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此话,觉茗几乎叫了起来。
接下来的等待,便漫长得如同过了整整一天。
听到后头的珠帘被掀起的叮咚声,伴随着侍人轻唤的一句:“姑娘,留神着走。”抬眼望去的觉茗眼中顿时一阵温热。
那款款走来的人,一身淡蓝丝缎衣裙上尽是银线绣的深浅木槿花。或开或含苞的大小木槿,更衬得肌肤吹弹可破堪比新荔,五官也精致娇嫩如同雕琢。
但让觉茗倒吸一口气的是,那双如两泓幽潭般的深邃眸子,如今竟闪着与往日不同的点点寒光,加上一身傲世清冷,不再温润如玉,却竟是拒人千里。
只见她对提醒她的那个侍人微微点头,侍人却有点愕然,呆了一呆,立刻回神便恭敬退下。转头回望,却正好看见愣在书房中的觉茗。
苏清雨呆了一下,眼中冰冷顿时消失,唇也不禁有些颤抖。强压激动,轻启樱唇,她唤了一句:“小素”
觉茗顿时扑了过去:“姑娘!”说着,她跪下抱住苏清雨,眼泪直往下掉。
独自在天狼国宫中呆了那么长时间,被隆光帝看得死死的,她本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觉茗了,这才用话来激了他。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把人带来了。
眼中只觉得那温热一阵阵地挥之不去,她哽咽着拉起觉茗,上下打量:“好妹妹,你这些时日可好?!”
觉茗何尝不是泣不成声?啜泣着点头,却把隆光帝看得笑了:“好了好了,凝儿,朕如今把人给你送来了。你也该实现你的承诺了。”
承诺?什么承诺?觉茗讶然地看着苏清雨默默点头。
见她从进来至今,终于肯理他,隆光帝顿时大喜。忙走向苏清雨,下意识伸出双手就想拉住她。苏清雨领会他的意图,忙轻巧转开,及时躲开了他的手。
只听苏清雨冷冷说道:“皇上说过,若莫凝不愿意,就不会强迫的。”
隆光帝有点尴尬地缩回双手,讪讪笑着说:“这个,朕自然记得。”
“那,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说着,苏清雨一把将觉茗拉到身边,头也不回,也不等他答应,直接扭头就走。
见她如此无礼,近侍路阳却有点不忿,冲口而出道:“姑娘您太”
话没说完,他已经感到一道寒光如利剑般刺向自己。路明会意,立刻闭嘴。
看着那袅娜身影逃难似地跑远,隆光帝只觉得心情越发大好。
刚呵呵笑了两句,却忽然发现周围气氛有些奇怪。一转头,只见路阳一脸诡异地瞧着他。
他顿时冷着脸问路阳:“怎么啦?!”
路阳蓦地一震,立刻垂首站在主子身边,不敢再言语。
可是,即使是瞎的都看出来了:主子果然对这莫凝姑娘很是不同。
苏清雨听到路明的话,却不想再回头,只是拉着觉茗直奔回去。
长长的宫道,来往人很多,却只见一个绝色女子带了一个清秀少女气喘吁吁跑着,仿佛生怕后头有什么追着一般。
随着苏清雨一路几乎是小跑一般地回去。看着姑娘一把推开眼前宫殿的门,觉茗傻了眼。
这里富丽奢华得比刚才的御书房更甚。光看这处处都是镂金雕银的雕梁画栋,还有放得琳琅满目的古董字画,便可知,天狼国君果然是下了心思的。
带了点诧异看向姑娘,她却被那满脸寒霜吓得不轻。自跟了姑娘以来,何曾见过会有这样的神色?在心中低声叹了一口气,可见红颜薄命。姑娘竟连个安静的日子也没过几天,又要被这命运摆弄。
只见殿中侍人纷纷行礼,苏清雨却一反常态地冷着脸不答应。
她一把扯了觉茗入房,转身便嘭地关上门。随即,觉茗惊讶地看着她气呼呼地从抽屉里翻着什么东西来。
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神色,愤怒中带了点凌乱慌张。觉茗不禁靠近了她,低声问道:“姑娘,究竟怎么回事?”
