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不成,反惹上追兵,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院外两拨人一前一后离开,刘肇滨才放开宋敏舒,退到三步之外。宋敏舒缓过神来,顺着刘肇滨的目光打量这一户唯一没有闭门的院子。这个院子与一般的三进院落不同,原来的三间正房被合三为一,正房左右有两排厢房,每间厢房门前挂了一个红色的灯笼,此刻烛火已灭,整座院落静谧无声。忽然左侧的一间厢房中传来动静,循声看去,一名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子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宋敏舒二人,久久才收回视线。
“两位公子可是走错了门,这个时辰我们不做生意。”
木香香见院门关上了,便知站在院门处的宋敏舒二人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似二人这般衣服华美的公子,通常不会到她们这种私坊中来,有钱人多喜欢官坊,那里有最美的姑娘和最美的酒,她们这种私坊,只有那些没钱,心里又惦记着的寻欢作乐的人才会来。早在二人闯入院中合上门的一刻,木香香就听到了动静,尔后听到胡同外一群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跑过,心下明白,这两位衣裳华美的公子是误入暗香坊。
“在下与舍弟贸然闯入,误扰姑娘,这就离开。”
刘肇滨是个王爷,平日极少流连烟花柳巷地,不代表不知道这些地方。木香香见到他们二人闯入并没有惊讶神色,反到说这个时辰没到,不做生意,刘肇滨当下知道这是私坊,木香香是私坊中人。而一侧的宋敏舒初时没想到这上头,听刘肇滨开口说话,才反应过来,他们闯入的是私坊,怪不得这处院子的布局与其他院落不一样。不是说私坊中的生意没有官坊中好,怎么私坊里还有姑娘将客人拒之门外,不合理。宋敏舒从未踏足青楼,自然不知道,这一行也有行规,只有到了时辰才会开门迎客,白日里是姑娘休息的时间,楼里不做生意。如果是楼里的姑娘愿意放弃休息的时间迎客,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惊扰了她人休息。
“为什么不到时辰就不做生意,如果是大买卖,只在这个时辰有,错过了岂不可惜。”
宋敏舒不是一个肯憋话的人,当即开口问道。木香香不是第一次见到像宋敏舒这样的客人,看宋敏舒的年纪小,想来时初次来私坊,对宋敏舒的话并不介意。
“如果有大买卖,客人会提早打招呼,妈妈也会提早通知姑娘们早做准备,在前一天晚上歇业休息,以免到了第二日没精神。这位小公子第一次来暗香坊,不清楚规矩也合理。”
“那你们什么时辰开始做生意,我和哥哥就不能在你那儿等时辰到?”
“如果两位公子不嫌弃,请过门一叙。”
木香香爽快地答应了宋敏舒的要求,送上门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起先出声提醒,也是看二人穿着,猜测二人是富贵中人,想来是误入暗香坊,毕竟有钱人不会想来私坊这种地方。
刘肇滨不想在暗香坊久待,不想宋敏舒对暗香坊有兴趣,留宋敏舒一人在此不妥,没有他的牵连,宋敏舒也不会被黑衣人追杀。转念一想,索性遂了宋敏舒的意。宋敏舒大方走进木香香的房间坐下,刘肇滨紧随其后。
“哥哥,上门做客总要意思意思。”
宋敏舒说话的同时,给刘肇滨使了个眼色,找姑娘喝花酒不给钱不行,让她给钱更没道理,谁让你将她拖进这院子。刘肇滨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木香香将银票收进怀中,笑容满面地给二人泡了一壶茶。茶叶不是上好的茶,泡茶的手法却不错,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韵味。因这一壶茶,宋敏舒对木香香又高看了几分,想不到小地方也藏龙卧虎。
“看姑娘泡茶,真真赏心悦目,姑娘怎么称呼。”
