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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庆有鱼第27部分阅读

了,不由好笑出声。

    听到笑声,赵春江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孩子气了。微微抬起头,斜睇着罗稻葵,好像在说“你今天务必要给我一个答案”。

    罗稻葵就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一回赵春江没有躲,反而还把下巴微微扬起,罗稻葵就同他开玩笑,“就是要判我的罪,也该容我申辩两句,你说是不是?”

    说着回头同金鱼儿说了一声,就把赵春江带了出去。

    金鱼儿知道赵春江和罗稻葵好,倒也不十分担心。

    罗栀子看着乖乖跟着罗稻葵的赵春江,把刚才小伙子失魂落魄的反应告诉金鱼儿听,道:“还是哥哥有办法。”说完才有空问起金鱼儿粥厂的情况。

    金鱼儿把领到的米粮倒出来,一壁筛拣,一壁面带喜色的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告诉罗栀子知道,“……粥厂就设在城外,男一处,女一处,老弱病残又在一处,还有施药的地方同专为女子设的厕棚,很是周到。大家伙先去领竹签,再拿着竹签去领米,都排着队。井井有条的。给我们舍米的据说是大户人家的主事妈妈,很是和蔼可亲……不论成灾分数,不论极次贫民,先行正赈一月。米粮是每三日一放。大人日给一升,小口减半。若是打粥的话,大人一杓,小口亦是减半。至于一月之后怎么办,那就要再议了……”

    说实话,粥厂的环境比之金鱼儿、还有萧飒同益柔所想的是要好的多的。而且就像萧飒所说,或许情况还不是十分糟糕,起码暂时来说还不欠食。所以那些妇人们虽然形容略显憔悴,可行止却大多有理有节、秩序井然。好些人在拿到了米、粥之后都还会福上一福,说上两句吉祥话——让金鱼儿心里安定了不少。

    罗栀子听着连连点头。可心里头却不大好受。若自己好好的,说不得也能去领米打粥。就算现在不缺吃的,可起码不用让兄嫂供养,也可以留待以后以备不时之需。

    而门外的赵春江此时也不大好受,正气鼓鼓的同罗稻葵嘟囔。“有什么好申辩的,你们米都领回来了。”

    “哎!”罗稻葵径直坐在了门槛上,又示意赵春江也坐下来,“就算是领回来了,也是有缘由的,你总该听我分说分说吧!”

    赵春江乖乖坐了下来,可心里仍旧气恼。声气自然不好,还瞥了他一眼,“什么缘由!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同四姨不就是生怕叨扰了我家,所以宁肯去领米打粥么!亏得还是一个锅里吃过饭的自家人,忒的外道!”

    看着他明明还是小人儿。却偏偏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学大人说话,罗稻葵忍不住乐了出来,气的赵春江连连翻眼睛。

    罗稻葵就忍了笑,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我们自然是一家人。我在你家住了两年多,一个锅里吃饭,早就不分彼此了,何时外道过。”

    见他面色稍缓,便循循善诱的点拨他,“前两天我同你四姨刚刚安顿下来,除了两个人,什么都不齐备,还一团乱麻几处着恼。去你家连吃带拿的,你瞧我何时同你客气过,何时皱过眉头!可我一个大男人,养家糊口是我的本分,现在里里外外都已经调停清楚,也已是安顿好了,自然该把担子挑起来把日子过起来,如何还能不事生产、坐吃山空。”又拍着他的肩膀问着他,“你也快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你说说,我说的可在理?”

    七分真三分假的一席话,却是搔到了赵春江的痒痒肉了,果然面色转好了些许。只是小伙子打小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罗稻葵这番话并不能完全说服他,不由嘀咕道:“领米罢了,算什么生产。”又道:“你去就罢了,领着我四姨去做什么?”

    一壁说一壁疑惑,那些个场景有多不堪,连他都知道,罗稻葵如何能不知道的?

