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抿嘴，想了想，还是摇头，“要是传出去说我们‘一二三’连门都不敢开，这算什么事？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他们还敢拆了这里不成？”
挣开小云的手，她拔去门插，坚定地开了门。
顿时，眼前的场景，让她和小云两个人都傻了眼。
无数的女子，都说说笑笑地等在门口，一见门开了，便抢着进店里挑货，反倒是把她们两个人给晾在门口了。
“小姐……”
“嗯？”
“这是怎么回事？”小云转过身，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江小若也转过身看着店里面热闹的情形，思索道，“可能……这就是尹一阁说的顺其自然吧。”
两个人回到店内开始招呼客人，一下子忙得不亦乐乎。弯腰取布料的时候，江小若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拒绝了老鸨的衣服店，果然够个性呢！”
“是啊！我也大吃了一惊呢！好象这里的衣服只卖给正经人的！”
“确实挺有品位的。”
“……”
江小若听到了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昨个儿她拒绝了老鸨要求一事，早已传至大街小巷，所以今个儿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真是想不到呢！
尹一阁来到店里的时候，刚开始也愣了一下，江小若向他挥了挥手，继而伸出食指和中指，摆了个“耶”字，压根没想到古代的人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只是跟着她一笑，并未多在意。
“你们这种款式的衣料还有吗？”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江小若一回头，看到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孔。这个人，她好像见过。
“有的，你想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就想要多少。”她笑盈盈道。
突然间，江小若想到，这不就是上次那个鹅黄|色女子吗？她以为眼前这姑娘家境颇寒，才左右只挑了一匹布料回去，怎么今日这么大的口气？
“不行吗？”她笑脸垮下，一脸的郁闷。
“也不是不行。”只是从来没人一口气买这么多回去而已。江小若这么心想着。
“那就是行喽？”她笑脸逐开，拍手道，“我要买断所有这款的，这样就没人跟我穿一样了！”
听完她此话，江小若彻底晕倒。
这……算什么跟什么啊？
丢给江小若一个布袋，“送到这个地址就可以了。”
江小若反射性地接住，赶忙说道，“钱去柜台结……”
可是还没说完，那女子就已经开心地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江小若实在无语。原来在这里，奇怪的人也挺多的。
62差点露陷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店里的生意好到让她一点空闲也没有。直到打烊，她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走到柜台，她将袋子递给尹一阁，“这是白天一个女子定下的货，说要买下架子上第五层做左边的那款布料，有多少要多少。”
尹一阁很严肃的样子，他打开面前的袋子，倒出来，那全都是金灿灿的金子！
“天那！”一旁的小云瞪大眼睛。她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比昨天那个老鸨拿出来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江小若困难地咽了下口水，连说话都结巴了，“我……以为……都是银子。”
尹一阁拿出夹杂在里面的一张小纸条，那上面写着：百会路朱府。
“朱大人是离国出了名的好官，无一子半女。那么，这女子和朱大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尹一阁喃喃道。
送布料的那一天，尹一阁来得特别早。他带来一个雇来的人手，把布料搬上马车就想往朱府去了。
“等一下。”江小若说道。
尹一阁望向她。
她突然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尹一阁想了想，点头。
江小若的这个念头只是心血来潮，不明所以。但是，这个小小的念头却让她之后的人生，大为改变。
坐上马车，两个人向朱府赶去。
门口的守卫听说是来送布料的，一点也没有为难。反而客气地让他们去大厅等。
江小若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个雇来的人手，“你先回去吧，下次有生意我们再喊你。”
那人接过，谢了之后便离开了。
尹一阁看向她，“等一下你准备走回去？”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一身轻松的，为什么还要浪费银子来坐车啊？走走不好吗？”
他点头，不再说话。心下却欣赏她的坦率。
没过一会儿，那个女子便笑兮兮地出现了。
“布料这么快就送来拉？真是谢谢你们了。喝杯茶再走吧。”
“把这些东西搬下去吧。”她吩咐身边的人。
“是，小姐。”
江小若仔细地看她，今日的她，跟原先的她简直不是一个模子，第一次见到她，她整个人的气质和谈吐根本上不了台面。但是今日，一身窄腰的高等绸缎面红裙，将她整个人衬托地红艳美丽，压根就是个大小姐样。
“这里还挺美的。”江小若随口寒暄着。
“是呀，我第一次来这里也吓了一跳呢，确实蛮美的！你看，这屋子里面的……”她这么讲着，江小若的脑袋上快要滑下三条黑线了。
刚想要说再见的时候，一个人抬脚跨进大堂。
洪亮的声音响起，“小韵，这么快就有朋友了？”
江小若和尹一阁都抬起头，不觉一惊，尹一阁惊的是这不就是离国的那个大好官朱大人么？而江小若惊的是，这个人的身上，居然有着一种不可莫名的熟悉感。
