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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有一公子名吟风

前不断地旋转、变形,就连天也居然突然变黑了。

    觉茗就这样捧着一大堆东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站在不远处,本来还笑着跑过来,却忽然昏倒在地上。她吓坏了,手中的东西也不顾得要,直接甩了就朝姑娘跑去。

    可是她刚跑起,却被一辆马车从面前冲过,硬生生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等再次看到对面的街道以后,她吓得脸都白了:姑娘居然消失了!

    听觉茗说完了整件事,莫然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马车飞驰在路上,莫然冷冷地看了觉茗一眼。觉茗被他这样一看,一直从心里冷出来,连牙关都在发抖。可是莫然却没有再说什么。

    回了御书房,莫然吩咐去云说:“下朕旨意,天牢走了重犯,全城封闭搜索捉拿。另外,姑娘患了天花,将玉秀宫封了。非朕同意,所有人等不得出入。”去云答应着,立刻走了。

    觉茗跪在地上。听到莫然的话,她自然明白皇上要翻转了京城来找姑娘,而且还要杜绝姑娘被带走这事传出。

    莫然慢慢在她面前踱步。一个来回。再一个来回。

    觉茗看着地面那双银白缎靴一寸一寸地走着,心里更是忐忑。

    忽然,莫然在她面前蹲下。那双冷漠的眼盯着觉茗,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夜在玉秀宫中藏着的,是梁逍还是楚瑜?或者,”他顿了顿,说,“还是应该说,他们两个都在?!”

    觉茗一震,那日的事,他竟然知道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她不说话,他冷冷地站起来,声音虽然不大,里面的怒意却让觉茗更害怕:“那夜,朕早已感觉到玉秀宫中有其他人。可朕却顾忌着,若真的查出来了,只怕你家姑娘落个窝藏的罪名,就连性命都难保了。朕本来不想说破。只是如今出了此事,你难道觉得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觉茗心里更是发抖,这个厉害的主儿,居然当时就知道了,可却还装得若无其事,还一直听着她与姑娘说要做杏仁茶的事呢!怪不得他后来无声无息地走了呢!可是,他说得倒也对,若不是她得过且过,姑娘如今怎么会出事?

    莫然坐到一侧的椅子上,捧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不管如何,朕是不会放开你家姑娘的。从来朕要的,没有要不到的。她只能是朕的皇后!”

    觉茗急了,连忙分辩道:“皇上,觉茗对姑娘的一片心,可昭日月啊!”

    莫然笑了笑,不屑地道:“你自然不敢。可难保那些人不想!如今你也见了。出了事,还不是你家姑娘遭殃?”

    他瞥了一眼觉茗难过的神情,追问道:“说。你究竟和谁交谈过?”

    觉茗刚想说话,却听到有人道:“皇上难为一个丫鬟有什么用?!”

    莫然只是喝着茶,冷笑道:“宁大人听了多时,朕还以为你不想下来了。”

    只见身穿皇宫侍卫装束的宁焕之从房顶一跃而下,矫健的身影全不像平时清隽君子的形象。

    可他身上也全没有了平时的暖意。冷冷地朝莫然随意拱了拱手,他说:“皇上,在下替人传句话:人不在他那里。只是,那人还有事想与皇上商量,请皇上移步玉秀宫。”

    莫然脸色顿时黑得像此刻的天:梁逍在宫廷内自出自入就罢了,以他的功夫要瞒过侍卫也不是难事。只是,玉秀宫是苏清雨的地方,他竟专挑了那里!这分明就是在向他挑衅!

    莫然指着宁焕之大怒道:“你家王爷是将这里当成清濡山庄了!竟跑去朕的后宫呆着!对他说,若要见朕,就自己过来!”

    见永昌帝幡然大怒,觉茗吓得簌簌发抖。

    宁焕之却面无惧色,轻笑道:“皇上,遇事动气可解决不了问题。想来皇上也想到是谁将人带走了。只是不知道皇上接到军报没有?如今距离闵国东北边疆三十里,郝国已经与我国大军打起来了。”

    莫然闻言一震:俞郝两国终于打起来了?郝国那边是楚瑜为主帅的,难道他回去了?可是探子昨日还汇报了他在京城酒坊喝酒的事。难道,那只是楚瑜的替身,留在这里迷惑视线?!

    既然这样,应该是楚瑜留下命令要人带走了阿清。

    那如今,恐怕他们已经在将阿清带回郝国的途中了。

    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他看向宁焕之问道:“俞郝两国的战事是何时开始的?”

    宁焕之笑笑道:“难怪皇上不知道,说来即使有军报也不会来得及。是今早开始的。”

    “是你家王爷和宣王约定好的时间,对吧?!”莫然了然,难怪梁逍留在这里丝毫不担心,所有的事情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那么,他既然要人来约自己,也肯定是和这场战事有关。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是肯定会将闵国拉下水了。

    那梁逍是来宣战,还是来结盟?!

