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吧,就要过年了,总要喜庆点的。”
“主子生得白,用哪个都好看的。”珍珠知道这几天周婷精神不好:“只这红色能撑得住衣服呢。”每逢年节,胤禛手下门人总要来走走关系,周婷也要打扮好了见见这些下属的妻子们。大家说说话,收收礼,有孩子的发点小玩意儿,没孩子的也要赏下去,她这里传达出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这些女人们回去告诉自己的丈夫,跟四贝勒混有肉吃,大家欢欢喜喜过大年。
府里的风气不太稳,马上又要过年了,发福利倒不如人事变动来的叫人关心,她一边细瞧自己的手一边吩咐玛瑙:“告诉下头人,等开了年,我这里是要择人进来的。”
玛瑙一惊:“可是咱们院子里有人不妥当?”上回子玻璃灯的事情被李氏知道了,玛瑙就很是警惕,从上到下的敲打了院子里的丫头一番,周婷一说要选人进来,她就想到了这个。
“倒不是这个,大格格那里的丫头总要择好的上来,你同珍珠两个也要挑些忠厚老实的□,等乌苏嬷嬷回来了,自然要交给她调理的。”珍珠玛瑙对视一眼,又垂下了眼睛,她们两个就是乌苏嬷嬷教出来的,很想着她病好了就能回来,却一直都不敢跟周婷提起。
那拉氏身边原是两个嬷嬷的,从娘家跟过来一直很得她的信任,一个早早病故,这一个乌苏嬷嬷更是从小带大那拉氏的,最亲近不过。后来又照顾过弘晖,弘晖去了,生生剐掉那拉氏心头一块肉,乌苏嬷嬷眼看着也不好,那拉氏自己病着还特意着她儿子接到外头去侍候她。两人一直不敢提起来就是怕勾得她想早逝的儿子,如今周婷自己提起来了。
后宅里头许多事没个嬷嬷还真是不方便行事,周婷身边全是未嫁的丫头,有些事办起来就有些尴尬,比如早上起来收拾被褥什么的,她跟胤禛现在这种关系,再让丫头来办这些事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很是呢,总有人办起事来懒惰推诿,嬷嬷回来了,她们也就不敢了。”珍珠细细吹着周婷手指头上的蒄油。
“你们两个难道不厉害了?”周婷笑着虚点她们一下:“叫下头有适龄的女孩儿可以开始教些规矩了,虽大致都懂,也要细细说些忌讳,主子身边当差可没有包涵的。”八卦重要还是前程重要,对这些下人来说永远都是前程银子更重要,特别是周婷说了要选到大格格身边去的。
大格格再过两年就要说人家了,照着胤禛现在的势头,保不齐嫁出去的时候就能升到郡王,家里有女儿哪还能不行动呢,接下来打听大格格喜好,托人拉关系送礼这样的事一直会持续到年后,再不愁下面人没话题聊抓着李香秀的事不放。
殊不知周婷在为了李香秀的事想办法,胤禛也在做这件事的扫尾工作,照他一贯办事的风格这些人就是不死也当半死不活,再不能透出一点半点让有心人知道,可他盘点了手下的人,竟然没有人能帮他做这样的事,胤禛心里闷着一口气怎么都出不来。
可事儿还是要办,先是把孝敬狗儿的那个人骂了一通,训斥他把个疯魔了的丫头送进贝勒府里来当差,那人讨好不成反而倒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算是幸运了,。
但李家那一房人是不能留了,全撵了出去,后头再没有人打听他们的消息,死得无声无息的,胤禛办这事下了很大的力气,闭着眼睛想起过去办事指东不打西的雷厉风行来,心里忍不住就焦躁,他如今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当了旗主手底下才有佐领,佐领又领着包衣,如今他不过是多罗贝勒,等升到郡王再布置就太晚了,徐徐图之也要有人可用才是,胤禛在心里盘点了一遍如今他的状况,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比那些兄弟强。
如今的天下是老大跟太子平分秋色,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腿去,老三更不用提了,大事不错小事不断错,才从郡王削成贝勒。其他兄弟还没分封,跟老大老二比起来他们全是些泥腿子,纵领了差事也都不是实缺,胤禛一是无人可以安插,二是无处安插。
手指一紧狠狠扔出一只笔,玉管碰到青砖地“啪”的断成两截,碎玉散了一地,胤禛克制不住心头莫名的怒火狠狠捶了两下桌子。
里头的摔笔声,外间听得清清楚楚的,苏培盛这两天越发小心,狠不得把自己缩成隐形的,这时候听见声了必要进去侍候的,眼锋一扫小张子头一低跟过来了,小郑子这两天精神不济,夜里老觉得有人抓他的袖子,小张子用眼神提醒他,他才醒过神来。