除了他们两个，当朱大人看见来访者脸孔的时候，也大惊住，“雪真公主？”
江小若听了更为讶异，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雪真公主？
尹一阁皱眉，如果他知道有这回事发生，说什么也不用她跟来了。
而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自从朱大人见过江小若之后，她的人生，就开始渐渐浮现出水面了。
“你是……”江小若苦笑道。
“我们在月国见过一面的，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是你治好了一直困扰我多年的顽症啊！”朱大人颇为激动地说道。
江小若扯了扯嘴角，“哦，是这样啊，没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反正帮他的人又不是她！
“上次小女定回的衣裳原来就是你们店的，可是，雪真公主，你怎么会……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她勉强笑着，“我平日时间没处打发，正好又与‘一二三’的老板相识，所以，偶尔会来宫外转转。”
朱大人一脸了然的样子，她见自己糊弄过去，总算松一口气了。
片刻之后。
“小若，既然货已送到，我们回去吧。”尹一阁说道。
“好啊！”她急忙说道。
现在的她最想离开有人把她当作是雪真的地方了，特别是在面前这个朱大人沉重的目光下。
“他叫你……小若？”朱大人很疑惑的声音。
江小若干笑道，“我在宫外的化名。”
朱大人猛地点头，“对，这样方便。那么，雪真公主，就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吧！难得在这里遇见你，也让我有一次谢恩的机会，不然就太不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了！”
江小若心一沉，她最怕的问题果然出来了！
“朱大人正值壮年，哪来老头之说？既然今日相遇，说谢恩太过隆重，雪真担当不起，就依大人之意留下来用个便饭吧。”
朱大人一脸高兴，转过身就张罗下人去忙活了。只有那被叫做小韵的女子，定睛看着她和尹一阁，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之前所有的温和和淳朴，突然间精光四射。
江小若心里微微发毛，扯动嘴角对她说道，“我们随便参观参观，可以吧？”
未料那女子还是看着他们，闭唇不语。
江小若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她的敌意，但也只是一瞬，朱大人转身回来时，江小若再看她的目光，依旧像之前来买衣服般，安分而纯良。刚才的，难道是错觉？
“雪真公主，需要在下为你们带路，参观一下寒舍吗？”朱大人客气地说道。
她急忙摇头，笑话，要有他在，她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朱大人客气了，我们自己参观即可这里。”尹一阁补充道。
朱大人点点头，摆了个请的姿势。望着他们俩的背影，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这和他那次见到的雪真公主可不一样，那时候的雪真，脸上一直是淡雅的笑容，虽然亲切但是似乎仍然有种相隔甚远的感觉。而现在的她，距离是那么近，就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会是已经成亲的原因吗？
再看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气宇不凡，完全没有生疏慌乱的感觉，一看就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店铺老板呢？
这些迷团，一个个在朱大人心中涌起，升华，膨胀……
63收养男孩
确定自己已经离开朱大人和那个女子的视线范围之后，江小若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尹一阁微微转过头看向她，“怕什么？”
“万一被他认出我不是真的雪真公主，那怎么办？”她轻轻地冲他喊道。
他一笑，“反正也找不到第二个雪真公主了，你就打死不承认好了！”
她知道他在和她说笑话，生气地一撇头，装做不理他。
这一撇头，却叫她望见了本已错过的景色。
“哇……好美……好美的花……”
那一成片像小海洋的橙红色海芋，正在绚烂地盛放着。仿佛是美丽的人儿，沐浴在阳光下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自信地微笑着。
江小若看着看着，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温柔地笑开。风吹着飘起她鬓间的一缕发，轻柔美丽。叫一边的尹一阁看得微愣。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如果海芋是橙红色的，就代表‘我喜欢你’。这么多的喜欢，好浪漫啊！”她几乎眨都没眨一眼地说道。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他感觉到的，是大大的满足。从来……都没有过的奇特感受。
在朱大人的盛情宴请过后，江小若和尹一阁总算客气了一场，得以离开。
“刚刚的菜好好吃那，果然是大人家，就是不一样那！”江小若意犹味尽地说道。
尹一阁取笑她，“那你刚才还一直拉我衣服，催着我离开？”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那是因为，当时别扭嘛！”
“你啊，总是喜欢马后炮！”
他刚一说完，她很起劲地叫道，“你们这里也有马后炮这个词啊？”
像是捡到了无数财宝的她，让他自在地笑了出来。
但很快地，这样轻松的气氛就被打破了。一个老妇人苍老的声音中带着点惋惜，“今天又是没吃饭吗？”
“赶快把这两个馒头吃一吃吧。”
