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马还给柴公子,依旧上路。
这一日来到稷王山下,忽然路旁一声锣响,冲出一伙强盗,为首三骑人马,后面跟着三十来个喽啰,一字儿拦在路口。
柴荣见来势汹汹,忙喊:“韩兄弟,小心!”
那韩通并不答话,抡起铁扁担,便向那几个骑马的杀去。这几个强盗一来也有点功底,二来又仗着人多,不把韩通放在眼里,把他围住厮杀起来。那一群喽啰见儿围住黑汉厮杀,他们也一齐拥向柴荣,刀棍并举,打了起来。
那韩通本是个不知死活的莽夫,恃着自己功夫好,力量大,左来左打,右来右劈。那几个贼首交手过了几招,知道这黑汉果然了得,不敢轻敌,也都往后退了后几步,只把韩通围在当中,觑空袭击。
那柴荣也被一伙喽啰团团围着,也在奋力撕杀,无奈坐下的坐骑不中用,不免手忙脚乱,顾得了前来顾不了后。顾得左边顾不了右。虽然挑倒了三几个喽啰,自己腿上也着了两处棍棒。
韩通被几个贼首围着,一时占不了上风,正在焦躁。忽见柴荣受伤,勃然大怒,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运起神力,舞动铁扁担,朝着一个最凶狠的贼首猛杀过去。那贼首见这黑汉猛地舍命冲来,大吃一惊,急忙回马闪避。不料人是闪过了,那马却躲不脱,马屁股挨了一扁担,蓦地蹿起,把人翻到地上。两边的贼人看见,大吃一惊,赶忙左右冲出,夹击韩通,要救贼首那韩通正杀得怒火冲顶,不顾一切,冲前两步,抄起铁扁担向摔倒地上的贼首抡去,登时打了个脑浆迸裂,五官成糊,一命呜呼了。
正在这当儿,冷不防那两旁夹击过来的贼人,在韩通腿上戮了一枪,惹起这位黑无常无名火起三千丈。带转马头,直冲过去,闪电般的一连几扁担,杀得几个贼首一时蒙头转向,招架不及,又伤了两个。忙不迭散了开来。那边的喽啰见伤了几个头目,也一时乱了阵,只得远远的盯着柴荣,不敢向前。韩通见了,又要冲过去。
柴荣见了,忙策马过来,大喊:“韩通老弟,穷寇莫追,咱们上路吧。”
韩通回头见柴荣安全脱身,也放心了。也喊道:“柴老大!你前面先走。俺后面堵着,看那个不要命的敢跟上来。”
柴荣听了,赶忙连加几鞭,离开那群喽啰包围圈子。韩通见一众匪徒四散分开,不敢向前,谅他们也不敢再战了,便让柴荣先走,自己缓缓断后。
那一众贼寇东西没抢到手,反倒连头领的命都送了。又伤了两个小头目,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更是不敢追上来了。
离开稷王山,柴荣,韩通二人因为腿上都受了枪伤,只好缓缓前行。午后来到新绛,找了个店家住下,柴公子随又叫店家找了个伤科大夫前来,替他们疗伤。幸亏创伤不深,这大夫医术也高明,经用药内服外敷,三四天后也就愈合了。将息了两天,便又继续上路。
因见韩通力气过人,奋勇杀贼,柴荣对他的印象也改变了,走在路上,都是有说有话的。柴荣因问:“这路上的土匪可不少,你做买卖可不容易……”
韩通说:“原来是没土匪的,北平王的兵调走了,那土匪就多起来了。你那柴老二不敢送你,他就是怕这儿的土匪厉害。”
柴荣笑道:“你错了,他是估计这儿不一定有土匪才不来。这几个土匪他才不怕呢,那边黄土冈的土匪有百来号人,都叫他一?伙打散了……”并把那事前前后后的再说了一遍。
郑恩听了,半点儿也不信,把头摇的货郎鼓般的,说:“瞎吹!瞎吹!”
这正是:打开铁门出猛虎,砸碎金锁走蛟龙!
正文 【326】 结义金兰
柴荣说:“我怎的瞎吹了?”
韩通说:“你说他有那号本事,你是他哥,咋的你的本事就不如他?”
柴荣道:“怪不得你不信呢,你打量他是谁?”
