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当当不动声色,一不留神她就占据了半张棋盘。
胤禛吸了口气微微眯上眼睛,黄|色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晃着他的眼睛,她知道钮祜禄氏会生下弘历来,而弘历是他定的继承人,于是就先一步把这个隐患给除去。
胤禛心里起了疑惑,看向内室的目光越来越复杂,被厚实的帘子遮着隐隐能瞧见一点橘色灯光,到底还是抬腿过去了。
翡翠退到室外,他坐在床沿上看着睡着的周婷,想不起来过去的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但还记得额娘一次又一次称赞她端正大方,是个贤良的好妻子。
侧脸的线条在烛火下越发柔和,胤禛盯着周婷的睡颜看了许久,眼前闪过的全是她的好来,刚要抬手摸一摸她,就听见翡翠的声音:“回大格格的话,主子还没醒呢,爷在里头看着,大格格还是早些歇着,明儿再来吧。”
是了,如果她早就知道了,怎么还会隐忍不发,若是自己同她异地处之,第一个要下手的恐怕就是李氏。什么庶子女也是嫡母的孩子,胤禛从不相信,就是亲生的也有两样对待,她再能忍也不会对这些孩子这样周全。李氏一直病着,若借这个时机出手整治死她,自己也只会装作不知。
这样一想,眉头就松开了,心里那点疑虑散了个干净,她想要发落钮祜禄氏又何必这样做,只要示意丫头们侍候的时候疏忽些,或是直接找着大夫在接骨的时候动点手脚,让她留下残疾来,那她就一辈子也不可能近得了胤禛的身了。
“把珍珠玛瑙传过来。”胤禛一想通了马上把刚才的疑点又翻出来,他倒要看看钮祜禄氏能说出什么样的不敬之语来。
两人早已经在外头等着,一齐进来跪在地上。
“把头抬起来。”胤禛也不叫她们起来,恐怕她们等会子也还要跪下去的,还没等问下一句,胤禛就又拧住了眉头,两道一长一短的血痕在珍珠玉白脸上特别鲜明,半边脸红肿成一片,虽没开皮见肉,但好了也是要留下疤来的,可见钮祜禄氏下手之重。
这要是落在周婷的脸上,不说钮禄祜氏之后会得什么样的惩罚先不论,死一回也好死两回也好,都已经是丑闻了:“钮祜禄氏同福晋说了些什么。”
两个在场的人说起来感觉又不一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钮祜禄氏进屋之后的事儿说得详细,玛瑙扫了一眼珍珠的伤势,心一横扑通一下磕头伏在地上:“钮祜禄格格说主子指使奴才作践了她,咒主子生不出儿子来,弘晖阿哥死了也不得追封。”
没人敢说这话就由她来说,事情到这一步了,定要叫她付出代价,玛瑙虽然这样想,心里却还是害怕,只觉得手脚发冷忍不住想打哆嗦。
“她是如此说的?”他其实已经认定了,语气轻得让人打颤,玛瑙不住点头,只听见一声冷笑:“果然是疯了。”
回廊里头点着一排玻璃灯,两个小太监顾不得蜡油落在手皮上,一只手护着蜡烛跑到前头去点灯,胤禛走和飞快,一路想着怎么处置钮祜禄氏。
原来妻子没有回来,回来的是钮祜禄氏,胤禛不觉露出一个冷笑,看来她是以为她自己定能当上皇太后的,怪不得同过去不一样了呢,就只一个听话的优点这辈子也没了。
东院早早落了锁,宋氏屋子里的灯却还亮着,她知道这回不好了,扒着窗户直直盯着院门,听见一点响动心口就要快跳两下。
太监打开了门,胤禛乍一进来停顿一下,目光锁在门口守着人的屋子上,见是胤禛来了人,自然给他开了门,钮祜禄氏被绑着按在床上,桃儿还给她盖上了被子,起初她还挣扎,后来没了力气又被堵着嘴,躺在床上竟有了些睡意,门响了还没能立时清醒过来。
苏培盛亲自跟进来点的灯,让小张子小郑子守住门,胤禛见钮祜禄氏躺在床上心中怒火更甚,却不上前去,而是打量起这斗室来,眼睛一扫落在桌上的纸笺上,那上面写了两句短诗,落款竟是个雍字。
当下把那张纸揉了捏在手里,上前一步一脚踏在塌脚上,低下头去看那张陌生的脸,钮祜禄氏眼里迸出光彩来,嘴里唔唔出声,这付急切的模样落在胤禛眼里竟让他勾出个笑来:“钮祜禄氏既然疯了,便挪到偏僻院子里叫人看着,免得再犯疯病。”说完又加一句:“听说她嗓子极好,堵嘴的东西就别拿出来了。”
钮祜禄氏被人从床上架起来,她扭着脸盯住胤禛,嘴里含混声不断,胤禛扫了这一屋子的东西,凭着格格的份例还能布置成这样,这样还算作践了她,恐怕她的心还留在慈宁宫呢。