    确实如此,连赵春江都对粥厂退避三舍,罗稻葵见过的只有比他多的。那些个贪赃枉法、罔顾人命的潜规则暂且不提,就像赵春江所说的,那些个厂役们素来喜欢对妇女们评头论足,可这还是轻的。甚至还会有无赖之徒会对妇道人家调戏挨挤,以至于造成|人命案的,、。自然是心有余悸,再是不欲叫金鱼儿受辱的。

    听赵春江这么一说,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拱了拱手,先笑着道歉,“是我的不是,下回我肯定不带你四姨去!”

    罗稻葵的态度让赵春江立马高兴了起来,刚扬着脖子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刚刚绽出两分来,就垂了头丧了气,“算了,我娘说了,我四姨看着柔顺温和,可到底是顾家人,天生一把硬骨头,最是好强,就是你不带她去她自己也要去的。”

    不得不说,顾金兰还真是把金鱼儿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罗稻葵当时确实把粥厂的实情告诉了她知道,金鱼儿虽当时唬的脸都白了,却无意从全堂叔那得知因着要护堤救灾,所以粥厂现在是请了城里头的诚实士绅在管理钱谷并煮赈事务的。而被挑选出来的那些个士绅好些都与民同心,只有爱民意,三令五申、杀鸡儆猴之下,往日里的那些个不堪之处虽说不是一应俱无,却是干净明朗了许多。而且秩序井然、管理周到。就是之前并不做此想的全堂婶,也动了心,更别说金鱼儿了。

    虽说出来的时候把能带的家当都已是带上了,可这种时候,就是舍得花钱也买不到米粮,谁会嫌多的。

    赵家待他们的好,他们自然铭感五内。可正因如此,他们更要为赵家考虑,更要谨守做亲戚的本分。也是对自己负责,否则都成什么人了。

    况且不比他们两口子正值壮年,赵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算颇有家底,可这种时节生计上也不可谓不艰难的。既是他们两口子能靠着领米打粥的就能贴补一二,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至于赵春江的小心思,罗稻葵不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曾吃过苦的孩子,哪里知道生计的艰难。或许以为失了脸面就是天大的事儿,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再大的事儿也不过是刚刚迈过去的坎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一股脑的告诉给赵春江听,少不得真真假假的拿了话去哄他。

    赵春江垂头搭脑、有气无力的,“那你们仔细些,把米淘洗干净了再吃。”

    罗稻葵忙点头应是,这样的道理他又岂会不知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起先施的米、粥还能看,还是整粒的米,可越往后,不但渐渐地会搀和白泥充数,再后来甚至连树皮都能下锅,他自然会警惕着的。

    又送了赵春江回去,同赵春望一起给赵老爹喂了药,又替他擦洗一番换了衣裳后,罗稻葵把自己同金鱼儿领米一事儿硬着头皮告诉了顾金兰知道。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顾金兰的反应远没有赵春江大。

    而实际上,这也是顾金兰远比赵春江知道这口子的缘故。知道这两口子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本分规矩,叫他们轻狂也轻狂不起来,否则前几日她同赵奶奶何苦再三的告诫他们一定要过来吃饭的。

    只不过,虽不对领米打粥一事儿多做议论,却细细告诉了罗稻葵这里头的弊端。

    “虽说粥厂就在城外,可往返奔波于粥厂住处之间不免耗费精力,鱼儿还罢了,你妹子身子虚弱,却是舍了那点子米粮也无妨的。再则都聚集在粥厂外,是极容易生事的,你同鱼儿一定要加倍小心,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

    岂料还真是被顾金兰料中了,随着也不知道是坏消息还是谣言的传言越来越多,一忽儿说哪里山崩了,一会儿又说哪里决口了,还说的有模有样的。很多人越来越绝望,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两天后再去领米的时候,刚从粥厂出来,桑峪里上头的两个村屯的男丁们不知怎的竟在粥厂门口挨挨挤挤的打了起来,互相指责,都说是因着对方私挖大坝才会决堤的。还扬言若自己活不了了,对方的命也得留在这。

    不但如此,没几天的功夫,连带着桑峪里、罗家沟,同周遭的几个村屯也被牵连了进去,竟是日日有人打架闹事。甚至于,东西大街上还出现了半夜里冲击店铺的事儿。

    一时间,南乡城里的灾民们都成了众矢之的,好些狠狠心租了房子只为避灾的租客都被主家连夜撵了出去,就怕引狼入了室。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洪水

