杀死,然后指着你的尸体说这就是狗?还是跟随我一起杀出去,用他们的鲜血证明自己的尊严!”
“杀出去!”李俊最先响应。
“杀狗官,杀出去!”
“杀狗官,杀出去!”
……
士气已经调动起来,晁冲欣慰的俯视着众人,张开双手,像神棍一样说道:“跟随我的人啊,你们不会后悔今夜的选择,记住带领你们杀出去重围赢得尊严的姓名,吾名混江龙李俊!”
“啊?”李俊、童威、童猛、张横众人一阵吃惊。
其他囚犯并不认识晁冲,却都向着方桌上的晁冲高呼
“混江龙!”
“混江龙!”
……
战斗从来不是脑袋一热便可成功,调动起众囚犯的士气之后,还要做周密的安排方可冲出去与禁军一战。
随着晁冲有条不紊的安排,众囚犯划分成了四个百人队,分别由李俊、童威、童猛、张横担任百人长,另有十夫长则由囚犯自己选出。
一阵忙碌之后,趁着空隙,李俊悄悄凑到晁冲跟前道:“晁大哥,你为何在台上冒充我的姓名呢?”
晁冲呵呵一笑道:“提我梁山晁冲之名,此间只要事成,必可名震天下,让天下江湖豪杰竖起大拇指,甚至远道来投也有可能。至于官府追剿,本就不可避免,那风险反而可以忽略不计了。这对我梁山也是天大的好事。”
李俊点头道:“正是因此,我才不敢无功受禄。这本来都是晁大哥的功劳,却被我无端领受,心中有愧啊!”
“无妨!”晁冲轻轻摆手道:“当我受伤之时,你们江州兄弟舍身护在我的身前,这个恩情晁某牢记在心。这点名声,还是留给你吧。我梁山兵精粮足,并不惧怕官府围剿。而你若能脱身,面对官府追剿,没有名声庇护,流落江湖难免四处受挫。若是有应天府的这道名声,行走江湖也会更受人尊敬,算是我还你的人情吧。”
“这,好吧,大恩不言谢,晁大哥的好意,在下领受了。还是那句话,若是能够脱身,以后但有召唤,我江州兄弟上刀山下油锅,绝无二话!”
晁冲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李俊的肩膀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