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礼发作了一通,气渐渐消了,这时候再来看这兄弟俩,元明炬就不说了,他已经被归类入“闲杂人等”,剩下这个南平王世子,虽然醉了酒,又被捆绑了整晚,挨了不少拳打脚踢,然而这会儿正正经经站着,背脊挺直如标。
元家人都生得好,这句话谢礼从前也听过,到见了这兄弟俩,才真真知道,传言果然不假,虽然腹中空空,脸上还透着青白,眉目却还和画上去似的,蒹葭玉树,莫过于是。想平生所见,宋王萧南清贵,荥阳郑三美艳,而眼前这个元家少年,却是英挺无双——是个男儿该有的样子。
他平生重诺,然而再重的诺言,又如何重得过女儿。
谢礼道:“去,给九郎去了绳索,带下去喝完姜汤,暖暖身子。”
昭诩:……
“我呢?”
又看了昭诩一眼,不响。反是屏风后谢夫人又笑了:“十四郎也一块儿去。”——她可不想女婿还没过门,就落下病来。
“慢着!”谢礼却又道,“九郎且去,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世子。”
这是要单独说话了,元明炬识趣,道一声“失礼”,就跟着仆人出了门。
昭诩忐忑地等着问话。
谢礼道:“你……是见过她么?”
——还是只听三娘提起过?谢礼也是从少年时候走过来的,少年人贪色,他岂有不知。谁不想盼着儿女有个好归宿,然而这世间事,勉强不来——若非陆家女生事,眼前这个少年,他女儿也没什么配不上的。
昭诩道:“见过……两三回。”
两三回!谢礼又是一惊,云然什么时候这么不知礼了:“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昭诩道:“就在瑶光寺里,三娘在瑶光寺里为二郎祈福,我常去探望,就、就路上碰见过两三回。”
这话不尽不实,不过也不能说他说谎,昭诩心里微微有些得意,谢礼却沉默了片刻,方才道:“那你家三娘有没有和你说——”
“说了。”昭诩应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虽然这话问得其实不合适,没出阁的小娘子,哪里能让人看的,就是崔嬷嬷来窥视,不都被三娘赶出去了么。但是这件事不问个明白,谢礼实在放心不下。他如今说不娶,一切都还来得及,到他拒了济北王,云娘出阁,他再说不要——云娘这一辈子,可怎么过。
昭诩迟疑了一下,要是他如实回答没见过,谢祭酒是不是又不放心了,然而这件事没法说谎,谢娘子心里是有数的。
不得不道:“……我想过了,那不重要。”
谢礼:……
谢礼最终只叹了口气,说道:“你先下去。”
重不重要,不是他说了算,尤其,不是他眼下说了算。
昭诩心里不安,却也不得不离开。那头元明炬已经换过衣裳,正喜孜孜喝胡椒汤,瞧见昭诩过来,忍不住笑道:“十四郎得偿所愿欤?”
昭诩却愁眉不展,说道:“我瞧着谢祭酒仍有疑虑。”
元明炬吃了一惊,在他看来,昭诩的诚意已经到了十分,怎么谢家……谢家门庭竟高到这个地步么?昭诩知他是不清楚谢云然毁容的事,也不便说,默默换过衣裳,拿起汤匙,有一下没一下慢慢喝,慢慢思量。
偏厅里,人已经撤尽了,就只剩下谢礼和谢夫人,谢礼眼底清愁,谢夫人眉目间喜色未散,彼此一对望,都有些吃惊,谢夫人思量片刻,问道:“郎君是……不打算答应南平王世子么?”
谢礼道:“依我看,还是济北王更稳妥。”
谢夫人怔怔地,慢慢脸上喜色就散尽了,半晌,才勉强道:“三娘是个好孩子。”
谢礼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说,想必她心里的揣测,也和自己一样。昭诩这样的乘龙快婿,就是他,也不得不多少动心——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不在乎别人说他毁诺,然而他不能不在乎云娘。
谢礼道:“他这样的年岁——”
谢夫人接口道:“他要是爱美色……”言下之意,便是他爱美色,谢家也不是舍不得几个美婢,总之不越过云娘去就好。
谢礼眉毛一竖,却并不能反驳夫人的话。世上人无不如此,身为男子,纳婢纳妾分属寻常,但是轮到自己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