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司马静涛主动提起这事,就已经够冒险的了。
当时还是陵王的皇上为了救出心爱之人,强闯刑部大堂的事,天下皆知。以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来看,就算皇后不追究,怎知道皇上有没有记恨?
换了旁人,早撇清关系了。他倒好,还敢提起来。
素日里,司马静涛因为公正耿直,判了不少权贵,也得罪了很多人。如今,他们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暗暗等着看司马静涛获罪。
司马静涛也是极为惊愕。他虽然还是有点相信皇后不至于公然报仇,可是,有些事情却说不准的。
苏清雨看了看司马静涛,了然地笑笑,说:“司马大人多年忠心为国。不管在公在私,从无二心。此等忠臣,望皇上嘉奖,以示公允。”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可皇上坐在龙椅上,似是一点都不惊讶皇后会这样说。他只是笑着让他俩平身,然后看向左相,问道:“依左相看来,这是该奖,还是不该奖?”
不等宁焕之说话,苏清雨便抢了话头:“论五公会审,司马大人是为了维护朝纲,该奖。论方才的力争,司马大人是为了天下稳定,该奖。无论哪一件事,臣妾都实在看不出不该奖的地方。请皇上圣鉴。”
听了她的话,宁焕之笑了,拱手对梁逍说道:“皇上,臣的看法虽与司马大人不一样,可娘娘所言皆是实话。论理,该奖。”
梁逍神情微凝。沉吟了一下,他扬声道:“司马爱卿素来为国为民,此心可鉴日月。擢升司马静涛为中枢尚书,择日赐造尚书府。”
此话一出,只见他身后负责文书的太监刷刷几下,便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双手捧上给梁逍过目。
梁逍点头允了,便对司马静涛说:“爱卿,日后可要继续为大乾出力啊!”
司马静涛惊住了。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本是一丝内疚而请罪,做梦都没想到,到最后居然变成了皇后为自己说好话,皇上居然还当场就允了?!
满朝文武也惊住了:擢升中枢尚书,那可是统领几个最高部门的尚书。可以说,放眼满朝文官的品阶,除了左相右相,接下来就是中枢尚书之位了。
这司马静涛,运气也太好了吧?!
官虽只升了两级,但却是皇后亲自求来,更是皇上御口批下。这等荣耀岂是正常升迁可比?!
这些人都是官场上久经风浪的,哪里看不出来,司马静涛的擢升,并不是皇上真的看到了他的功劳,而是皇上对皇后的。
殿中一片安静,在场人羡慕惊讶嫉妒的眼神,言溢于表。
司马静涛至此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看苏清雨,又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天子,那种感觉还是如此不真实。
苏清雨但笑不语地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司马静涛,梁逍也是含笑不说话。
见这两口子都是一个表情,宁焕之只感到好笑。但他还是不忍,便在旁轻声提醒道:“司马大人,谢恩啊!”
司马静涛听了,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急忙跪下高呼:“谢皇上隆恩。谢娘娘隆恩。”
见宁焕之一脸笑意,苏清雨递了个眼神给他,也意料之中地,收到他了然的眼神。
扶起司马静涛,她正色道:“司马大人无需多礼。若说谢,倒是本宫要谢你。”
见司马静涛不解,她笑了笑,“若不是司马大人公正严明,换了旁的人,只恐苏清雨早因为私刑而死了。哪里还有今日?!所以,还是本宫要谢大人。”
说着,她端正朝司马静涛福了一福。
司马静涛忙又跪下道:“娘娘凤体尊贵,臣断断不敢受此礼!其实即使当时,以臣看来,无论男女,只要是为民造福便是清官,倾国知县便是此等清官。只是当时上面定要追究,臣才违了所以臣一直心里不安。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着,他竟朝苏清雨磕了好几个头。
苏清雨扶起他,依然正色道:“有了司马大人这样的臣子,天下万民何愁?江山社稷何愁?!只求大人今后依然公正为民,便算为皇上和本宫都尽心了。”
她说着,眼角无意瞥过梁逍。
梁逍会意,在上微微笑着,说:“司马大人与朕渊源不浅。这次有了皇后相求,也算是缘分。朕不多说了,反正爱卿明日起便去赴任。”
司马静涛见无可推辞,便只得跪下三呼万岁。
梁逍笑了笑,对下面百官正色道:“至于是否应约郝国明烨帝一事,再作打算不迟。退朝吧!”说着,他不再多话,只带着苏清雨回宫去了。
满朝文武都还没有从司马静涛忽然升迁一事回过神来,如今听见皇上这样说,便带着各种情绪陆续离开金銮殿。
不过,文官们倒把这看做他们一派的大胜利,纷纷围着司马静涛祝贺。
宁焕之和莫飞对视一眼,淡笑着不动声色也离开了。
与梁逍牵着手,缓缓走在悠长的宫道上。
苏清雨忽然问梁逍:“你怎知道我刚才是要求你让司马静涛升迁的?!”
