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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之天下无双第27部分阅读

    手来,我笑着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与他紧紧交握。

    蓝天白云,鸟儿欢啼着掠过树梢。

    曹子清和班布尔善骑马赶了上来。

    相视笑了笑,四个人快马扬鞭,往前飞奔。

    到了西便门外,抬头望去,白云观掩在满山苍翠中,遥遥在望。

    班布尔善勒住马头,笑道:“万岁爷,时方寅末,又未逢社会之日,咱们主仆四人在这苍莽野蒿中并辔而驰。知道的呢,说我们是去游玩;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是响马呢!”

    康熙听了这说,也勒住了马,环顾四野,果然荒凉寒漠,他淡淡笑道,“响马与天子也只有咫尺之隔,坚持王道,就是天子,进了邪道便为好雄,贼道就成为响马了。”

    班布尔善听了,先是一怔,随即讪讪笑道:“主子学问如此精进,圣思敏捷,奴才万不能及。”

    我无心的听他们两人说笑,眼睛一瞟,却看到曹子清催马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在留心四下动静。顺着子清的视线,我远远的看见御前侍卫孙殿臣等一干人扮作成穷苦的刈草卖柴人,散在附近割荆条。

    看来康熙在出行前,已经将一切布置停当。

    曹子清拨马回身,笑着说道,“万岁爷,前边就到白云观了。”

    康熙搭眼一看。果见山门隐隐地立在云树之中。他率先翻身下了马。

    众人跟着落马,牵马而行。

    “咱们不做响马了,还是做游客吧。骑马进庙门,也不甚恭敬。”康熙笑着吩咐。

    此时十几个长随打扮的侍卫带着酒食器皿方才赶来,一行四人便将缰绳交给一个侍卫拿了,信步朝山门走去。

    漫长蜿蜒的山中小道上,偶尔还有一两个腰悬长剑的冷面道士走过,瞧着样子装扮挺像电视剧中的江湖侠客。我嘻嘻地笑了笑,十指玩弄着衣襟前的发辫,自顾自地四下乱瞅。

    “咦——你们看那人?”我惊愕地回眸,目光落在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身上。

    众人闻声看过来,疑惑的眼神。

    “那人左手拿着佩剑,剑柄朝后,是不是拿反了?”。我笑着问。

    康熙的目光也落在那人的剑上,轻轻笑道:“不,不是拿反了。这么拿剑的人绝顶聪明。”

    “怎么讲?”

    康熙静默不语,曹子清笑着接口道:“与人交手时,对手见他这么拿剑,定会笑他太笨。可他正是利用对手小瞧他的机会,握剑的左手往后一横,右手便可从身后将剑抽出,刺人一个冷不防?”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我夸张地赞叹一句,细细想了想,又小声嘀咕道:“说不定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聪明,他真的就这么笨,才将剑拿反了。”

    众人仰头大笑,齐齐道:“也有这可能。”

    一路往山门走去。

    曹子清饶有兴趣的将“白云观”的历史讲了一番。

    这白云观坐落在西便门外三四里处,原是奉把金元之际、道教全真宗派领袖丘处机的“仙宫”,为元比长春宫的侧第。丘处机羽化之后,其弟子尹志平率诸黄冠改此侧第为观、号曰“白云”,取道家骑黄鹤乘白云之意。清初兵定北京;西便门外一场大火,使蚁百间殿堂庐舍,连同附近几十户人家的房屋尽付一炬。这白云观也烧了,仅存下了几间拜殿和东廊下的泥塑。

    我听得叹为观止,眼睛越睁越大。丘处机,尹志平,怎么没有郭靖黄蓉和杨过呢?

    踏进了山门。

    我放眼环顾四周,院中一堆堆瓦砾,一丛丛蓬蒿,游人和香客稀少,显得十分寂静荒凉。

    北京城内有名的庙字寺观多的是,白云观算是最破败的一个,小玄子偏偏选中这样一个地方来游玩,真是令人匪夷呢!

