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开头那天,程家老老少少都在。山月一身黄色的道袍,在案前请神问鬼了一番。今天是头七,人间旧俗死的人会在今夜回家。
山月吟唱道:“魂归来兮,魂归来兮。”桃木剑串着纸钱往盛着鸡血的碗里沾红了后,一下刺在木偶人身上。
一场大火顿起,把化了妆的木偶人烧得一干二净。
四姨娘一下挣脱了俩个丫鬟,规在木偶人前哭道:“我儿啊,娘对不起你。”
程老爷眼睛也有点红,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幺子,但他这些年经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了。是以,情绪不可能像四姨娘那样外放。
程夫人手扶着他,道:“逢玉人已经不在了,老爷你要节哀顺变。”
水风收拾着装着糯米的袋子,走到山月身边。山月看着程家人脸上不同的神色,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内宅事多,这些个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程大少爷坐在轮椅里,面无表情。
水风打断自家师傅看美男的目光,小声地说:“师傅,都整理好了。我们去灵堂吧!”
山月瞧着程大少爷,程大少爷淡淡的眼神扫过来,其中有不悦。
山月摸摸鼻子,应道:“我知道了。”
四姨娘哭得厉害,而旁边穿着秋香色裙子的少妇有点受不了地说:“四太太,早知今日,当初多看着逢玉不就好了。哭得这么可怜给谁看啊!”
程老爷沉着脸说:“老六,你少说几句
。”说实话,他也有些怨恨老四。每天顾着抹骨牌,连逢玉上哪里都不知道。逢玉之死,就是因为她太疏忽大意。
六姨娘哼了一声,别开脸。
四姨娘狠狠地盯着她。
山月:“……”这种场合,她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程大少爷,开了千金之口。“爹,逢玉的小时辰到了。山月真人还要上灵堂安魂。”
程老爷看向山月道:“仙姑,有劳了。”
山月点头,谦虚地道:“小少爷生前与人为善,贫道会做一场水路法事给小少爷祈福,程老爷放心。”
程老爷叹气,说:“谢过仙姑。”他顷刻好像苍老了十岁,话说得都有点抖。
水月朝他拜礼,水风同之。
大部队离开,院子里一下空荡了。程大少爷看她一眼,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丫鬟立刻推着他离开。
山月看着他的背影,刚才他救了自己的场。但是,他为什么要帮她?
水风往案上的香炉里点了三根安宁香,香气缥缈升上青天。
回头,看见师傅站着不动,好像正发着呆,他在她背后幽幽地说:“师傅。”
山月回头捏着他的脸,“小水风,可以啊,都会吓师傅了。”水风被她捏着脸颊肉,不太高兴,这么多年来师傅这个坏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
水风扑腾了几下,还是没有挣脱魔爪。干脆放弃了。
午后,山月带着小徒弟去逛街。给程管家的理由非常正派,但其实她出来就是玩的。山月带了私房钱出来,所以买东西的时候非常痛快。让本来捂着荷包欲哭无泪的水风松了空气,他看着走到卖冰糖葫芦跟前的师傅。连他都不喜欢吃的玩意儿,不知道长了他那么多的师傅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还是那么喜欢吃。
山月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左手吃着冰糖葫芦,右手递给水风一串。“拿着,别说师傅不疼你。”
水风握着冰糖葫芦,笑了。“嗯,师傅。”
山月看他一眼,“嗯什么,说谢谢。”然后继续吃着冰糖葫芦。
水风:“……”这就叫做得意忘形。
午后阳光撒在身上特别地温暖,青石长街上女师傅和小徒弟走在一起,身影被拉得好长。
在程府做客,自然不能像在静航观里那样自由。无论怎么说,他和师傅都是出家人。所以府里送的晚饭虽然丰富,但多少素菜。正在长身体的水风到了夜里肚子便空了。
他嘴唇一闭,手摸着肚子,脸色不太好看。
山月正闭着眼睛养精聚神,突然没听见水风念道咒的声音,睁眼瞧着他道:“水风,怎么不念了?”
灯烛之火微亮,按照规矩也只点了几只蜡烛,昏黄的烛火下,水风脸上的神情并不明显
。
水风捂住肚子,不太好意思说。山月见他不说话,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难得地主动地念起了安抚亡灵的道咒。
水风庆幸的同时,也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他尴尬地看着肚子,纠结该不该告诉师傅。
咕噜咕噜。
一片声音。
水风有点傻眼,山月住口,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还没有发现。小庆幸后,水风的肚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