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少年把球往上一抛,滴溜溜就落了地,少年纵身踏上去。
那绣球不过巴掌大小,堪堪能容少年一只足尖而已,光这一点,已经足够把众人看了个呆。偏那少年立足于球上,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白衣飘飘如新雪,而球红似火,红白相映间,分外好看。
众人中爆出一声:“好!”
笛声随之上扬,仍然是慢,慢得就好像一江春水,浩浩汤汤,柳枝空翠,慢慢铺展开来的画卷,有蝶憩莺飞,有漫天飞絮,草丛里毛茸茸探出一对耳朵,两只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是兔子。
笛声慢,胡旋转得便慢,那少年像是全部的力气都花费在如何站稳上,一只靴子踏到老,换了另一只,长身摇摇,每时每刻都让人为他捏一把汗,生怕什么时候,眼中脚下有个不稳,就摔了下来。
然而并没有。
众人只看得他一袭白衣,或岩岩如孤松之立,或巍巍若玉山之倾,到这时候,莫说是叫好,就连大气也都不敢出了,哪里还分得出神看边上旋转如轮的红衣少女,那鼓点声,银铃璎璎碎响,都缀在笛声中,也恰到好处。
到这时候,外行只觉声色悦耳悦目,稍通音律的已经觉察出好来,嘉言更是暗搓搓地想:阿姐行啊。
就在众人暗暗称奇这当口,笛声一转,动如脱兔。那画卷就在兔子的奔跑中延展开来,是青的草地,草尖润的涩香,是新开的花,有红的,粉的,金的,紫的,是警觉的风声,风里花香馥郁,有轻轻重重的脚步声,是人的笑语,是狗的狂吠,是小鹿轻快的跳跃,也是狸猫转动的眼珠。
绣球上白衣少年的衣袂也随之快起来,快得像风,像电,像火,像山林里追逐的小兽,有矫捷的身姿,这样快,竟不让人觉得慌乱,反而异样的从容,从容如闲庭信步,风姿皎皎,在举手回眸间。
莫说是嘉言,就是之前起哄的蓝衣少年,也看了个目瞪口呆:他与十一郎是打小的交情,可没见过这样精彩的胡旋。这个少女……他目光转过去,鲜花嫩柳一般的衣色,虽然戴了帷帽,依稀可见的明眸如水。
唔唔,不知是谁家娘子。
这转念间,笛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就仿佛一线儿银丝往上抛,越抛越高,越高越险,高比九重,险如一线天,上到最顶端,只觉周身寒凉,却猛地定住。这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动若雷霆,倒是很得兵法三味,蓝衣少年心想。
笛声一定,白衣少年又换了个惫懒的形容,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慢如踏春,只是不离那绣球。
又缓声慢起,少年徐徐转动,如走马灯,衣袂飘飞处,恍然如画。
良久……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众人才从这笛声中、这旋舞中挣扎出来,要叫好,都只觉得一个“好”字不足以形容,那红衣少女早停了舞,这时候姗姗前去,莺声道:“郎君好舞,妾甘拜下风。”
白衣少年这才从绣球上下来,足尖一挑,绣球稳稳就到了手中,微微笑道:“是这位娘子伴的好曲。”
嘉敏欠身道:“郎君谬赞了。”信手将笛子交与竹苓。竹苓双手捧笛,前去交还,白衣少年却不受,笑道:“都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知己,自娘子吹过此曲,这支笛子,我可不敢再用了——恐贻笑大方。”
嘉敏自忖笛技虽然过得去,也还没到这份上。
只是人家说她好,她总不好驳回去扫兴,谦词说多了又像作伪。而且一支玉笛而已,看这少年穿戴行事,也算不得什么。也就不辞,遥遥一点头,竹苓会意收了,屈膝道了声:“多谢郎君相赠。”
大多数人都没留意这边,设堂口开赌那块儿才叫热闹,有喜笑颜开嚷嚷说饱了眼福的,有垂头丧气嘀咕谁能想到呢,也有才回过神来啧啧赞叹的,一派的欢声笑语,嘉言也是人来疯,催着白蔻去取彩头。
嘉敏看得直摇头,拽着嘉言退了出来。风凉一阵暖一阵,春天的气息扑鼻而来,遥遥一带白水挂在青山上,云雾缭绕。嘉敏避开人群拥挤的地儿,面前渐渐就开阔起来,安平安顺几个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才像踏青嘛,嘉敏欣慰地想。
“阿姐、阿姐看那边!”嘉言忽然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