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该到中门了。传来的话儿,太子爷吩咐不许惊动爷。”胤禛说道:“叫张保拿双绣鞋和女人的衣服来!你外面守着。机灵着点!”朱兰泰低头应是,也不瞧我,赶着出去了。我忙站起来,被胤禛喝住道:“做什么?”我期期艾艾地说道:“看你们家的房顶好不好上?”胤禛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太子爷吃过一次亏,还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张保奔进来了,抱着一整套女人的衣饰。给我换上也来不及了!再说换了衣服太子就认不出我来了?开玩笑!胤禛向我喝道:“床上躺着去!”他那样子又冷又吓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时间紧迫,我就不与你计较了。我乖乖地抱着被坐在床上,就见他吩咐张保把衣服丢在地上,还把内衣扯了个口子,然后他自己解衣,露出白棉内衣和石青的中裤,褪了靴子和袜子。我拿被子把自己裹成棕子,问道:“你干什么?”还不争气地带着颤音。他冷声说道:“把辫子解散!快!”我有点理解他的用意了,但非得用这个该死的办法吗?不过我依言照做!我不是没骨气!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胤禛躺到我身边。我浑身的肌肉都收紧了,抚了袖中的匕首,仍然觉得紧张。他枕着双手,说道:“爷不好这个!”我哼了一声,又往床里躲了躲,他忽然侧过身边,近得都能让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了。我的心吓得咚咚乱跳,他的手指划过我的下颔,说道:“不过和你,爷不介意破例试试。”他的声音清凉得使我在这数九寒天里吞了个大冰块!
外面朱兰泰道:“太子爷?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张保已经来不及躲出去了,便蹲在门首装作守夜的太监,待太子迈步进来,赶着请安行礼。胤禛一掀床帐,匆匆地系上领扣,蹬上靴子,给胤礽行礼。胤礽笑着扶起来,说道:“这么晚惊扰四弟的好梦了!”胤禛行礼道:“臣弟不敢。”又吩咐张保看茶。胤礽说道:“一概不用了。事儿你都听说了?”胤禛说道:“太子爷可是指佟紫萱私离宁寿宫?”胤礽道:“不是这儿还是什么?我也犯不着大半夜的请旨从宫里出来!”胤禛维持着淡然的神态,问道:“紫萱出紫禁城了?”胤礽说道:“可不是么!今儿报老八和一个小太监同坐马车回府。下车的时候,老八还扶了那个小太监一把,虽然掩人耳目的要处置,探子却回没见谁被关到柴房里。恐怕这个就是萱儿扮的!落后,八福晋又在府里大哭大闹的!不是萱儿,谁能招她吃那么大的醋?”
胤禛说道:“臣弟明白了。可太子爷怎么不在八弟府上呢?”胤礽冷笑道:“你也跟我打马虎眼?老八能把她放在家里吗?问了圣旨问理由,又摆开了让搜,我就知道这贱奴才早布置好了!准定是搜不出来,也得把样子做足!贾应选带着人搜吧,我哪有闲功夫陪着老八闹,就到你这坐会儿。”胤禛肃然地问道:“太子爷是怀疑臣弟?”胤礽笑道:“哪儿能呢?你是我最信任的弟弟!我落难的时辰,别人都赶着往里扔石头,只有你替我说公道话!我都记在心里!”胤禛说道:“既然太子爷如此信任,臣弟更不敢辜负太子爷的期望。臣弟的府第与老八毗邻,佟紫萱又喜欢翻墙,进了这里也是有的。来人!引着太子爷的人各处转转!”胤礽只笑道:“老四,你多心了!”话是这么说,早有人跟着朱兰泰去了。
胤礽瞅着地上的衣服,暧昧地笑道:“都说你老四最正道了,如今怎么也……”话未说完,又笑了。胤禛答道:“臣弟的一个侍妾,正赶上臣弟心情不好。太子爷千万守住秘密,别让皇阿玛知道了!”胤礽说道:“什么可人儿,我瞧瞧!”胤禛正色道:“她已经是臣弟的人了,不方便太子爷见。若她有那个福份,抬举行家礼的时候,会给太子爷敬茶!”胤礽尴尬地说道:“还宝贝似的!不让见就不见罢了!”又笑叹道:“你就一个侧福晋,还是出身汉军旗!堂堂和硕亲王有些寒酸了!赶明儿我给你寻一个人物、家私、门第都配得上的,省得人说闲话!”胤禛只答道:“谢太子爷美意!臣弟一时半会儿不需要!”我在床上听得冷汗涔涔的,这哪是兄弟之间的对话,句句都是刀锋,还是钝刀子割人!
