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对她提起过。
可是,自认识以来,虽知道他为了身世和朝政,也会有无奈和纠结的时候,却很少会这样无奈和挣扎。想来,往日他都总是将自己的不快收在心里,却只留给她纯粹和明朗,不让她担忧牵挂。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重重一握他的手,虽没有说话,可却感受到了他回握的手中的力度。
过了一会,他忽然对她咧嘴邪魅一笑,深呼吸道:“不过,今后再也不会了!”
回他一个了然安心的笑,她却想不到该说什么了。
虽此刻根基尚未稳固,可以他的能力才华,定会在不久后超越莫然楚瑜。
再说,她从来都不是柔弱到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女子。
对于他们的未来,她从来都很有信心。
他见她不说话,也明白她一时需要时间来消化,倒也不急着说下去,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朝前走着。
走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发现她在往鹫羽殿走去。可是,自她去后,他就没有在鹫羽殿住过。此刻过去做什么?!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她轻声说:“天诺走了,觉茗应该很难过。我去看看。”
他了然地点头,却说:“小麟已经去了。”
她摇头。这女孩子的心事,哪里是他们男人能安慰得来的?何况,那个还是一直只懂得冷着脸的小麟。
只是,梁逍为何偏让小麟去安慰觉茗,她却也明白。
这样想着,二人已经来到鹫羽殿前。
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恸哭。
将那个疯疯癫癫的徐星沫送到冷宫,小麟便照皇上之前说的去鹫羽殿。
不知道为何,离鹫羽殿越近,心就越紧张。
虽然人人都说觉茗性情大开大合,可是小麟却知道,在她那不加修饰的性情下,却也有着敏感细致的柔软。
如今,凌天诺死了,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可会痛哭?!
跟着皇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身上武功虽比不上皇上,可也能打败江湖上绝大部分高手了。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比面对当年的追杀更为艰难。
“麟哥儿今天怎么来了?可是找到姑娘了?!”觉茗诧异地看着默默无语地站在殿外的小麟。刚问了一句,却被小麟一声不吭地拉入了殿中的院子里。
她满腹狐疑,抬眼却看见小麟素来刚强的眸中尽是泪水。
认识他这样久了,她何尝见过小麟这个样子?
觉茗登时手忙脚乱地想找帕子给他擦脸,却被他一手扯住。
小麟深呼吸了几口,缓缓说:“觉茗,你听我说。”
“究竟怎么啦?”觉茗奇怪极了,往日这人都是冷冷的,今日怎么啦?
“他”小麟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谁啊?”今天怎么怪怪地?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
小麟再次深呼吸一口,鼓着勇气说:“娘娘已经找到了。”
“真的?!”觉茗高兴极了,站起来就想往外跑,“姑娘此刻在哪?我要去见她!”
“先等一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刚跨出去,却发现手被小麟拉住了。
“还有什么比找到姑娘更重要?”今天小麟怎么了,如此一反常态。
“你知道的,凌将军他”话才说了半句,眼泪却又再抑制不住地涌上来。他连忙低了头,不敢再看觉茗。
自凌天诺救了觉茗后,二人虽不是常见,可每次见面,他们眉眼间流转的情绪,众人何曾看不出?
凌天诺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将觉茗交给他,这也是当初姑娘和皇上早已心照不宣的。可如今
“他不是出征去了吗?”看小麟的模样,觉茗忽然有了不祥。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几天前她随众人为他践行,他还趁着无人注意时轻声附在耳边说,要她等他回来。
“麟哥儿,你倒是快说啊!”可是,小麟却无法面对觉茗着急的眼眉。
殿门却猛地被一把推开,只听到香儿失了控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觉茗,觉茗!凌将军他,他阵亡了!”
香儿跌跌撞撞地进来,全然没有了平时温婉怡人的模样。
她却意外地见到小麟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见他倏地瞪着自己,她方才知这样做的后果会多严重。
院内顿时一片死寂。
过了片刻,觉茗却笑了:“麟哥儿,你就是想说这个吗?不会的。你们都听错了。他那日说要我等他回来的。”
她摇着头,他们都不懂他的,不是吗?
他曾从黑衣人手中救下自己,也曾在宫中侍卫的眼皮下将自己救了出来,就连姑娘在药庐中遇险,也是他硬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
自认识他,她哪没有梦见他带自己冲出重围的身影?