“把这屋子里的字纸都寻出来烧掉。”胤禛打了主意等这事一淡就让她暴病:“苏培盛,你盯着办,东西归库里去,这屋子锁了。”
一出屋门就见宋氏只穿一件单衣哀哀跪在院子里,见了他也不辨白,只是求情:“求爷看在妾多年侍奉的份上,饶了妾这一回,妾愿日夜为福晋祈福念经……”
她那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打断了,钮祜禄氏说了什么苏培盛不敢报给他听,宋氏的话可是一字不漏的全说了,当下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你既这样诚心,便去南院念经吧,与李氏好好作个伴。”
这一句把她钉在了原地,半边眼眶里的泪珠儿还没滴下来呢,身子一僵再看不出什么柳条似的腰身来,耳朵嗡嗡直响,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把宋格格抬去南院,正好同李侧福晋一道养病。”胤禛的眼睛扫过东院里一间间暗着的屋子,这些女人原来竟是一付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南瓜的地雷~~
谢谢c君的地雷~~~~
四爷哟,怀疑老婆是要被罚的哟~~~
姨妈走了刚一个星期竟然又来了
难道是最近休息不够
内分泌失调了?
嘤嘤嘤
抱着肚子去睡觉
求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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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刚才那番楚楚可怜的风质全都白装了,她若是再聪明一些此时就该先忍下来,胤禛正在气头上,满心只想着先惩治了钮祜禄氏,要不是宋氏自己撞上枪口,等过了今天她再去周婷处徐徐陈情请罪把姿态摆得低些,胤禛也不会立马发落了她,她却偏偏选择在这不该作态的时候使了全身的力气博同情。
胤禛眼见着她晕倒在地上,月白色的单衣裹着细腰,头发只简单挽了一挽,十月的夜风吹来一阵阵凉意,可胤禛不说话没有人敢去扶她起来,就连宋氏的丫头蕊珠也伏在地上瑟缩着发抖,一朝关进了南院,这辈子可就没别的指望了,李氏好歹还有两个儿子,宋氏可什么依仗都没有。
苏培盛眼见胤禛不为所动,心里明白宋氏这招没用对地方,反而招了胤禛厌恶,他冲那两个看门的婆子比了比,这才有人把宋氏给扶起来,她一张脸冻得煞白,人软绵绵的靠在那婆子身上。
胤禛懒得再看这院子一眼,示意苏培盛赶紧办妥,转身抬脚出去了。
蕊珠这时候才敢哭出声来,东院里死一样的寂静,偶尔几声抽泣也很快压了下来,苏培盛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蕊珠皱皱眉头:“还不给你家主子穿衣收拾。”
蕊珠的腿还在打颤,挣扎着站起来,那个婆子已经先一步扶了宋氏进屋把她推在床上,眼睛一扫手里捞了个放在妆盒外头的金戒指,蕊珠扶门见了却就是提不起声音训斥她,知道她们如今处境不同,咬着牙七手八脚的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
那婆子本来还想仗着手快再拿些的,见蕊珠三两下锁了妆匣翻了个白眼出去了,嘴里还催:“蕊珠姑娘可快着些,别叫咱们底下人为难。”
一个人再收拾也拿不了多少东西,宋氏被屋里的暖气一冲缓缓醒过来,她是真的冻僵了,身子直接贴着地上的青砖上,半边身体已经麻了,眼睛微微转动,脸上死灰一片。
那边屋里钮祜禄氏还在挣扎,两个婆子一边一个抬高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拎空起来架出去,她不住扭动,脚上的鞋子踢出门外,“扑”的一声落在青砖地上。
桃儿没敢跟她呆在一个屋里,一直在外头守着。此时见钮祜禄氏果然跟个疯妇似的,木着脸扯下床褥子收拾东西,别的什么都不拿,只给钮祜禄氏带上被褥厚衣服,拎着东西走到苏培盛身边:“敢问公公,这是去哪儿?”