    歪着脑袋正在发怔,却看到康熙撩起锦袍,快步拾级而上,停在一座错金香鼎前上下审视。

    我走了过去,身后的两人也聚了过来。班布尔善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香鼎旁这副对联写得倒是很不错。”

    我打眼瞧了瞧,写着:敬天爱民以治国,慈俭清静以修身。

    “嗯,前明正德皇帝这笔字写的倒是风骨不俗。”班布尔善兀自感叹。

    康熙在旁若有所思地笑着,却不答话,只围着这尊六尺多高的鼎兴致勃勃地仔细打量。

    曹子清双臂抱肘,娓娓道来:“说起这香鼎,也有一段传说。相传当年香火旺盛时,每日只须要道童晨起焚香撮火,并不用人力,稍过片刻后,那山门便自行开启。待昏夜时,向鼎中贮水,山门便会自行关闭。其实就连小道士也并不知香鼎与山门乃是消息相连,香客以讹传讹,深信这白云观道士掌着九天符录,这些庙务全由神差来办。因此,寺庙虽颓旧,这鼎上的错金对联连最贪财的人也不敢动他分毫。”

    我越听越神,在旁惊叹不止。

    康熙以手叩鼎,扬眉笑道:“可惜没有邀鳌中堂一同前来,他有拔山扛鼎之力。班布尔善,你倒说说看,他能不能将此鼎移动?

    我自觉小玄子这话问得太露骨了。

    原来自大禹在天下九州各制一鼎以来,“问鼎”就成了篡国的代名词。周宣王三年,楚子助天子伐陆浑,兵胜之后,在洛阳近郊阅兵。楚子便乘机询问王孙满大庙中九鼎的大小轻重,意在侵占。此时康熙引出此典来,自然有敲山震虎的功效。

    班布尔善面色迟疑,干笑一声,才汗颜道:“这鼎至少重有两千斤,鳌中堂来,也未必就能动得了它。”

    四个人仰着头,围着鼎看,特稀罕。

    “无量寿佛!”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士从后边太极殿里走了出来,拱手道:“居士们纳福!难得如此虔心,来得这般早。前边的观宇已经荒芜,后面也还洁静,请进来用茶吧!”

    我虔诚地双手合十,其他三人也忙都转身答礼,曹子清说:“道长请自便。我们先在前边瞻仰瞻仰,待会儿才去后面呢!”

    老道士静静回了一礼,径自去了。

    曹子清见老道走后,笑着说:“这是朝咱们化缘来着。这里的道士们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社会时,能收点香火钱,平日里难得有香客来。眼见咱几个来了,你们又一身富贵打扮,这牛鼻子哪肯轻易放过!”

    康熙一听这话,悻悻地拍了拍身上,苦恼道:“不巧,今日恰巧没带钱出来!”

    我鼓了鼓腮帮子,也是两袖清风。

    三个人正郁闷着呢!班布尔善笑着从袖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双手奉上:“奴才不敢同万岁爷相比,走到哪里,也须带点银子。”

    我低下眼皮瞅了瞅,哇,出口可真阔绰,一給就是五十两银子。康熙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曹子清摸了摸鼻子,笑道:“可惜太大了,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百三十斤上白细米,全部给出去可能被人疑心。”说着接过银子握在手中,双手手掌一使劲,“咯嘣”一声,那银子碎成了好几块。他把大的几块丢还给班布尔善,掂了掂小的道:“怕有十两吧,这已经算得上阔香客了。”

    瞧着曹子清功夫如此了得,我吐了吐舌头,心下不禁骇然,更增加了几分敬佩之情。

    班布尔善面有郝色,口中却平静地笑道:“虎臣这一招,没有千斤之力怕是不成,不过这又不是临潼斗宝,何必如此呢?”

    康熙负手而立,眉宇间的神情忽然有些烦躁,静声说:“这个鼎看过了。那边廊下捏的有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泥塑故事儿,一多半毁了。余下的倒不知怎么样,不如过去瞧瞧吧。”

    我深知小玄子今日邀班布尔善至此,是专为查考他的。孰料班布尔善这厮察颜观色,只是装痴作呆,敲鼓只敲边梆子。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思忖了一番,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道士过来,手里托着土黄袱面儿搭着的茶盘,上面三杯清茶正冒着热气,遂转头对曹子清笑道:“还真应了你方才的话了,快打发银子吧!”语毕,装作无心的模样抽身,跑跳着,跟着小玄子到东廊下看故事儿。

    曹子清把银子放在茶盘上,双手合个礼,笑道:“小仙长,茶我们是不用的;你拿了这银子去吧!”说完便快步追了上来。

    康熙走在最前头,和班布尔善逐个儿品评塑像。我和曹子清跟在身后,相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悻然。

    康熙一面饶有兴趣的推敲着,一面连说带笑:“这丘处机也是无事生非,牛鼻子道人吹和尚,写出个‘西天取经’,后人还真的编出这些故事来,不伦不类地摆在这三清道场。”

    班布尔善笑道:“是啊,这白云观将来重修,还是不要这些故事的好。”

    我不太同意他们的观点,就插了一句进去:“《西游记》里面的故事虽然不是真的,但是很有意思呢!孙悟空大闹天宫那一节写得真是大快人心、气势如虹啊!”