    既然这样,无论是为了阿清,还是为了江山,他都不能输。

    做大事者不能拘泥,如今暂且忍一忍梁逍,日后自然见分晓。他就不信,阿清就真的不会爱上他。

    他的脸色缓了些。他站起身来,不发一言地朝御书房外走去。

    这似乎是在宁焕之的意料之中。他笑着一手拉起还在发抖的觉茗,整了整身上的衣装,扬声道:“皇上起驾!”

    走在前头的莫然蓦地顿了顿,咬了咬牙关,依旧朝前走去。隐在宽大袖筒里的双手已经攥成拳头,握得发白。

    “主子,等等我啊!”叙遥眼见那雪白的身影几乎都没影儿了,他知道此时叫也没有人搭理,叹了口气,只得再跑快些。

    那雪白的颀长身影在王府的回廊中拼命奔着,没有理会侍人纷纷朝他行礼,更没有心情去注意那些侍女眼中的爱慕。

    虽然跑得极快,可因为有着极厚的轻功底子,却丝毫不见疲色。倒是快要到了那安静的小院子时,他猛地停了下来,让后面来不及刹住脚步的叙遥几乎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背。

    叙遥连忙刹住,左右摇晃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待他站定,便看见他家主子已经放轻了脚步,朝小院子走去。

    风就像她的笑,清冷带点软润,从修长的五指间拂过,竟让他有点迷醉了。

    不是都说春暖花开吗?手指贴在门上,传来阵阵悸动,带动着心脏的跳动,一阵比一阵更是强烈。

    要推门进去吗?他犹豫着,倒没有了方才的不顾一切。

    他怕见她。只因那决绝的一幕,如此不堪回首。

    在那里,他几乎毁了她。

    尽管他始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出于嫉妒还是愤恨,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么多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中,他选择最不留余地的一种。

    清冷如她,倔强如她,即使是劫后余生,又怎会原谅他?!

    可是,她却偏偏失忆了。

    他曾庆幸过她的失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全部忘记了林子中所发生过的事情?

    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和她的过去全都烟消云散了?!

    当探子回报她即将成为永昌帝的皇后时,那一刻的心痛如潮让他知道,即便再恨她,他也无法看她成为别人的妻。她只能是他的人,即使此生都不再见她,他也要她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于是,他抛下一触即发的战事,潜入了闵国,即使明知道马上就会回程归来指挥战事,他也毫不介意颠沛奔波。

    在那里,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梁逍。那个她居然甘愿用生命来护着的人。彼此眼中肆意流溢的恨,早就超越了之前的所有。若说二人从前也只是因为父辈而起的愤,此刻早已变成了横刀夺爱的恨。

    在那里,他还看见了用尽一切方法来赢得她的永昌帝,那个无声无息却早已潜伏在她身边的鬼医。他也应该是极爱她的。堂堂天子为了她,竟甘愿充当一介江湖名医,真是用心良苦。

    那个月光如洗的晚上,玉秀宫里实在热闹。

    觉茗被梁逍用匕首恩威并施地恐吓着。永昌帝笑意融融地站在她房门前听她软软的话音。自己呢?自己就在她的房顶上,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安静的睡容。

    想来,他们三人早已同时知晓了另外两个人的存在。不然,永昌帝不会只站在她的门外,梁逍不会如此安静地悄然离去,自己也不会只看着她入睡而不将她拥入怀中。

    如果没有这天下,没有她,也许他们三人,会是很投契的好友。

    只是,没有如果。他们三个,放眼天下年轻一辈的君王中,最优秀的三个人,命中注定是棋逢对手。

    带了点暖意的春风在耳边掠过。他忽然轻笑。自己在战场上从来说一不二,哪里想到面对这样一个小院子,没有金戈铁马,没有危机四伏,却害怕到连手指都有点发颤。

    方才听到侍人报说她醒了时,自己不是将正在商讨战事的一众将军都晾在书房里,然后不要命般地往这边冲吗?

    他新近藏了个极爱的小妾在府中,此事早已传遍了朝野。可是除了叙遥,还有谁知道,那是他认定了一生一世的妻。

    当日让他们将人迷昏了带回来,如今她已经在里面。若不进去,自己不成了个笑话吗?!