虽然自己事前没有和他先说好,可只凭二人眼神交流,她便知道,他早已从自己跪下时就猜出了自己的想法。
梁逍邪魅笑笑,大言不惭地说:“若我连你有什么花花肠子都猜不到,那可就真的是一个昏君了。”
以对她的了解和二人之间的默契,只看她走下台阶,他就已经断定她绝对是要趁此机会让司马静涛得些好处,也借此让所有人都看看,乾嘉帝与皇后是如何对人的。
而他,也要趁此机会,告诉天下的人,他的皇后不是随意说欺负就欺负的。
“你倒是反应得快。”她笑了笑,“你是想借答应我,好让那些人知道,若我对你有任何的要求,你都不会拒绝我,也好让我坐稳皇后这位子,是吗?!”
他有些无奈,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我一向都对你如昔就好。”
她却忽然站定了,微侧头看他,说:“那你为何要人代替我行了大典?!”
虽然知道他的心没变,可她还是很介意很介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若我还不赶紧娶了你,难不成还公告天下,我的皇后丢了吗?而且,我这样做,也是被你逼的啊!”
苏清雨好笑道:“你这话不通的很!我怎么逼你啦?”
梁逍跌脚,恼道:“还说!当日我只让你顺藤摸瓜找出德贤太后的真正意图,并没有允你私自跟了老头子出宫啊!”
早前,他已接到消息,说徐太后与徐家动作频频,除了平时的恶行和莫飞说的征收赋税一事以外,徐家更私自在边疆拥军几十万。
这一切加起来,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梁逍本来不想让苏清雨去冒这个险,因此苏清雨破天荒地提出要回宫替他探听消息时,他死活不肯答应。
可是事情的转机就出自莫飞的到来。
想来想去,也就唯有她这个准儿媳妇才合适回去,梁逍只得松口。
不过,临走那天用晚膳时,他早已告知了她,他安排了绿玉在徐太后身边,有事就可以找绿玉。
其实,绿玉是木清灵的表姐所生,只因父亲获罪要满门抄斩,木清灵求了太上皇,将她带到宫中,暗暗以侍女身份活了下来。
跟随绿玉进入那个偏殿的时候,苏清雨感到有点不妥,便扔下了梁逍留给她作为记号的金簪。
绿玉被徐太后支使出去以后,赶回来已经不见了苏清雨,却看见地上赫然躺着金簪,绿玉心知不妙,便赶紧拿着金簪去找莫飞。
只不过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医王和凌霄子忽然到来。
他二人居然扮成了车夫,瞒过了楚瑜。
等楚瑜带着苏清雨上了马车,医王便用药迷昏了楚瑜和叙遥,与凌霄子一道带走了苏清雨。
于是等莫飞好不容易跟上了楚瑜的马车时,看见的便只有楚瑜主仆二人昏倒在马车中。
莫飞当然没有惊动还昏迷中的楚瑜。他只是悄悄地检查了一遍,确认苏清雨真的丢失了,便又悄悄离开了。
这一切,都是梁逍所知道的。
可是,他更想知道,为何焕之出去了那么久,才找到她。
一句句地仔细问她,他不想错过任何一点一滴关于她的细节。
她轻声说着自被带走后的一切,却被他时而无赖时而调笑的样子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