    曹子清听至此,也笑着接口道:“说起‘西游’,我还听了个笑话儿。我朝入关前,兵临河间府,城里的百姓要避兵灾,走得精光。有个老头子,临出门看了看门神,叹道:‘尉迟敬德、秦叔宝有一个在,天下也不至就乱得这样。’恰好邻居是个三对方的老学究,听了这话,撅着胡子道:‘门神乃神茶郁垒!秦叔宝他们是丘处机老头子胡编乱造出来的,你就信了真!’这老儿不服,搬出《西游记》,那学究又找出《封神》与他争论,一直争到天黑,城门关闭。第二日大兵破城,二人都死在乱兵之中。”

    班布尔善听得哈哈大笑,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康熙也没笑,只是沉声道:“漫说《西游记》是后人伪托丘长春所作,即便是真的,道士观里夸和尚有甚么意思呢?”

    《西游记》竟是伪托之作,这真是闻所未闻。我暗暗琢磨着,吴承恩跑哪儿去了。

    曹子清在旁问道:“咦,这《西游记》何以见得不是丘长春所作呢?”

    康熙摇了摇头,笑道:“看看《西游记》本文便知——祭赛国中的锦衣卫,朱紫国司礼监,灭法国中的东城兵马司,还有唐太宗朝里的大学士,翰林中书院,都是前明才设置的,丘处机身处宋末,从哪里去捏造这些?”

    “就是嘛就是嘛!”我甩了甩衣袖,笑眯眯地附和道,“这《西游记》本来就是明朝后人所著,丘处机一个牛鼻道士,哪有这本事。”

    康熙和班布尔善一听这话,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曹子清张大嘴巴,摆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了一阵子《西游记》故事,又在拜殿里捣弄了半日鬼神,不知不觉已到晌午了。

    秋风卷着一团团乌云渐渐地盖了上来,浑黄的太阳在飞云中黯然失色。

    破亭里,凡个拾酒食的侍卫不待吩咐,早过去安置好了一切。

    一行四个人坐在一起饮酒赋诗,都默默地看着清澈透底的水塘中变幻的云影,沉思默想地搜索佳句。

    一尾鲤鱼跃起,在池中打了个翻飞,“咕咚”一声又沉入水底。康熙起句微吟道:

    “剑池锦鳞跃云影,”

    我接着道:

    “击破秋空欲出形。”

    曹子清道:献丑了——

    “为问天阔造化数,”

    班布尔善沉吟良久,才念道:

    “划乱清波朝金龙!”

    最末一句大有颂圣之意,我鼓掌叫好。康熙却摇摇头,淡然道:“这又不是金殿对策,哪里有甚么金龙呢?”

    听小玄子如此说,我抿了抿唇角,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

    康熙跟我交换一下眼神,淡笑无声,他兴犹未尽地喝了一杯酒,朗声又吟道:

    “登山临水送将归,谁言宋玉秋客悲。”

    曹子清接道:“坐观百云思大风,起听红叶吟声微。”

    我吟吟一笑,摇晃着脑袋念道:“春山啼鹃去不返,瑟江寒雨钓竿垂。”

    班布尔善很快的想出了末句:“不堪豪士闻鸡呜,一声咏叹雁南飞!”

    一首七言律诗已成,康熙连声赞道:“这才是诗,不枉了今日白云观走这一遭!”

    我听得心潮澎湃,眼中滚动着晶莹热泪,怕人瞧见,忙深吸口气,眨掉了泪珠。

    众人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康熙摇着手中的泥金折扇,呵呵大笑。我挨着他,提议道:“不如大伙儿轮番讲笑话儿,谁说得不好笑,就罚酒!怎样?”