苏培盛睨了她一眼:“西头那间院子。”只有那处最偏僻,既不临街又不临着八阿哥府,桃儿冲他曲一曲膝盖:“我先过去收拾着,公公慢慢来。”说完一眼也不看已经滚到了地上的钮祜禄氏,直直出了院门往西去。
回廊里的红灯笼被风吹着摇摇晃晃,红光晃得桃儿眯起眼睛,到无人处才敢吐出一口气,眼睛一湿流下泪来,到底算是保住了性命。
胤禛掀开帘子,周婷还像他走之前那样睡着,翡翠玛瑙守在身边,玛瑙一见胤禛,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颤。
“福晋醒过了没有?”胤禛坐在床沿上往里看周婷的脸色,拿手把她散在额边的碎发拢到耳朵后头去。
“并没有,太医说恐怕福晋夜里发魇,第一剂药份量便重一些。”翡翠上前两步曲着膝盖答话,这两步正好遮住了玛瑙大半个身子。
“知道了,下去吧。”指尖停在她的脸上,只觉得她脸颊发烫,伸手拿起挂在床边的毛巾给她贴贴脸。
直到听见那些话之前,他也还没有对钮祜禄氏起杀心,胤禛的目光一直停在床上人的脸上,手伸进被褥里面握住她的指尖,脸虽然烫手指头却是凉的。
去东院的时候胤禛只是一味的愤怒,既然钮祜禄氏肯定不会再安份了,与其留着她埋下祸根,不如现在就让她无声无息的死了。若她按着前世那样不多言多行安份守己,等嫡子生下来,胤禛或许还真会让她再把弘历给生出来。
可既然她生了那样的心思,就断断不能再容她,他身边已经出了一个李氏,不再能出一个。胤禛嘴边噙着一抹冷笑,他从没有宠爱过钮祜禄氏,为她请封侧福晋,不过是因为她生下了儿子,只为了让弘历能够得到跟弘时一样的待遇。
妻子贤良,年氏合意,钮祜禄氏别无所长,只是安顺听话而已。想不到多活一世,她竟连这立身的根本都丢了,想是当皇太后的日子太过舒服,让她忍不了三十年。
最后那一句,别人只道她是发疯胡言,就算要给正妻这个体面,也要等到胤禛升到郡王,才能为上折子请求康熙,为一个死去的孩子请封,这是从没有过的。
可胤禛却像被扎了针似的刺痛,汗阿玛不能,他却可以,只要一道旨意下去,弘晖甚至还能有后。此时他对弘晖的印象还很鲜明,他也曾经把他举过头顶听他咯咯笑,他也曾经握着他的手教他写下稚嫩的第一笔,虽说他更宠爱李氏,但确实是更看重弘晖的。
慢慢他就渐渐淡出了记忆,好像他从来只是玉牒上的一个名字。妻子却不一样,她揪着那点哀伤反复咀嚼,一直留着弘晖用过的那些小东西,或是一管玉笔或是一顶小帽,她越是怀念胤禛就越离得远,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培植势力发展人脉争权夺位,还要在活着的孩子里挑一个继承人。
生不出儿子,哪里是她生不出来,而是夫妻之间早在多年之前就相敬如宾,连她病了死了,他都没想着要去看一眼,在位十三年,他竟然没有给自己唯一嫡子追封过亲王,甚至也从没想过过继一个孩子给他,让他能永受香火供奉。
周婷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头,渴热难耐躺不安稳,胤禛伸手轻轻拍她的背,怪不得她那样冷淡,端着皇后的体面,甚至不愿意跟他呆在一处,紫禁城这样大,对她来说也还是小的,她宁肯躲在畅春园里。
胤禛突然间明白了她的怨恨,他一直不懂得为何儿子死了,妻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原来她一直在怨恨他,一直怨恨到死。
怪不得那拉一族从不曾跟他表示亲近,明明他们应该是天然的联盟,却从来都站在中立方,是他自己早早就把这条关系给斩断的。
“是我对不住你。”一声轻叹散开来,周婷鬓边的发丝缠在胤禛指间,他低下头去轻轻碰碰她的额角,年纪变了容貌也不尽相同,只心性一点她从没变过。原来是他不懂,如今他懂了,自然要护着她补偿她。
周婷足足睡了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时脑袋发晕,玛瑙正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了赶紧叫翡翠进来:“快去拿蜜卤子调了水来,给主子润润喉咙。”
玛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扶着周婷坐起来拿大枕头给她垫腰:“昨儿夜里爷亲自发落了宋格格,让她去跟李侧福晋作伴呢。”
周婷关注的不是李氏,她刚想开口问,就觉得嗓子口干的发疼,翡翠捧了蜜水上来,她连喝几口才问:“那钮祜禄氏呢?”