桌子上的纸是不能要了,雕着竹节的玉管也断成了两半,三人大气都不敢喘,苏培盛心里叫苦脸上还要带着笑容:“福晋刚差人来问,主子是不是过去用饭。”
胤禛深吸一口气,手指摩挲着玉扳指上雕的兽面纹,好一会才算平了气:“去回,就说到了点我就过去。”
周婷早就一身清爽的等着了,冬天她喜欢穿鲜妍的颜色,银红色缎绣牡丹的常服瞧得胤禛也觉出暖意来,见她站在门边等他微微一笑:“怎的不在里头等。”说着握住周婷的手,指一指玛瑙:“还不给你们主子准备手炉。”
“并不冷的,我今儿在里间呆一天了,外头虽冷总爽快些。”一连几天下了雪,周婷连院子门都不能出,天天隔着玻璃窗看雪景,周婷是南方人,一开始还新鲜,看上几天也腻了,各处还要盯着仆妇扫雪撒沙,每天都大小事不断,她现在是恨不得不下雪了。
胤禛也不知道忙什么事,天天都呆在书房里,只有晚饭的时候才露一露脸,小张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他天天窝在书房里连儿子都不去看,就显得诡异了。
“把这火腿笋汤拿一份去给大格格。”周婷照例是要捡两样菜出来给大格格的,往常胤禛还会问一句饮食起居,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不但是大格格,两个儿子也不见他提了,周婷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怎么旁敲侧击都打听不出来。
“大格格日日去给侧福晋侍疾呢,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周婷很想从胤禛的反应里看出点什么来,谁知他夹了一筷子火腿还没送进嘴里就把筷子放下来:“她日日去南院,可有到你跟前请安?”
“都说了是孝顺孩子,每日都是请过安才去,到了饭点才回来的。”周婷是有心纵着她的,母女天性隔不断,她才不枉作小人呢。
这事他考虑了两天,还是决定下来:“唔,大格格在你这里很好,也开始知礼了,只是往后南院不可多去,既然挪到你院子里来了,就要像个样子。”他在孝懿皇后身边时就没有时不时去找德妃的。
“李氏不堪为母,弘昀弘时你收拾收拾,年前挪进来吧。”胤禛心里对妻子的愧疚更浓了,嫡子死了不到一年就要她照顾庶子,还皆是一人所出,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我知你辛苦,只是李氏那里,”说着皱紧了眉头:“我实在是不放心的。”弘昀将要长成还夭折了,弘时更是不必说,忤逆不孝,觊觎大位。
无奈他的子嗣太少了,心里也在矛盾,交给周婷教养他是放心的,相信妻子会教给弘时什么叫安份,等有了嫡子,弘时也没什么可争的了,如今他要担心的事实在太多,能相信的只有妻子。
周婷听见这话就愣住了,现在不仅仅是大格格,还要加上两个小的?是真把她当保姆了:“我是没什么,只是李氏病了,虽说挪孩子出来是常有的事,可……”后的头话叫胤禛自己想去,要么他去解决,反正她是不会去搅这趟混水的,还嫌不够麻烦呢。
作者有话要说:烦心事一堆堆
嘤嘤嘤,今天无力卖萌
点进来包养我吧~~~
45四爷正妻不好当
胤禛根本不认为这是问题,以前他会考虑李氏的感受,以至生下来的女儿没一个抱给妻子养的。隔了这么长的时候,对于李氏,上一世已经算是陌路人了,弘时逆案之后她就一直无声无息,这一世脑子里留下来的全是对她的坏印象,等于这么多年都没再亲近过她,她生的儿子又做下那样的事,怎么也不会再由着她把儿子放在身边。
弘昀不知养不养得活,若他早些过来,也许弘晖也能留下来了。想到这里有些惋惜,握着周婷的手微微用力:“你放心,这些事我都会打理好的,再不叫你为难。”胤禛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把苦差事交给了老婆,那么扫清阻碍的活就该他来办了。
心里还有些感慨,胤禛的脾气跟康熙很像,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一直觉得自己即使是宠妾也没有灭妻,该给的体面都给过了,突然让他知道自己宠了这么个蹬鼻子上脸的奴才那么些年,让正经的嫡妻受了委屈,再看妻子原来这样知情识趣吃了亏也从不来诉,老实得可爱,与那些面上憨厚心里藏j的女人很不相同,看向周婷的眼神就从未有过的柔软。