“小小把戏能入公子的眼,是香香的荣幸。”
“可惜没有好茶叶,以香香姑娘的功夫,今日必能喝上一壶好茶。”
宋敏舒原是一时意动,想看看这私坊是怎么一回事,谁知初入私坊就遇到木香香这一号人物,立刻勾起了宋敏舒的兴趣。木香香这一手泡茶手法,没有人指导,绝对到不了今日的地步,贫寒人家的女儿没有机会学习茶道,而木香香这手功夫没有几年功夫练不出来。想来,木香香入私坊之前,应该是高门大户中的人。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宋敏舒放下茶碗,连赞不错。
木香香眼色不错,一眼就看出刘肇滨是遂宋敏舒的意才愿意留下,因此对宋敏舒愈发上心,毕竟来私坊的人中,似刘肇滨这种出手大方的,绝无仅有。
“不知两位公子怎么称呼,若喜欢香香的茶,往后随时欢迎二位前来品茶。”
木香香心知宋敏舒和刘肇滨再来的机会等同于零,可话还是得这样说。
“香香姑娘这一手泡茶功夫是和谁学的,赶明儿我也去请教一二。徒弟能将普通的茶叶泡出十二分味道,师傅想必也是各中高手。”
木香香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掩面笑道。
“香香出身贫寒,从小就在暗香坊做工,前些年妈妈看香香长得出色便提拔香香做了姑娘,要说
这手泡茶功夫,是暗香坊的一位姑娘教香香学的,后来一个商人替姑娘赎身,香香再未见过她。”
木香香言下之意是,宋敏舒即便想见,现在也见不着那人。换个人听了这种事,心中知趣就不会往下问,偏偏宋敏舒方才看到了木香香眼中一闪而过的鄙薄神色,对那个教木香香泡茶的女子更加好奇。
“香香姑娘知道替那位姑娘赎身的商人姓甚名谁。”
“香香泡的茶是否不合公子的口味,公子才一再探寻姑娘的信息。实不相瞒,从这种地方走出去的人,不愿意他人提及曾今的经历,香香以为姑娘她不会想见公子。”
对宋敏舒的不识趣,木香香心中不喜,可宋敏舒毕竟是金主,得罪不得,只得愈她慢慢周旋,希望灭了宋敏舒的心思。既然宋敏舒喜欢喝茶,她有这手功夫,还怕他往后不来。
木香香这回却是想错了宋敏舒,宋敏舒此刻的心思早不在茶道上,而是在那名教木香香泡茶的女子身上。从木香香的语气可知,木香香对那名女子教导她泡茶并无感激之情,相反有一丝鄙夷。如果是获罪家眷,要么充入官窑,要么充入军中,再者是充入宫中。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有一手泡茶技艺还会沦落到私坊,还受人鄙夷?既然从木香香这里套不出那名女子的事情,不如换个人,私坊里的妈妈总不会不说,只要有钱。
“妈妈何在。”
宋敏舒一声大喊,立刻引来几声咒骂,片刻后,一名体态富余的妇人从一间房里走来。
“香香,你怎的这么不知事,慢待了两位公子,仔细你的皮。两位公子,香香不知礼仪,慢待了
二位,满娘代香香给二位赔礼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满娘也是个人精,虽不知衣着华贵的宋敏舒和刘肇滨二人为何会在木香
香屋子里,进门先赔罪总是没错的。
“妈妈误会了,我今日叫妈妈来不是香香姑娘招待不周。今日香香姑娘露了一手泡茶功夫,我十分好奇,想向妈妈探听教香香姑娘的师傅如今何在。”
“这个嘛,公子也是知道的,我们”
刘肇滨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满娘见状,顿时心花怒放,接过银票塞进怀中,满脸的肥肉因笑挤到一处。
“五年前,一名刘官人替绿儿赎身,就再未回来过。公子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一旦有人愿意为我们赎身,出了苦海,哪里还会回来,公子要找绿儿,晚了几年。”
没有绿儿的消息,宋敏舒也不想在此多纠缠,左右私坊就是这么回事,黑衣人应该走了,是时候回去,以免郑源辄着急。
“如此就可惜了。既是如此,今日我们也不久留。”
宋敏舒二人起身要走,满娘热情相送,满面笑容堆积,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隙。