我就在这间屋子里,自然搜不到人,太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不过,胤禛的地位比我想像得要高很多,太子终究没有掀开床帐,把我这个假冒小妾从床上揪起来,拆穿我的真实生份。胤禛穿衣送太子去了。礼数他得守,谱儿胤礽得摆,我则躺在床上嘲笑他们,却没想到自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胤禛坐在床边百~万\小!说,我则像只煮熟的基围虾,团在被子中。我尖叫着睁开眼睛,上上下下确定自己平安无事,又慌忙倒下闭着眼睛,却听他说道:“掩耳盗铃!”我抱着被坐起来,说道:“我要起床了。”他放下书,叫张保带着两个嬷嬷进来。她们为我梳了两个团髻,周围打了散辫,对着镜子看像中国娃,衣裙却不是通常的旗装,倒有些汉化的风格。
整理好了,胤禛进来,眼神定定地落在我身上,略有些异样,却又很快恢复刻板。他摆摆手,待人退下之后,说道:“爷送你出城。路上不许说话!不许东问西问!不许提出异议!漏了风声,别怪爷不讲情面!”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只要离了你这儿,底线内的事儿我都答应!
出了中门,早有一辆绿呢大车备好,看规制是胤禛的座驾。他吩咐我上去,我安静地照做。他的车比起九九的不可同日而语,就比照胤禩也差许多。好歹他是和硕亲王,虽然皇子的品阶都可比同和硕亲王,但他的也过于简朴了。有太监拉着车出去,在府外套马。都套好了很久了,他才出来,等得我很不耐烦,又担心他改主意,煎熬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胤禛款步上车,待车启动之后,才说道:“满脸的不高兴!是你求爷还是爷求你呢?”我忍!我不说话!他略有些诧然,说道:“怎么不答话?”你让我不说话的!我在心里j笑!他也想明白过来,说道:“这上头都跟爷玩心眼儿!等过了这关,爷教会你懂道理!”有资格跟我谈规矩的不是你!胤祯么,可以考虑,但要以尊重女权为前提,再不济也得有骑士精神!
车辆出城时顺利得超乎我的想像!我真想知道胤禛怎么办到的,但我恪守他的规矩,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离开他之后,我有足够的时间调查清楚。我们走了很远,看起来像北京的西山方向,他方命马车停下。他先下车,很绅士地欲接我,被我避开。
车前方就见两队人马久候了,一队为首的竟然是胤禩,另一队为首的是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看起来刚过而立之年,墨绿色的路绸棉袍,神态恭谨地垂手侍立。我如看到救星一般地欲奔过去,却被胤禛一把逮了回来。他恼怒地冲我低声喝道:“站着!跟在爷身后!”
第八十三章 风不止(上)
我没脱离危险,至少没摆脱胤禛的掌控,稍安勿躁方是上策。
胤禛缓步走过去,胤禩和那位男子迎了上来行礼。胤禛说道:“起。”然后向胤禩道:“都办妥了吗?”胤禩答道:“九弟往北去了,十弟去了南苑,十四弟就在西山这儿附近行猎,我也安排人打着我的旗号出了东门。从跟踪的人马看,南北二向人最多,而十四弟那边被几拨人马缠着,怎么也甩不掉,回复说不能来了。冒充我的反倒最不受重视!我们的好二哥不简单!这儿我已撒下人马探查了,方圆十里内安全无事。”胤禛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又说道:“我说的计划呢?”胤禩看看我,笑道:“萱儿答应吗?”胤禛沉着脸,说道:“她不答应也得答应!”气得我狠狠地对着他的背影,给了个大白眼!胤禩笑道:“她在路上闹事,就更不好办了?不如……”胤禛冷冷地说道:“闹事有闹事的办法!你犹豫完了吗?如果你有更好的法子,现在就说!我来判断是否可行!”胤禩依旧微笑道:“四哥的办法再好不过了。萱儿被娇宠惯了,有些我不得不多想想!”胤禛直截了当地说道:“都是你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都什么时候了,还由着她的性子闹!”