周婷很不习惯他这样,每次他脸上带着这种“我很愧疚我要补偿你”的表情的时候,她总是一层层的往下掉鸡皮疙瘩,抽出一只手摩挲他的手背,眼睛微微弯起来露出笑意,脸上作温情状:“也别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总是他们的额娘,照顾他们是应当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都要这样说,再恶心也要这么说,难道还能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吗?那她的下场估计不会比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同乡好多少了。
“等弘昀弘时搬过来了,你这里就缺人手伺候了,到时我挑两房干净的人家跟着你,你这院子里平时看着没什么,可也有些老鼠洞,你放心,我再不让你担心的。”胤禛不知怎么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弘昀弘时的||乳|母嬷嬷也是要换的,我会叫□房挑好的来,最好是镶白旗下的,那里头的人我还有些谱。”胤禛全心为一个人打算的时候真是恨不得能从头发丝照顾到脚趾头,越想越细最后连小厨房的规格都要提高。
周婷越听越诡异,胤禛只说决定也就罢了,竟然事事都帮她考虑周全了,这就有点不像他了。本来嘛,大格格挪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周婷要提前跟他交个底还得想好了说辞,不让李氏事后给她下绊子,要不是她引着他去看,他根本不会想到妻子有没有苛待了小妾生的女儿。怎么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想的这么细?
这个男人还真叫人费解,根本想不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过去那么宠爱李氏,几乎是事事都偏向南院,李氏生的孩子最多,胤禛平时歇在她院子里的时候也最多,在后宅里公然就是个小主母了,要不是那拉氏下了死力气来压制她,还不定怎么翻天呢。
可现在呢,一拍就把她拍到尘埃里了吗?周婷觉得自己这条皇后升级路难于上青天,这位爷可是说不喜欢,转眼就能扔到脑后去了。
不堪为母,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氏还能有活路吗?她本来就指望着靠儿子的,现在连这个命根子都要被剜掉,怎么看都不像是仅因为玻璃灯被胤禛迁怒的。
周婷以前看过的那些宫斗宅斗电影电视剧开始冒出头来,让胤禛震怒偏偏却一点都不能告诉她的,后宅里头又怎么都打听不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李氏,如果不是身份摆在那儿,恐怕胤禛提脚踹的就是她了。
周婷越想越不对劲,心里一个猜测隐隐冒出头来,刚有了一点模糊的想头,就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来。弘晖的年纪不算小了,按理小孩子过了五岁就不容易夭折了,弘晖还不是身体弱的那种孩子,他是太太平平熬过了出痘的。
玛瑙拿过茶盏让周婷漱口,她趁拿帕子擦嘴角的时候顺带把一手的冷汗给擦干净,难道说,弘晖的事跟李氏还有关联不成?指甲在手掌心里掐出一个印子来,除了这件事她真的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让胤禛恨不得李氏立时就死了。
他的话可不能算是秘密,饭桌边侍候的丫头里里外外站了一串,任谁漏出这话去,李氏就不用活了。一个女人先被丈夫给厌弃,又被剥夺了养孩子的权力,她还曾经那么受宠……越想越觉得是,周婷紧紧咬着牙关才能忍得住不发抖。
胤禛却还是感觉出了她在发抖,探手上来:“可是冷着了?”转头就吩咐丫头:“还不去厨房给你们主子熬姜汤来。”又念她:“屋子里气闷就开了窗子透透,那能自己站到屋外去呢,你一向畏冷的,不能这样乱来。”
周婷到了内室靠在炕上,她越看胤禛的行径越像,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就对正院好了起来,过去再体面和现在也是不一样的,如今后宅里头哪个敢不看她的眼色行事,想着就冲胤禛笑一笑:“是我不好,倒让你担心。”
“我去书房,有些事儿办。”胤禛看着她喝下浓浓一碗姜汤裹起被子躺在床上才离开,走的时候往南院转了一圈。