“两位公子慢走,往后还请多关照暗香坊。”
“一定一定,下次再向香香姑娘讨茶喝。”
“香香等二位公子。”
出了暗香坊,刘肇滨长吁一口气,他实在不喜暗香坊这种地方,也不知宋敏舒怎会对这种地方有兴趣,还对一个被人赎身的妓|女感兴趣,白白浪费他二百两银子。只是这口气还没吁完,一名黑衣人从墙上掉下。
“舒儿,你没事吧。”
黑衣人掉下来的瞬间,宋敏舒吓了一跳,见到赶来的郑源辄,宋敏舒一颗心才重新放回胸膛,跑向郑源辄。
“舒儿没事,辄哥哥,你受伤了。”
看到郑源辄衣袖上的血,宋敏舒眉间一紧。
“小伤罢了,大部分是刺客的血,我没事,先回府吧。”
“不,先去刘府。”
郑源辄知道宋敏舒性子上来了,只好顺着宋敏舒。宋敏舒搀着郑源辄就走,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刘肇滨和一名受伤的黑衣人。在郑源辄和护卫赶到的同时,刘肇滨的护卫也到了,黑衣人被其中一名护卫打晕在地。刘肇滨看着宋敏舒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双眼微眯。
“原来是贤王和贤王妃,有意思,真有意思。原来这就是闻名四国的贤王妃,不枉我担惊受怕散财一场。”
刘肇滨看了看右手,正是这只手拽着宋敏舒跑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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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情动
从刘府回到王府的路上,宋敏舒坐在车上,拽着衣角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出声询问。
“皇上哥哥,那些黑衣人怎么样了。”
“死了,如果没死,也在那位手中。”
郑源徵不是没想过要将那名黑衣人抓来审问,只是这种死士,在抓捕前就咬毒身亡。与其他费劲调查,还不如看刘肇滨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宋敏舒知道郑源徵说的是刘肇滨,方才在刘府已经从郑源徵嘴中得知,那个拽着她狂奔的人是南羯的王爷刘肇滨。南羯的王爷跑到东启在这个关头被人刺杀,那还了得。新上位的南羯王刘肇慬弑父杀兄夺位,一听就不是个善良之辈,要是拿住这个借口,不向东启发兵才怪。可这关头刘肇
滨到东启来晃悠做什么。
宋敏舒心中有疑问,也不好再问郑源徵。刘肇滨不是其他人,是南羯的王爷,再深问,就涉及两国邦交问题,郑源徵不是郑源辄,她不能在郑源徵跟前无所顾忌。马车一路驶向皇宫停在宫门处,目送郑源徵走进皇宫,郑源辄和宋敏舒坐马车回到王府。马车中郑源辄闭目养神,脸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马车内变得极为安静。除了马车行驶发出的咕噜声和郑源辄浅浅的呼吸声,宋敏舒听不到其他声音。迟疑了一会儿,宋敏舒终是出声打破僵局。
“辄哥哥,是不是在生舒儿的气。”
今日跟着刘肇滨跑是情非得已,如果郑源辄要生气,她也没法子,只是二人若因这种事情生分了,宋敏舒委实不愿。郑源辄拉不下面子,宋敏舒要懂得给郑源辄一个台阶下。良久,郑源辄睁开眼睛,看着宋敏舒,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最后叹了一口气。
“无论什么时候,不许再像今日一样推开我。”
“辄哥哥。”
宋敏舒看着郑源辄眼中的沉重,凑到郑源辄怀中,低低喊了一声。
“以后也不会有今日的意外发生。”
说到最后,郑源辄的语气变得郑重严肃。宋敏舒窝到郑源辄怀中,此刻才明白,郑源辄确实在生气,是在生他自己的气。今日若不是刘肇滨动作快,拉她跑出黑衣人的包围,她受伤在所难免。可是那种时候,她想也没想,下意识推开郑源辄就挡了上去。真要说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明,不知什么时候郑源辄已被她放在了心上,不计较算计得失。