韩通说:“你家的柴老二呗。”
柴荣笑道:“那是你说的,谁也没告诉你他是柴老二……”
韩通想了一想,说:“你是老大,他是老二。你姓柴,他不也姓柴吗?”
柴荣说:“我跟他是拜把兄弟,我姓柴,他姓赵。”
韩通点头说:“那他就是赵老二了。”
柴荣说:“也不能叫他赵老二,他跟我拜把,比我小,这才第二罢了。他在家可是老大,都叫他大郎。”
韩通说:“俺也不管他大郎二郎的,反正你刚才说他那本事,俺就不相信……”
柴荣说:“那你知不知到他究竟是谁?”
韩通说:“这还有啥究竟不究竟的,他姓赵不姓柴,不就是赵大郎呗。”
柴荣笑道:“对!他就是叫赵大郎。你想想看这赵大郎是干甚么的来着?”
韩通想了好一会,狐狐疑疑地说:“终不成他就是骑泥马的那个赵大郎?”
柴荣大笑道:“这下终归让你猜着了。”
韩通一想,连说:“不是!不是!你又是胡吹。”
柴荣忙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又是胡吹了呢?”
韩通说:“人家那个赵大郎都当皇帝了,你这个赵大郎倒跟你跑到这儿来。他要是当了皇帝,还有空跟你跑来这儿么?胡吹!胡吹!”
柴荣一想,他说的也是。按实说他不信的,该变个法儿才说得清楚,便反问他说:“你看了那戏文里的赵大郎是不是红脸的?”
韩通听了,连连点头说:“是的。”
柴荣又问:“那戏文里的赵大郎手里使的是不是一根铁棒?”
韩通忙说:“是啊。”
柴荣接着说:“戏文里说赵大郎是岳州团练使的公子,我这二弟他正是岳州团练使赵弘殷赵大人家的大公子,那还能假得了么。”
韩通想了一会,说:“要是他,都当皇帝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
柴荣说:“那是你没听清,没看清,那戏文里没说他立马就当皇帝。是说他往后当皇帝罢了。要不,你不看,现今不是北平王当着皇帝么?还没轮到他呢。”
韩通听了,恍然大悟。拍腿说:“这么说倒是的,没听清说他是那天当的皇帝。那照你说,下次就该轮到他了,他怎的不在京城里等着,还跑到关中去干嘛呢?”
柴荣听了,觉得这话越来越说不清了。只好说:“他要当皇帝,还得要有兵马,他这是招兵买马去了。”
韩通嚷道:“你这个柴老大真不够朋友,在先咋的不说清楚,俺韩通也跟他拜把子,当他的兵马。俺才不跟你上晋阳呢。”
柴荣一听,这话又说错了。他这会要不送自己上晋阳,哪路上碰上贼寇可就麻烦了。忙说:“你这个人真糊涂,我是他大哥,这会儿送我上晋阳还是他掏银子雇你去的,你不就是他的兵马一样了吗。”
韩通说:“不一样,不一样。人家赵大郎去关中招兵买马当皇帝,你去晋阳干嘛呢?你也当皇帝吗?”
柴荣陪着笑说:“那有这么便当的事,谁都能去当皇帝的。我到晋去投亲戚,他也是个当官的……”
“你去了找他,他能给个官儿你当当吗?”韩通忙问。
“那当然可以的。你现在辛辛苦苦送我上晋阳,不就是自家兄弟了吗?我如果当了官,当然少不了你一份的。”柴荣说。
韩通想了一想,摇头说:“这不算数。人家那刘、关、张结兄弟是跪到地上赌咒发誓,那才算是兄弟的,这样说说算不得数。到头来你当了官不让俺当,俺找谁说去?”
柴荣这几天确实也让一路上的强盗吓怕了,唯恐韩通不送他上晋阳,便说:“难得你一路送我,我也早就有意跟你结拜兄弟的。”
说罢,便邀了韩通一同下马,一同跪在地上,问过年岁,还是柴荣年长,韩通小。柴荣便对天祝祷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柴荣,韩通二人愿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誓言,天地共鉴,如有违背,天必谴之……”
柴荣还没说完,韩通听了,站了起来,连说:“不行!不行!”
柴荣忙问:“怎么了?怎么的不行了?”