雍正大人,您真当我是空气?有胤禩在!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也没敢气高,陪着笑脸说道:“雍亲王能不能说明一下,怎么安置我?”胤禛说道:“出府前怎么交待的?”被噎回去了!胤禩笑道:“我就猜四哥没告诉萱儿!山长水远的,她不能总一路纳闷吧!除了那次太原之行,她没往远地去!而且周围人一个不认识,又没个亲近的人照应……”胤禛瞪了一眼胤禩,说道:“说过了,落后打发人过去!现在必须走,细节回头再弥补!想被太子爷或者皇阿玛当场抓到吗?”
胤禩不说话了,我不敢再说。胤禛的脸色稍好些,走到那名男子面前低声交待。我像条无家可归的小狗儿,可怜巴巴地望着胤禩。他笑着抚了抚我的鬓发,说道:“别担心!过了这几天,我们就安排人过去服侍你。等风声一过,我就派人接你回来。路上小心,要听话。”我小声道:“听谁的话?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胤禩回顾胤禛,笑道:“他是四哥的门人,你大可放心!”我撅着嘴,咕哝道:“雍亲王我都不放心,何况他的门人呢!”胤禩笑而不睬,解说道:“萱儿,我们只能做到先解燃眉之急!你惹出的祸,我们都盖不住!谁也拧不过皇阿玛,包括太子爷!”我叹气道:“好了!好了!道理我懂!都是我的不是,成吗?”胤禩含笑拍拍我的头。
这时,胤禛声音略大些,道:“亮工,拜托了。”我那敏感的神经立刻跳了起来!亮工?康熙五十年,年羹尧就任四川提督,胤禛曾召他入府,并且施以笼络恩遇。我问胤禩道:“亮工是什么?”胤禩含笑道:“年大人的号。”我的心呯呯地跳起来!历史名人年羹尧!果然气质出众。书上说他器宇轩昂,出使朝鲜时,引得无数人围观,看起来所言非虚!我笑问道:“他就是年羹尧?”换作胤禩讶然道:“你竟然知道?四哥不是没告诉你计划吗?”我忙道:“凑巧知道!凑巧知道!他好像是雍亲王的侧福晋的二哥。你们当然认为他可信了。”把这一长串的拗口亲属关系说出来,我才想起来,好像这种亲缘关系应该称为大舅子!当然,雍正大人是阿哥,他们都是奴才,有森严等级,不会公开按此称呼!
胤禩神色古怪,正想说话,胤禛说道:“萱儿过来。”指着年羹尧道:“叫二哥。”年羹尧忙道:“奴才不敢!”胤禛说道:“不能不敢!你得好好管教她!”我向年羹尧行礼道:“二哥!”年羹尧还礼不迭。胤禛说道:“你们既然以兄妹相称,这些都收起来。人前背后都不能露出马脚来!爷既然把你从上任途中又召回来,就因此事干系重大!一点闪失,爷、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都会万劫不复!”年羹尧忙答道:“奴才舍了这条性命也会办好这趟差使!”
胤禛点点头,叫我和胤禩到一旁,对我嘱道:“路上听亮工的话!他的话就是爷的话!”我不情愿地答应了,又不服气想找点场子回来,小声说道:“你也太信任他了吧?就算他是你的二舅哥,也犯不着毫无保留地把身家性命都托付过去!”胤禛沉下脸,喝道:“胡说!谁教你说得这些村话?”我没意识到出问题,一脸无辜地说道:“没错啊!年羹尧的妹妹是你的侧福晋!你承不承认,论亲属关系就应该这么称呼!”胤禩叫“萱儿”,好像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说道:“萱儿,四哥没有年姓的侧福晋或者侍妾,更没有娶年羹尧的妹妹做侧福晋。”我张口结舌,又想起可能是年氏还没进府吧!