    金鱼儿同全堂婶原本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养济院看看众人,顺道给孩子们带些自己做的米糕、米饼之类的吃食。

    日子哪怕再艰难,大人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孩子们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只这两天来,金鱼儿同全堂婶却是再不敢出门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两家还能有家可住的缘故。

    一连发生了那么多起抢劫冲击商铺的事儿,虽说谁都不能确定真是避难的乡民们做下的恶事,还是城里的那些地痞流氓们假借名头趁火打劫。可官府辖管不住,人人自危却是事实。

    这种时候,人命本就不值钱,谁敢冒险,有些主家胆子小怕报复,可还是有主家同客栈掌柜的都连夜把租客连人带行李的扫到了大街上。更有的就算是亲戚,也顾不得往日情分了。亲戚不可怕,可他们身后的村屯,却实在叫人不得不防。

    因着现如今宵禁形同虚设,三更天、四更天大街上照旧畅通无阻。不到早上,就沸沸扬扬的传扬开了。

    租房子与罗稻葵、全堂叔的那个主家这些日子以来也摸清了二人的体统,眼见他们关门闭户,来来往往的就这么几个人,素日里连个动静都很少,很是规矩。再加上又是亲戚朋友介绍来的,本就不大好意思撵了他们出门。

    顾金兰同那个帮着全堂叔找房子的房牙又都特地带着礼物跑上门来,好话说了一箩筐,又去街坊四邻那赔笑脸,因此再没提过那些话儿,两家人才得以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

    顾金兰又特地避着乱时过来告诉金鱼儿同罗栀子,“……外头时局越发差了,你们在家关门闭户的,等闲千万不要出门,也不能应门。”

    金鱼儿连声应了。果然关在家里,别说去养济院了,就是粥厂都不再去了。罗栀子也吓坏了,窝在家里隔着两条胡同都能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该是怎么个乱法啊!

    心里头更是提心吊胆的,每天最盼着的事儿就是罗稻葵同全堂叔回来。

    金鱼儿罗栀子同全堂叔家的老老小小不敢出门,罗稻葵同全堂叔却是再乱都要每日里出去一趟的。看望养济院、育婴堂的亲人,打听顾家坝的消息,同时也得探查城里城外的消息。否则那些个铺天盖地的坏消息,光吓就能把他们吓死。

    这日两人天不亮就出了门,没走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根本管辖不住的东西大街,而是熟门熟路的七拐八绕的穿过一条条胡同夹道,出城去粥厂领米。只领完米出来就皱了眉,这才几天功夫。原本一人一升的米粮已是降到一人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根本支撑不完为期一月的正赈的。

    全堂叔却不似罗稻葵这样心事重重,把米袋子揣在怀里,拍着他的肩膀,“甭想那么多了。饿不死能兑条命就成了。”

    也只能这样了,罗稻葵点了点头。打听了个遍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往养济院去。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院里头的嘈杂喧闹之声。

    罗稻葵叹了一口气,全堂叔一听那如同蝉噪、水滚的嘈嘈声,心里头就燃起了一把火。厌烦的不得了,朝罗稻葵道:“就说我没来,你快去快回。”

    罗稻葵知道全堂叔看不上这些人,并不敢勉强他,点了点头就快步进去了。

    因着前几天里正在有旁的村屯上门挑衅的时候,只顾着约束族人。“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院里没有出门应战,已是被族人挑落马下,被逼着领着一家子搬出了养济院,这会子也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去了。

    现在代领职务的是罗稻葵的一个本家叔叔,原本就是个硬脾气的人物。因着养济院的大门早已是被人砸开了,所以便把妇孺们安置在屋子里,把一众男丁们都安排在天井、游廊上随时待命。

    虽只几天的功夫,却已是打了两架了。

    原本都听说罗家沟成了一盘散沙,以往吃过亏的还想着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免得把遗憾带进地底下。哪知罗家沟确实七零八落了,可打起架来却不输人,依旧不怕死,打上门来的也就少了。