这一夜,郑源辄抱着宋敏舒,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爱抚身下的柔软。濡湿的吻流连在嫣红的唇瓣上,舌缠绕着舌。火热的唇滑过嘴角,一路吻过细腻白皙的脖颈,越过微凸的锁骨,攀上珠峰噙着那一枚诱人的朱果,久久流连忘返。细密的吻顺着珠峰自上而下,一路驰骋过平原,重回沟壑。细密的汗珠儿早早爬上起起伏伏的两具身体,伴着细腻的轻吟浅唱,若明若灭的烛火中掩映出一副跌宕起伏的画面。情动之处,活色生香。
只有用最直接的方式,才能让郑源辄确定,身下的人儿一直都在他身边,不会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踪迹。起初宋敏舒还顾及郑源辄手上的伤,见郑源辄忘情投入,宋敏舒亦全心融入,这一场水|乳|交融看似是夫妻间最寻常的闺房乐事,一个牵绊却在夫妻间种下。
翌日,郑源徵在紫宸宫中接见了南羯使臣。出乎意料的是,刘肇慬的信不是通过刘肇滨的手送到郑源徵手中,而是刘肇慬身边的谋士江枢。刘肇慬在信中和郑源徵商讨南羯向东启借道一事,提出南羯攻下北锗后就将西关以外的领土划归东启所有。信中言明现下南羯的军队虽驻守在莫庸关外,却已断了北锗的后路,攻下莫庸关是迟早的事,长驱直入北锗是迟早的事。东启今日同意借道南羯实属两全其美。刘肇慬虽未明言要郑源徵一定借道,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东启今日不借道,待南羯攻下北锗之日,就是挥兵东启之时。
郑源徵九岁登基,后宫中有太后掌控,朝中有张权压制,从未做过低头伏小之事,怎会畏惧刘肇慬。莫说东启不会坏了与北锗的姻亲之好,纵容南羯狼子野心,就冲刘肇慬这份目中无人的狂妄,郑源徵也不可能应下这个要求。既然刘肇慬有吞并北锗的野心,岂会停下吞并他国的野心。南羯想吞下北锗,也要看他同不同意,东启驻守边关的二十万将士可不是吃闲饭的。
“启禀皇上,昨日行刺的黑衣人是前西南王府中的死士。”
景从殿外走进紫宸宫时,南羯使臣江枢刚从紫宸宫离开,郑源徵放下手中书信,念及昨日的一
幕,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原以为带着刘肇慬书信入东启的人是刘肇滨,谁料刘肇滨才是遮掩江枢将刘肇慬的信送到他手中的最大幌子。看来,这位南羯先王子嗣中唯一一个在刘肇慬手中活下的王爷,境况并不乐观。如果刘肇慬信任刘肇滨,即便让刘肇滨做幌子,也不会任由郑樗式派人刺杀刘肇滨。以他对郑樗式的了解,在仍需依靠刘肇慬的时候,郑樗式绝不会和刘肇慬撕破脸,向刘肇滨动手,除非有刘肇慬的默许。昨日的黑衣人招招狠辣,没有他们三人碰巧卷入刺杀,引来救兵,刘肇滨性命危矣。
“派人暗中保护廉孝王,保证廉孝王在东启安然无恙。”
“是。”
廉孝王是刘肇滨的封号,据说是南羯的现任王太后要求刘肇慬给刘肇滨封的号。郑源徵不在乎刘肇滨的生死,但刘肇滨不能在东启境内出事。拒绝南羯借道东启是必然之势,当此之时绝不能给刘肇慬发难的借口。不,他不但要在东启保刘肇滨安然无恙,在南羯也一样。
想到这里,郑源徵手持狼毫,挥笔疾书。将信纸装入信封,打上火漆,郑源徵将信交到秦安手中。
“走一趟贤王府,交给贤王。”
“遵旨。”
贤王府中,郑源辄怀抱睡得香甜的宋敏舒,轻轻拨弄着宋敏舒额前的细发。一夜疯狂,一觉醒来
巳时将近。醒来后,郑源辄也不急着唤丫鬟进来伺候,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宋敏舒,良久,两指轻捏宋敏舒鼻尖,轻唤。
“舒儿,该起了。”
略带三分低沉的沙哑声音传到宋敏舒耳中时,宋敏舒已因呼吸不畅醒来。极不情愿睁开迷蒙的双眼,宋敏舒嗔怪地看着郑源辄,不说一句话,眼中满是控诉。宋敏舒这番表现逗乐了郑源辄,让郑源辄忍不住再次伸手捏在宋敏舒脸蛋上。或许是受宋敏舒影响,让郑源辄原本沉稳的性子中添了一份鲜活。若是让照顾郑源辄二十多年的老人看到郑源辄这一面,保不准睁大眼睛张大嘴。自
小沉稳的郑源辄竟会有孩童恶作剧的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