韩通说:“你跟赵大郎是结了兄弟的,现在又跟俺结兄弟,哪不就像刘、关、张般的三兄弟了么?怎么你只说俺跟你两个人结拜?”
柴荣说:“老二他不在这儿么,那自然是咱们两个人结拜……”
韩通说:“不拜,不拜。那当皇帝的不跟俺结拜,你跟俺结拜?没用。”
柴荣说:“怎么的没用?他跟我结拜了,他比我小,我是老大,他是老二。如今你跟我结拜,你又比他小,你就是老三。这都是一样的,怎么没用?”
韩通听了,也有道理。问道:“俺如今跟你结拜也就是跟老二结拜一样了么?”
“当然是的。我是老大么。”柴荣说。
韩通听了,也就重又趴下,叩了几个头。又问:“你说的那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明儿你当了官也得让俺当当官……”
柴荣忙答应说:“那自然是也得给个官你当的。”
“当了皇帝也得让俺当当的。”
柴荣听了,心想:这种浑人,说的真真的不是话。真有那么一天你要说这话,哪可是要砍头的。只好说:“咱如果当了官,当然是可以给个官你当的,可当皇帝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让人家听了,可是要砍头的。”
韩通听了会给官他当,高高兴兴爬起来,两人继续上路。由于渐近晋阳,翦径的匪徒也少了,柴荣心急赶路,在黑龙关饱吃一顿又继续往前走。黄昏时分来到一处庄院,门前挂着“彭家寨”三字的牌子,柴荣因见前无村后无店,便上前问讯借宿。
守门的庄汉见是两个过路人借宿,便说:“俺是下人,作不得主。”
回头往里禀报家主。少时,一个满脸腮胡的矮汉踱着方步来到门前。柴荣见了,料想这便是家主了,拱手作礼道:“庄主请了。在下兄弟因赶路,错过了宿处。如今天色已晚,前后又无乡镇,拟在贵庄借宿一宵,未知可否容纳?”
那矮汉且不答话,只把眼珠骨录录的把柴荣,韩通二人看了一遍,说:“看你也不是个黑道上的主儿。”回头向那庄汉说:“领他们到西边闲房睡一宿吧。”说完,竟自回头进去,也不跟柴荣答话。
韩通看了,窝了一肚子的火,正要发作。柴荣见了,暗下了把他按住。
那庄汉领着二人拐了两个弯,来到西边后院的一座柴房。开了门锁,对二人说:“里面有两铺炕,你们就在那儿睡。马就拴在外边。”说完,掉头就走。
那韩通看见这一家子那副德性,闷着一肚子的气。让柴荣一直压着,开不得口。看着那庄汉去得远了,柴荣这才悄声对韩通说:“三弟,咱们过路借宿,人家肯让咱们进来,免得露宿荒郊,也是天大人情了。得忍且忍,得耐且耐,别说话了,反正明天清早就走的……”
韩通咆哮不已,说:“没见过这等断子绝孙的人家,借你家住一宿罢了,又没要你婆娘陪睡……”
柴荣忙止住他再说下去,说:“好了,好了。咱们早点睡,明日清早好上路。”心想:人心难测,也不知这户是什么人家,那马也不要拴到外边,都拴进房内算了。因见房内成堆的稻秆,扯几把喂马,扯几把铺到炕上,扣上板门,两人和衣便睡。
说来也是这柴世宗的厄运未离,吉星未到。今夜是投错了门,入错了宅,进了这家贼巢。
这户人家家主姓彭,老大彭大,老二彭二,就只兄弟二人,领着七、八个喽啰,一贯都是干那不要本钱的营生的。前年劫了一宗大买卖,不想再流窜山林,就在这四处不着边的地方盖了个庄院,也就是要逮一些碰上网来的野食。今日出来见到客人的,是老弟彭二。看见柴荣,郑恩前来投宿,因见柴荣锦衣骏马,囊橐丰硕,料知是个有油水的主儿。这也是财迷心窍,没把那黑无常放在眼里了。命令喽啰把二人安顿到后院,便回前厅告诉彭大。彭大听得来了有油水的“肥羊”,自然欢喜。又听说是身带?伙的,便也作了一些安排。反正碰上网来的鸟儿,都是稳稳当当吃定了的。
是夜三更时分,柴荣,韩通都睡得正熟,忽然院外传来杂乱脚步声,又见火光闪动。韩通是个粗人,依然酣声如雷,毫无警觉。那柴荣却是个精细人,院外稍有动静,便已立即惊觉了。随即悄悄起床,走到墙缝往外一看,只见那矮汉子家主领着七,八个人,手执火把弓箭刀棍,一列的围在门外,不禁大吃一惊。回身悄悄的推醒韩通。
正文 【327】 祸事临门
那韩通醒来见院外火光闪耀,也忙跑到墙缝处看,他是个火炮的爆烈性子,一见来势不善,便知是着了道儿了。也不待柴荣开口,便叫骂道:“外边的龟孙子,半夜深更的拿刀动枪,要怎么样?”