江小若和尹一阁望去，是一个自己都满身破褛的老妇人，正把手里的两个馒头递给路边的一个男孩，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慈爱。
男孩颤抖着伸手接过，想了一下，马上又递回一个馒头给老妇人，“满姨，你自己还没吃吧？”
“满姨刚才吃过了，你吃吧。”妇人大气地笑着，却假装寒酸地打了一个嗝。
江小若看着，突然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孤儿院，那时候的院长尽管自己生活拮据，却依旧给了她这个倒霉相所有的一切。除了……真心。
所以，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场的真心，感激和冲动都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她都这么直直地站在大街上，看着那拿着馒头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流着泪。
“小若……”尹一阁皱眉问道。
“没……没事。”她胡乱抹了一下，眼神哀戚。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尹一阁丢给她一小袋银子，向她点了点头。
她感激地看着他，为什么每一次，他都好象神灵一般能看透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缓步朝那两个人走去，她已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微笑地看向那个孩子，“小朋友，爹娘呢？”
男孩在啃着馒头的余间，抬头望向她。一张夹杂着生活污垢的脸孔上，却有着一双看似聪敏的眼睛。乌黑的珠子滴溜溜在江小若的身上转了一圈，口中就吐了两个字，“死了。”
平静的，不塞任何情绪性的两个字，让她的瞳孔一缩。
果然，正如她所料。
男孩身边的满姨终于说话，“这孩子苦命那！当年他亲娘带着他嫁入东府，也就想为他的将来着想。未料，他娘竟染上寒病，什么也没来得及打点就去了。东府没了他娘，老爷自然就不会留他一个外人孩子，就把他赶了出来。我见他可怜，平时便照顾他一点。可惜我自家家境贫苦，也照顾不到哪里去。”
她依旧盯着那个孩子，“那他爹呢？”
满姨叹了口气，“他爹是谁都不知道，料想也必定不在人世了，否则凭他娘那清朴性格，岂会嫁于东府那等蛮横之地？”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尹一阁，他走上一步，轻声对她解释道，“东府的当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但是他们仗着财大气粗，在这里经常惹是生非。他的背景，不在朱府之下。”
这么厉害？她微微一愣，凭现在的自己，想要为这男孩讨回公道是不可能的事。那么，也只能尽一点微薄仁义了。
将手中的钱袋递向满姨，“好好照顾他吧。”
满姨一怔，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
江小若站直转身，身后的一小股力量扯住了她。她惊讶地回头，看到满姨正拍下那男孩的手。
“怎么那么没礼貌，抓脏了别人的衣裳怎么办？”
男孩像是知道错了，呐呐地低下头。
顿时，她的脑海中想起以前的一幕……
一位好心人给孤儿院捐了很多很多的糖果，于是，每个孩子都分到了十颗糖。尽管其他孩子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但她仍把自己分到的藏在枕头下，不舍得吃掉。可是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发现糖果不见了。和她住同一个房间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经常要抢她东西的女生。她便跑出去找到那个女生，伸出手心来把糖果要回去。未料那女生将一把糖纸撒在她手心里，不屑地说道，“你这双断掌的手，只配拿糖纸！”
她还记得，当时周围那些人的讪笑。那些不怀好意取笑她，看低她的脸孔。
她微微挪了下脚步，弯下身，“你愿意跟我走吗？”
满姨怔住。尹一阁也怔住。
只有那个男孩，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点头。
这一个点头，又将改变多少事情，又将掀起多少风云？
他上前拉住她，以提醒她自己的举动。
她向他一笑，表示自有分寸。
“满姨，我可以收养他吗？”
满姨怔怔地点头，激动地回答，“当然可以。这对小四来说可是天大的福气了！小四，还不快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男孩将手中未啃完的馒头放在一边，向着江小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谢谢您。”
她笑着拉起男孩，“你叫小四？”
男孩点头，乌黑的眼睛睁得老大。
“这应该是你的小名，那你的本名呢？”
男孩不知所云地看着她，未发一语。
满姨再次叹息，“他娘从未说过他的本名，所有人都喊他小四。”
心一颤，原来，还有人悲惨到连名字都不曾拥有，“你娘姓什么？”
“我娘随我爹姓楚。”
“姓楚？”她细细嚼着，未能在一时之间想到好名字，但她承诺于他，“好，回去给你想一个好名字。”
她深信，一个人的姓名与其本身的气数是相关的。你看，小若小若，真的渺小地像不存在过，不是吗？
满姨差点喜及而泣，“看得出姑娘是真的对小四好，想着他以后终于不用再饿肚子，我也就放心了。”
江小若手指着前方，“我就在集市后面一条街的‘一二三’店铺中，如果您想念小四的话，大可以过来看看他。”
满姨点头，喉头哽咽，不再言语。
“起来，我们走吧。”江小若伸出手，一点也不避讳他的手是不是很脏。
但这次男孩似乎学乖了，他把手往衣服上蹭蹭，再牵上江小若的手。尹一阁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只得跟在后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