    这些天来也有人家因着同样的原因搬出去落脚,人数虽不多,却也不只罗稻葵同全堂叔两家。虽也有背地里说他们是叛徒,可到底当着面还并不敢太过放肆。

    罗稻葵找到游廊上坐着的三堂伯、七堂叔诸人,像往常似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知道。又一径进屋去寻了女眷们,把揣在怀里的一小包米饼递给罗瑞香,叫她分给孩子们。

    三伯娘有老老小小一家子人要操心,又要应付没完没了的内讧,短短几天光景已是苍老了很多。而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最盼望看到的人就是罗稻葵同金鱼儿的到来了。

    拉着罗稻葵的手,问了问金鱼儿、罗栀子还有全堂叔一家人的境况,又发自内心的道:“你们也不容易,这时节,还是顾好自己吧!”

    不好说的是,就算顾着这些人,一个个也都不领情,何苦作践粮食作践好心。

    罗稻葵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比他们有锅有柴,烙个饼蒸个馒头都便当,三伯娘等人去粥厂是只能打现成的粥回来喝的。

    就算这会子的米质还不坏,也不至于能数清米粒,更没有别的掺杂,可一连吃了那么多天的粥,就是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孩子。趁着现在还有能力,能尽量添补一二就添补一二吧!

    可这话一出,大伯娘不乐意了,“三弟妹,你这是什么话,葵哥儿连十五个铜板一天的房子都住的起,哪里在乎这点子眼睛里都放得下的吃食的。”又嘟囔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命都快没了,还要假好心。”

    话虽这样说,却是推着罗卷耳往前,眼睛鵹鸡似的盯着那袋子,恨不得上手去抢,朝着罗瑞香大小声,“我们卷耳的呢,卷耳的呢!”

    看着罗瑞香递了块碗口大的米饼给罗卷耳,虽说一把夺了过来揣在了怀里,嘴里却还要骂骂咧咧,“自己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享福,留着嫡嫡亲的大伯伯娘在这遭罪。睡,睡不好,吃,吃不好,就是上个茅厕还要从早排到晚,罗家沟的祖坟上真是冒青烟了……”

    嘴里不干不净的过了瘾,倒头就睡,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打起呼来了。罗瑞香就又偷偷递了块米饼与罗卷耳,朝她做了个手势。

    虽说看不上大伯娘的为人,可对于罗卷耳这个小堂妹,罗瑞香还是心疼的。罗卷耳连连点头,又拱起手谢了谢罗稻葵,又指了指大伯娘,示意罗稻葵不要放在心上。

    罗稻葵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除了头一两回来大伯娘还期盼着罗稻葵给她找地儿搬出去,好声好气了两遭后。之后的哪次来,大伯娘不是这一副欠了她八百两的腔调的。更甚至前两天听说他们不曾给主家撵出去,当场就变了脸色,连声说老天不开眼,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忙朝罗卷耳摇了摇头。

    罗卷耳这才松了一口气,背过人狼吞虎咽了起来。

    罗稻葵看着就心酸了起来,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回到家,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盼了半晌的妯娌两人,金鱼儿依旧默然,罗栀子听到育婴堂一切如常的消息后,却是松了一口气,又拍着金鱼儿的手劝慰起了她来。

    罗稻葵看着黯然的金鱼儿,心痛不已,“你放心,县大老爷的家眷们还住在衙门里,城里头的那些个士绅富户也不曾搬走,想来不会有事儿的。”

    罗栀子听了也连声应和,“是啊是啊,那些当官的、有钱人都最怕死了。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兔子似的跑的没了人影了,哪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到现在。亲家叔叔婶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罗栀子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可罗稻葵有时候却会忍不住的在心里头揣测,若是普天之下皆是如此,就是想逃也没地儿落脚的地儿呢?……

    可这样的话,他再是不敢透露分毫的。但看着强打起精神的金鱼儿,还是心里头生疼。又想着这些天来都没机会同金鱼儿说上两句体己话,这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