皇上将姑娘带回了清濡山庄以后,姑娘一直未曾苏醒。有次自己因为担心姑娘而痛哭,他却在安慰她时表达了心迹。
那一刻,她才明白如愿以偿是什么滋味。那种甜中带酸、苦尽甘来的感觉,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
她虽没有姑娘的聪慧倾城,他虽没有皇上的惊才绝艳,虽然他们与最高位的那对璧人相差太远太远,可是,他们却有着自己的幸福。
如今承诺都还没有实现,他怎么会先死了呢?!
抬眼看去,只见香儿脸上一片悲戚。那是为自己吗?眼前那张清秀容貌,却忽然变成了凌大哥那硬朗的脸。
姑娘素来都有人争着来,她也有自己小小而平凡的幸福。
他不像皇上那样善于言辞,更不会做那些哄人的花招。每次气了她,他就只会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她嘟长了嘴,一直笑得她心也软了,才一把将她脸上的泪花擦去。
他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他说过战事结束后就请旨娶她为妻的。虽然姑娘和皇上不一定会答应,可他说过非她不娶的。
如今,那个只会看着她傻笑的男人,真的没有了吗?
看着觉茗魂飞天外,香儿明白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强忍着泪水,扶着觉茗坐下,劝道:“好妹妹,你若想哭,便哭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觉茗却看着远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静静地笑了:“香儿姐姐,他答应我的事没做到,你说,他是不是该罚?”
“是该罚该罚”
“那罚他什么好?罚他五天不能见我,你说好吗?”
那次他又说错了话,她恼得五天都避开了他。
后来他托香儿带了一个手刻的小木人来,那小木人是他,脸上却满是胡茬。等见了他,她才知道,原来这几日为了刻这个木人,他不但脸上长满了胡茬,连手上都满是被刻刀划破的伤。
“好好”香儿捂嘴哭了起来,眼泪从指缝间不断掉落,却手忙脚乱地擦掉,不想让觉茗看见。
香儿稳住发着抖的手,将呆掉了的觉茗扶起走向屋内:“如今时候还早呢,我们先去睡一下,然后再找他算账,可好?!”
是的,是要找他,好好算一算账了。
“好。”觉茗缓缓站起来,跟着就走向屋内。香儿连忙跟了上去。
觉茗很快就沉沉入了睡。
刚一出屋子,却看见小麟站在院子中央。
二人对视一眼,只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深深的惋惜和痛。
忽然只听身后脚步细碎。
二人回身一看,顿时跪下:“奴才/奴婢见过皇上、娘娘。”
苏清雨却顾不得这些礼节,直接擦过二人便朝觉茗的屋中奔去。梁逍在她身后摆手让他们起来,却和二人在院中等着,并没有随苏清雨过去。
入了屋子,眼前昏暗,她依稀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横躺在榻上。屋中的一切,如此安静,似乎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苏清雨忽然一窒,心里大恸。这丫头性子大开大合,何尝试过这样?!
快步奔向榻边,她伸手轻摇了摇那具静静躺着的身子:“觉茗”
可是,那身子既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动弹,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苏清雨不由得慌了,忙上了榻,半个人都俯在那身子上方。
可这一俯,却让她眼中生生地连泪都逼出来了。
往日那双杏仁大眼紧闭着,却不断淌出泪来。这泪,竟是血红。
“觉茗我是姑娘我回来了,你,你看看我可好?”苏清雨连声音都颤了,忙推着觉茗。她知道,觉茗性子虽然大大咧咧,可实则心思细密得很。觉茗陪她走过这样的风雨,如今她有了事,自己定不会让她独自去承受。
说到口干舌燥,却不见觉茗有一丝动静,只除了那泪,越来越多。
苏清雨眼中的泪再也无法止住,她眼中的泪不断滴在觉茗身上,话音哽咽:“好妹妹,姑娘知道你心里痛苦。此时无人,你要哭便哭。可是,你莫忘了,凌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话说出去了,却空落落地在房中四散开去,如同敲在器皿上,只余回音。
苏清雨无法,只得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擦去那张清秀小脸上血红色的泪。雪白的帕子被染得淡红,斑驳却触目惊心,就像那日在岗城街道上的迹。
岗城边疆天诺
苏清雨说不出心中那滔天的恨。如今若再有人说楚瑜只是为了她,她定一个巴掌打过去。知她如楚瑜,怎么会不懂这样做,只会增大二人之间的裂痕?
他要的,早已不只是她。更是这个天下。
心里忽然一动,她不再劝觉茗。只是轻轻将觉茗脸上的泪擦干,轻声道:“好妹妹,你放心。我定要他给你个交代。”
是的,不只是觉茗,更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