“你看吧。”苏清雨递给觉茗一张纸,神色却也平静了下来。她转身坐在椅上,眸光冷静,看着觉茗越来越黑的脸色。
觉茗看了那纸,不由得皱眉道:“感情他把俞国当玩物呢!”
“惠明山正好在俞国边境,若不是有吞并俞国的意图,他一国之君怎么会突然暗中出现在那里?他说是游历,实则是一探俞国虚实!”苏清雨轻声说道。
担心隔墙有耳,觉茗忙压低声音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清雨摇了摇头,如水明眸却没有看觉茗,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说:“他誓要娶我为妃,我也就以此要他找你入宫。如今既然你也已经回来了,那我便要阿虎哥传消息回去,好让梁逍来救我。”她忽然顿了顿,问,“可阿虎为何在此?”
觉茗顿时一窒,是了,姑娘还不知道村子的事。眼神黯然,低着头扭着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起。
见她支支吾吾,苏清雨心知她定然有事在心里,便追问。
觉茗无法,只得将前因后果一一交代清楚。
苏清雨听了,良久不语,眼中却慢慢升上氤氲sh意。
那样善良乐观的村民们,那样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居然就这样,都没了。
那日,她还说要送一个新的墨砚给小青的呢!
都没了。
不愿意她再想这些伤心事,觉茗忙岔开话题问道:“姑娘,只是您那日为何竟半夜自己跑到林子中去了?!”这是她和阿虎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只因那夜姑娘已经说病又犯了,按道理是没可能这么冷的天独自出外的。
听到觉茗这样问,苏清雨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块玉坠递给她看。
只见那坠子,价值连城的玉,润泽通透的绿,中间刻个“清”字。
“姑娘,这是什么?”觉茗不解问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玉,更不知道姑娘是何时拿到的。
苏清雨将杯子举到嘴边,缓缓呷了一口清茶,道:“这是清屏馆的清字令。”
觉茗不由得失声问道:“可是楚瑜外祖家的那清屏馆?!”看到苏清雨默然点头,她更是大惊。
这清屏馆虽然当初是楚瑜将它发扬光大,成为天下消息第一要地。可楚瑜自登基以来,清屏馆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再听到关于它的传闻。
想当初,那清字令可是能引起江湖动荡的一件罕物。如今怎么会突然在姑娘手中?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苏清雨便对她解释说:“那日我不是让你从书架子后头拿出黄二送过来的墨砚给小青用的吗?”
见觉茗点头,她便说了下去,“后来你回房了以后,我忽然想起,那其实并不是黄二送来的那个,黄二送来的那个,我明明记得刻的是竹子,但你取出来的那个,我分明看到刻的是梅花。所以我便有些奇怪,又将它拿了出来看。”
“谁知道,我一打开砚盖,却发现这清字令就放在墨砚中。这东西是楚瑜原先送我的,里面有一道裂痕,我记得当初在俞国牢里便已经还他的。如今突然出现,自然有诈。果然,当我把整个砚台都翻过来以后,便看见里面有张纸。”
觉茗接过苏清雨递来的纸条,里面如她所想,写的正是约苏清雨半夜到林中的事。
可是,他们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这砚台拿到姑娘房中,可见往日她们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他人掌握之中。
苏清雨见她不说话,但眼神中尽是了然,点头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半夜到林子中去,想见见究竟是谁要见我。可没想到,居然山林失火,我被烟熏倒了,结果一觉醒来便只见自己早已在这里。”
觉茗恍然,怪不得那天见姑娘忽然自己跑到林子中去了。
只是,是谁能将那个墨砚放入她们房中?她们在村子里的活动范围并不大,即使是需要生活用品,也大多是托阿虎下山的时候去购置。那人若要放入,怎么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让她们发现?!
看到觉茗的眼神惊疑不定,苏清雨笑了笑道:“连你都发现了。果然有人早已潜入到了我们身边。”眼神微微沉淀,她若有所思,“不过这恐怕是在我们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呢!”
觉茗大惊,刚想问,却忽然便听到门上一响,吓得她忙闭上了嘴。
苏清雨却不慌不忙回头过去,笑着对来人道:“怎么才来?”
觉茗抬眼看去,只见来人一身侍人衣装。觉茗不由得惊讶,怎么正说着这些不能让人听到的话,姑娘也毫无顾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