那矮汉听得里面发话,哈哈大笑说:“你们两个牛子既然醒了,那敢情是好。快快出来受死,老子给你一刀一个,送你上路,免得明天走得辛苦……”
那些喽啰们也一阵嗷嗷乱叫,韩通登时只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抡起铁扁担把门打开,就往外冲。说时迟,那时快,柴荣见状,丝毫没有思考的余地,抄起银枪也随着冲了出去。
那些贼人原也没料到这两个“牛子”如此凶猛,话没说完竟自个打了出来。彭大见了,忙喊:“放箭!放箭!”
韩通是砸毁了门先出了两步,那柴荣慢了两步刚到门口,腰间臂上,各中了一箭,一个趔趄,摔倒地上。韩通见了,怒火冲天,一个箭步冲到那几个射箭的喽啰跟前,也容不得他们换箭寻刀枪,一连几扁担,狂风扫落叶般的,都打的脑袋粉碎,血肉模糊了。
彭大见了又惊又怒,喝令另外几个喽啰道:“小的们!给我围上去,别让这黑牛子溜了。把他逮住,给弟兄报仇。”自己与彭二各执大砍刀,把韩通团团围住。
这也是彭大彭二恶贯满盈,命该当绝。他们不知到这“黑牛子”乃是黑虎魔星转世,有万夫不当之勇,是来保天子打江山的。他们这几个毛妖小寇,那里是对手?斗了十来回合,那几个喽啰都已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了。彭氏兄弟看了,胆战心惊。无奈此时此地,是走也走不脱,逃也逃不掉的了,只好合力拼死夹击韩通,以求一逞。
那韩通正杀得性起,扫掉了那些小喽啰,没了碍手拌脚的东西,一连几个套路,把彭氏兄弟打的进退不能。眼见彭大手下一软,韩通反手扁担一挑,把刀挑飞。也不让他回身躲闪,回手又是一扁担迎头打下,便即登时倒地。
彭二见了,吓的魂飞魄散,转身便往内堂逃去。韩通那里肯饶,回身紧追不舍。那彭二进了一道门,随手连忙关上。进了第二道门,又随即连忙关上。惹得韩通心中焦躁,抄起扁担便砸。待赶得到大厅时,只见满堂灯火辉煌,却是不见人影。
韩通虽是个粗人,但在这刀枪相对,格斗扑杀的生死关头中,还是粗中有细的。一来是夜里,二来又是在别人家里,情况不明,道路不熟。难保有没有机关暗道,有没有埋伏偷袭,不敢乱闯乱撞。因此,放开嗓子叫骂了一阵,不见回答,心里又记挂着院子里受伤的柴老大,突然心生一计,抓过架上的灯笼,桌上的烛台,一古脑儿扔向两厢板房,不一会,熊熊火焰烧将起来。韩通这才跑回后院来看柴老大。
那柴荣虽是受伤,但见韩通一个人单打独斗,自己也勉强支撑站起,绰枪倚在门旁,以作自卫。因见前面火光突起,不知原由,正满怀疑虑。今见韩通跑了出来,这才放心。
韩通见柴荣站了起来,忙把他扶到院中坐下。说:“大哥,咱们走吧,这龟孙子的房子也别给他留,烧他娘个干净……”
柴荣说:“三弟:前边你放了火,这大门是出不了了。咱们后门出吧。”
韩通听了,跑进屋里把两匹马牵了出来。又跑到前面取过一把火,把这柴房也点着了,抡起铁扁担,砸开后门,扶着柴荣,牵着两匹马,出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