我低下头,胤禛还想训斥我,年羹尧笑道:“格格说笑呢!爷何必当真!”我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顶道:“现在没娶!将来会娶!”胤禛铁青着脸指着我,说道:“讨打!”他干嘛反应那么激烈啊?我躲到胤禩身后,暂避其锋芒!年羹尧笑劝道:“爷不值当生气的!格格不知情!年纪又小,讲明了自然不会乱说了。”又向我道:“奴才是有个妹子,但还得十年才能长到格格这般年纪!到时候,奴才想嫁,怕四爷还不肯娶!”
不会吧?无数清穿小说里都写了,《清史稿》都记载的敦肃皇贵妃,怎么会没有呢?我不死心地问道:“年大人就一个妹妹吗?”年羹尧笑道:“现在有两个了。格格是家父从学时故友的女儿,因为少年失怙,寄养在年家,是我们的义妹!”所有的空气都挤进我身体里,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尖叫了一声,遍身冷汗!
胤禩急道:“怎么了?萱儿!哪儿不舒服了?”我抓住胤禩的胳膊,拼命地喘息着,说道:“我不要跟他走!”胤禛怒道:“你还想闹到什么地步?”胤禩也神情严肃起来,说道:“萱儿,不能再任性了!”我顾不得许多了,喊道:“我不能跟年羹尧走!我不要当他的妹妹!我不要与年家扯上关系!”我是有些胡闹,但他们这些人中之龙,不会不知晓,我的胡闹在有限范围,而且很有节制。我相信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明慧的女孩儿!胤禛和胤禩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此刻,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只拉着胤禩,说道:“就是回宫被赐死,我也不要跟着年羹尧走。”胤禩只得安慰道:“萱儿,这是目前能找出最好的办法。由亮工带你到四川任上,躲避太子爷的追捕,我们也不会忧心你的安危。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容后我们再想办法!”我抓紧胤禩的胳膊,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胤禛阴沉着脸,好像从见到胤禩开始,就没有睛起来。他冷声说道:“不走就回毓庆宫,做你的太子侧妃,将来当你的皇贵妃去!”我快要承受不住了。胤禩仍然说道:“萱儿,即便回毓庆宫,你也不安全。你逃婚的耻辱,非常人可承受,何况他是当朝太子。即便皇阿玛不治你的罪,甚至于原谅你,太子爷也会报仇的!道理你都懂……”我答道:“我不懂!”
胤禩还想解劝,胤禛说道:“什么时辰了?还劝?走,还是回宫,自己选!”胤禩蹙眉道:“四哥!非逼萱儿走绝路吗?话也得一句一句地说,事情也得一件一件地做。”胤禛怒道:“你充好人也得有时有晌!佟紫萱,不想死,就上车!”说着伸手来拽我。我躲到胤禩身后,说道:“我不走!就是回毓庆宫,当太子侧妃,也比当年羹尧的妹妹强!”胤禛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间僵住了。
胤禩轻斥道:“胡说!萱儿,枉费了我们的心思!四哥、九弟、十弟、十四弟,都为你奔忙。十四弟忍了多大的心气儿,把你留给我和四哥照看,自己引开太子爷的人马,不就为你平安吗?你却轻若鸿毛,视若儿戏吗?”他的话不太重,却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身世的飘零,宫庭的种种,连番的劫难,爱别离,求不得,一股脑儿地涌上来。我的泪流下来,喊道:“我宁愿逃亡失败死去,也不要当什么敦肃皇贵妃!”胤禩拂去我的泪,说道:“又胡说!我朝皇贵妃前面没有封号,论理薨逝后会有谥号,但自定鼎后仅有两位皇贵妃都加封了皇后,哪里来的敦肃皇贵妃?”
胤禩,你不明白!我辛辛苦苦逃出紫禁城,不是为了又回到那个精致的笼子里,看着阿玛被杀,看着胤祯变成狱囚,看着你屈辱地死去!你就没有把我的话串起来想吗?你就没看出胤禛的异样吗?我含着泪,肃然说道:“敦肃皇贵妃,年氏,巡抚遐龄女。事世宗潜邸,为侧福晋。长兄年希尧,次兄年羹尧。雍正三年妃薨,谥曰敦肃皇贵妃。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只告诉你,如果你想受尽屈辱死在宗人府,就让年羹尧带我走,把我变成年家的女儿!”
第八十三章 风不止(下)
胤禛和胤禩都沉默了。而年羹尧见势不妙,早避得远远的。
我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即使含混之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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