    “好——!”康熙率先赞同。

    “我先说!”班布尔善嘻笑着道,“一个姓贾的秀才死了,去见阎王,阎王偶放一屁。秀才就献了《屁赋》一篇,道:‘伏惟大王,高竦金臀,洪宣宝气,依稀乎丝竹之音,仿佛乎麝兰之味。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至!’阎王大喜,增寿一纪放他还阳。十二年后限满再见阎王,这秀才趾高气扬,往森罗殿摇摆而上。阎王却忘了他,便问他是何人,小鬼笑道:‘就是那年做屁文章的秀才!’”

    话音刚落,我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这位贾秀才先生倒是个真名士,一语骂倒天下阿谀之人!”笑过,心下细思量时不禁大为恼怒,班布尔善这个狗奴才,如此粗俗无礼!脸上却毫不带出,只轻轻扭头道:“子清,该听你的了。”

    曹子清沉吟良久方道:“我就接着方才的屁故事也来说一个——前明有个人叫陈全,是极有才学的一个风流浪子。一日外游,误入御园猎场,被一个太监拿了。那太监道:你是陈全,听说你很能说笑,你说一个字,能叫我笑了,便放掉你。陈全应口答道:屁!太监不禁愕然,问道:这怎么讲?陈全道:放也由公公,不放也由公公。”

    众人听了,无不鼓掌大笑。我笑得前仰后合,轻轻喘口气,道:“我也有了一个——有一家富户,原是卖唱的出身,死了母亲,求人写牌位,既要堂皇,带上‘钦奉’二字,又不能失真。花了一千两银子没人能写。一个秀才穷极无聊,便应了这差。上去奋笔疾书道:‘钦奉内阁大学士,两广总督,加吏部尚书衔,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少保王辅相家仆隔壁之刘嬷嬷灵位’。”

    众人听了又是哄堂大笑,康熙也禁不住呵呵地大笑起来,顿了顿,才正容道:“我也有了一个——话说一家人想住好房子,卖了地和存粮,又借了钱,好容易盖成了,却连饭也吃不上。他的一个朋友进来扬着脸看了看道:这房子盖得好,不过欠了两条梁。问他怎么回事,朋友笑道:一条不思量,一条不酌量!”

    这个故事说了,除曹子清微微一笑外,别的人都没笑出来,

    “这故事劝大于讽,没把大家逗笑。公子,你该罚一杯!”我斟了杯酒,双手奉给小玄子。

    康熙笑着接了,一口饮尽。

    班布尔善似乎很喜欢听笑话,意犹未尽,又接着道:“我还说个读书人的事:有个学官,退休还乡,自做了一块匾,上头写了‘文献世家’四个字。有个无赖夜里把‘文’字上面一点贴了,便成‘又献世家’。这家子大怒,撕了去,不料隔了一夜‘文’和‘家’上头的点都没了,变成‘又献世冢’这家便摘下来,擦洗干净挂上,第二日‘文’和‘家’都被糊住了,只剩‘献世’两个字了……”

    他的笑话未讲全,众人早已笑倒了。

    ——

    日暮四合,残阳黄昏。

    皇宫。养心殿。

    康熙伏在书案前,御笔飞动,似乎在写什么。

    我端了盆洗脸水走进来。本来这些事不用我干,可是我心里乐意,宫女们也没辙。

    将帕子在水中浸湿,然后轻轻拧干,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小玄子跟前,喊道:“请皇上净面。”

    康熙正在写条副,抬起眼睛看到是我,他笑了笑放下御笔,一边接过帕子擦脸一边问道:“今个儿在白云观,你瞧班布尔善这个人怎么样?”

    “有点神不守舍,也有点高深莫测。”我一边回想一边说。

    “朕不是问这个。是问这个人怎么样?”

    我一边吩咐宫女将盥洗器皿皿撤下,一边叹息道:“这我就瞧不出来了,小玄子的眼睛,那才叫圣明呢!”近些日子,我发觉康熙颇为自矜,愈是大事,便愈是启发他自己拿主意。

    “朕看这人绝非鳌拜一党。”康熙一甩手,回至桌前,颇为深沉的笑了,“可他也绝非忠良之人。他的面目不清,朕也不作断语,以后再看罢。”

    小玄子说得也有理,那班布尔善要是忠臣,今个就该明明白白、剖心置服地跟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