    定了定神,他伸手便要将门推开。

    这时,没栓好的门被风一下子吱呀地吹开了。

    透过院中拂扫窗栏的青嫩柳枝,看到屋内,他却痴痴地,迈不开步。

    那个刚醒来的人,不知为何,正披散着柔泽的长发坐在窗前,白希的小手握着青翠笔杆,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虽已开春,但她还要穿着厚厚的袄子。雪里镶红的缎袄,让清瘦的脸更显得清冷如玉。风不时撩起那头柔泽黑亮的发,没有打扰她的专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虽是病容,却掩不住那倾国之色。

    凝神看着屋内人,他不觉眼中竟感到了温热。

    这一刻,竟彷如回到了兴州,他们相爱的那时。

    不想去打扰这院中的宁静,更不想扰乱了他们之间难得的安宁。他站在院门外,却始终挪不动脚步进去。

    可是,那个人竟像心有灵犀般,在此时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陌生和诧异。

    看见这个杵在门口发呆的清隽男子,出尘的脸上竟带着如此不相配的呆滞,眼里却有着如此明显的痛,真的让她吓了一跳。

    只是,这个男人的脸好熟悉。他虽然没有吟风公子给她的安心感觉,却让她疑惑他是否自己曾很熟悉的一个人。

    她看向依然没有说话的男子,说:“公子,这可是你的家?”

    醒来时,侍女告诉她,她在街上昏倒了,被她家公子救了回来。

    这自然是楚瑜教好的话,可她却信了。

    见主子居然连话都不晓得回,就像没见过美女似的看着姑娘发呆。那整一个傻小子的呆样,和平时出尘飘逸的自信,还有在朝堂上肆意指点江山的挥洒,实在相差太远。叙遥不禁急了。

    他顾不得尊卑之分,连忙扬声道:“回姑娘的话,这就是我家公子。”

    楚瑜这才如梦初醒,试探地说:“姑娘,在下贺临风。”他直觉地没有改掉自己的姓名,是希望知道她是否真的失了记忆。

    “贺公子好。”苏清雨笑着对楚瑜点点头,似乎没有感觉什么。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叙遥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去。楚瑜却是说不清自己的感觉,那种失望中带着盼望重新来过的情绪,既酸又甜,满溢心间。

    苏清雨连忙出门迎接。可也许是刚清醒,这一站起来便头晕得很,整个人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就朝后倒去。

    楚瑜顾不得她怀疑什么,急忙奔入屋内,一把将快要倒地的苏清雨搂在怀中,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认为自己是一件易碎品。

    自己喜欢木槿,这仿佛是忽然发现的。记得那日在闵国皇宫中见到那两株开得灿烂的木槿以后,然哥哥就天天带自己去怡人湖边看盛开的木槿。

    此刻感受到迎面而来男子身上的木槿香,她却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在记忆中的什么是与这木槿有着极要紧的关系,但自己偏偏忘记了。

    正想着,头部一阵激烈痛楚传来,她不由得捂住额头了两句。

    极痛中,却传来那贺公子慌乱失措的声音:“怎么,又痛了吗?”

    又?难道他知道自己一想事情就会头痛的毛病?在间歇停顿的痛楚中,她居然分析起了这句话。可正是这细细分析,偏又让她的头更痛了。

    “阿临,我头痛极了。”她心慌意乱,这次头痛得更甚于以前,丝毫没有听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抓住眼前人胸前的衣襟,几乎语不成音。

    男子却愣住了。阿临?她想起了什么?抑或是,她记起了自己?

    叙遥无奈地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头痛欲死,一个魂不守舍,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眼见姑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无法,只得死命推推还愣住的楚瑜说:“主子,您好歹先把姑娘放上啊!小的现在去叫大夫!”

    说着,也不管他家那快傻掉的主子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一把扯过楚瑜的袖子,就将他往那边带。

    楚瑜这才醒了,连忙将呼吸都开始有点弱的苏清雨放在上。

    等到大夫跟着叙遥气喘吁吁地跑来时,苏清雨却已经昏了过去。

    看着大夫替她把脉,施针,楚瑜眉头始终没有解开过。

    随手拿起桌上的纸,极娟秀的蝇头小楷,却只密密麻麻地重复写了一个极简单的字:心。

    谁的心?她的心?还是他们的心?

    为了她,他们三人都早已失了心。

    那她的心呢?曾经,他以为是自己的,可是,他却将它弄丢了。如今她给了谁?是莫然吗?不,从那几日对她的观察中,他可以确定,她虽然依赖莫然,但那绝不是爱。

    或者,是不是她的心也丢了?如今的她,不再是她了。

    为何这样聪慧的一个人,如今竟连思考都会成问题?探子曾经汇报说,她如今的记忆力几乎为零,除了只记住了身边常见的几个人以外,其余的事情,如昨夜吃过的东西,都既有可能会忘掉。

    那可恨的莫然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卫国将军的亲卫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院门口探出他的头,楚瑜叹了一口气,知道那边的一堆人还在等着他。

    吩咐叙遥好好看着她,他心事重重地朝议事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