玛瑙一怔:“她既是个疯的,自然叫人关起来看着了,据说昨儿东院闹了半宿,两个婆子还弄不动她,后来还是苏公公叫人抬出东院的。”
玛瑙头一个恨的自然是宋氏,心里认定她早瞧出了宋氏有疯病,要不怎么一直纵着她呢,要什么就给什么呢。
“主子饿不饿,厨房里还温着粥呢。”翡翠借机退了下去,把屋子让给周婷和玛瑙。周婷盯着她出去的背影,想不到自己身边除了忠勇的玛瑙,和灵巧的珍珠之外,竟还有个这样通透的翡翠。
“钮祜禄氏被关在哪儿了?”周婷虽然下了狠手,但其实并不想要她死,一听说她只是关被关了起来,心里突然就松了口气。
“西边的院子里头,叫几个粗使婆子轮流看着。”玛瑙不解周婷之意,不管是不是疯了,意图伤人就是死罪,哪里值得主子这样关心。
“原先也瞧不出来,她才这个年纪,怪可怜的。你去吩咐一番,叫那些人不可作践了她,吃穿用度还按原来的份例给她送过去。”
周婷一说完就见玛瑙扁扁嘴:“主子的心肠也太软了些。”心里却明白连李氏这样明里暗里跟周婷争锋的她也没趁着她落魄就下手整治,钮钴禄氏原是因为发疯,更不会拿她怎样了。待要出去了还又加了句:“主子这回可在院子里立威了,宋格格还哭着求爷来着,照样被送进了南院。”
周婷脸上却并不见喜色,玛瑙原以为这么说她会高兴,见她靠在枕头上不动,还以为是睡得太久身子发虚,等翡翠端了粥上来,她才出去吩咐小丫头。
“珍珠的伤,还能不能好?”周婷接过粥碗问她,不敢让太医给她看,风寒便罢了,这样的伤痕,传出去太难听,只请了有名望的老大夫过来,给她清创口开药方。
“大夫说,这几日先喝汤药收敛伤口,等结了痂日日拿玉容霜抹脸,或能除去十之□。”翡翠挟了块软糕放进碟子里。
“拿了上好的珍珠粉给她,往后每隔一旬给她送两瓶去。叫她拿这个调了蛋清蜂蜜抹在脸上。”顿了顿又说:“不必让她家去,只在院子里养着就是,若她觉得不自在,就跟着碧玉同顾嬷嬷住去,她那里是小院子,进出走动也便宜。”
正院里都是主子,她也不敢顶着一张伤脸走动,顾嬷嬷那里独门独院,又有碧玉陪着,兴许她能好得快些。
翡翠点头应下,一面侍候周婷用饭一面带着笑意说:“爷在主子这儿坐了大半个时辰,歇在暖阁里头。”
周婷微微一怔才把嘴里的粥咽下去,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床前干坐一个多小时,会是为了什么,是他察觉到了?还是他……心口一跳不再往下想,他可不是那种浓情蜜意的男人,会看顾昏睡中的妻子。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凡想的地雷~~
谢谢小南瓜的地雷~~~
算是帮那拉氏出一口气
大帝四就把亏欠的全给补回来吧~~~
弘晖是在乾隆年间追封成亲王的
而嫁人早死的大格格
却是由雍正亲自追封的和硕公主
而且是他上位的雍正元年哦
也就是说他明明已经在追封了
但是忘记了弘晖…………
打死这个渣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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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是穿越的她知道,但她说的那些话周婷却没当真,现代电视剧污七八糟改编太多,好几个人物的事写在一块变成一个人,有的干脆直接戏说,来了之后才发现好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钮祜禄氏的话有多少水份在还不能确定呢,周婷自然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如此一来,胤禛的举动就无法解释了,怎么看都像是他在心疼她,周婷不禁一笑,是个女人都更愿意这样想,但她却偏偏要找出个更正当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