胤禛一进院子李氏就听小丫头来报了,但她是实在起不来,慢腾腾的换上大衣服,头发乱蓬蓬的挽在脑后,妆粉也来不及上胤禛就进来了。
他一扫李氏正吃着的燕窝粥并托盘上摆的几样小菜,又看看屋子里烧的炭,心里微微点头,妻子果然是个仁心仁意的,并没有借着李氏失宠就作践她,苛扣她的用度,这样一想对周婷又多了几分满意。
李氏原来的那点气焰全退了干净,声音也怯生生的,站起来就要给胤禛行礼,胤禛也没拦她,眼看着她行了全礼。
李氏这回倒聪明起来,不再轻易自辩,专捡能拉分的说:“爷是来瞧小阿哥的?”说着就露出一个笑:“弘昀今天还隔着窗子看了一回,弘时也好,奶嬷嬷说他可能吃了,一个人都不够。”
这样的话是很能加分的,可惜李氏病了好些天脸色欠佳神情恹恹地,天气又冷,不敢洗澡怕再着了凉,每天只拿水擦洗一回,现在连头发都没梳齐,形象打了个大折扣。更何况现在的胤禛给她定了罪,没那么轻易叫她两句话一说就给哄过去。
“你病着不便照看孩子,我同福晋那里已经说好了,把弘昀弘时挪过去让她教养。”胤禛也不问她病得如何,扔下这句话来就等着李氏谢恩。他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孩子交给皇后养,难道还不是恩典么。
李氏一听当场就双眼发黑,她一直怕的事果然来了,身子一软歪倒在了地上,丫头们愣是没拉住她,还不等胤禛再说话,她就哭起来,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梨花带雨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小阿哥是我的命根子,福晋已经要了大格格过去,怎么就不肯放妾一条生路呢。”
胤禛心头火起,这事跟周婷有多少关系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样一点边都不沾还能叫李氏污成这样,可见平时也没少说这些话来误导他,眯着眼睛斜睨着李氏:“这是恩典,从来只有谢恩的份,可别不识抬举。”
地龙烧得火热,李氏却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当下忘了哭,抬起泪眼来盯住胤禛不放,胤禛登上皇位之后再没被人这样瞧过,周婷也从来没这样看过他,冷不丁就想起那个死了的李香秀来。
一介贱婢竟敢跟他论起你我来,还口口声声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皇子就能欺负人了,胤禛怒极反笑,捏死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既然她求死那就如她所愿。
如今看李氏也是一样,如果她能懂得规矩,就此老老实实,安份的呆在南院不再生事端,胤禛不会拿她怎样,可她偏偏这么不识抬举。胤禛想把这件事情做得没有波澜,他一开口李氏就识趣的谢恩,这才是应当应份的,哭闹加上给正妻上眼药,就已经超过了胤禛可以接受的范围了。
李氏捏着帕子的手慢慢松下来,胤禛这个人说好听是爱之欲生,憎之欲其死,说难听点就是无常,李氏琢磨了他这么多年,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能立身的根本了,突然被他厌恶至此:“我是他们的亲额娘啊,福晋再好,哪里抵得过我精心,爷这是要我割肉啊。”
这话论起来她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犯了胤禛的忌讳,他自己就是从德妃那里被抱到佟佳氏那里的,但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拿这戳心窝子的话去刺激胤禛,指望他能看在过去的情将这件事作罢。
“福晋是主母,是主子,你是奴才,哪怕割肉喂她,也是应当的。”胤禛的眼神冷冰冰的,李氏“噗”的一口吐出血来,染红了地上的织金地毯,扶着她的丫头慌了神:“主子!”
胤禛走出屋子吩咐苏培盛:“报我的名字去请太医来。”
“嗻。”苏培盛一边答应着一边使了个眼色给小张子,小张子会意出了南院跟了一路,等胤禛进了书房,轻轻一拐往正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露的长评,你是我滴爱
谢谢小一和南瓜木鱼酱滴地雷
爱乃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