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地看过去,只见三四个穿着锦衣华冠的男子色迷迷地看着她。
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害怕,只得低头想装作不知道发生何事。
可是那些男子却不放过她。其中一个看起来五官还算周正的,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说:“瞧瞧这模样,倒真的标致得很哪!”
“周兄,这小娘子可真的与你郎才女貌呢!”旁边那些跟着这人的连忙起哄,引得那姓周的更是得意非凡。
苏清雨有点心慌,连忙站起来想走,却被那姓周的一把扯住:“小娘子,你随少爷回去,今后荣华富贵可少不了你呢!”说着,他一阵y笑,伸手就朝她的胸前袭来。
苏清雨连连倒退几步,怒声喝道:“不得放肆!”
那姓周的见她生气时更是一番娇羞动人,心里不由得大喜,忙说:“美人面前,少爷怎么会放肆?少爷最是怜香惜玉的,美人你随我回去,好处多得是呢!”
苏清雨被他一把扯进怀里无法挣脱。那些人不断在旁边起着哄,鼓动姓周的将她带回去“收了”。姓周的见此,更是得意非凡,一直将臭气熏天的嘴不断在她脸颊旁边乱拱,熏得她一阵反胃。
其余桌子的客人,还有那对老夫妇,也许都知道姓周的是什么人,虽然看着苏清雨被那群人强行拉走,脸上都有愤愤之色,却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苏清雨又气又急,满脸通红之际,忽然听到一个清亮的男声在那边淡笑说:“哟!光天化日的,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这声音不大,更带着几许慵懒,却让人无法忽视。
只见一个身穿孔雀蓝轻便长衣的俊美男子正坐在面摊的一张长桌旁。他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可见他刚好也打算在这吃面。
这男子的出现,不禁让周围的人愣了一下,连苏清雨也不觉有点呆住,仿佛这一幕在哪里见过,更觉得眼前这慵懒笑着的俊美男子似曾相识。
姓周的见到有人出来坏他的好事,当即翻脸对那说话的男子喝道:“爷办事,不关你小子的事就少说话!”说着,他又将苏清雨狠狠一拉,苏清雨防不胜防几乎被他绊倒在地。
男子眉头一挑,朗然笑着说:“哦?这倒新鲜了。只是还真的没人能让我少说的。”说着,他缓步走向他们,那神情居然悠闲地就像在他家花园里一样。
有一人为了邀功,便对男子喝道:“你小子不打量打量咱们周公子是什么人!你惹得起吗?还不赶快滚开!”
男子笑着说:“惹不惹得起,那可要试过了才知道的。”说着,他轻移脚步,眨眼便到了姓周的面前。
姓周的大怒,怒喝一声:“给我上!”身后几个人便如狼一般扑向男子。
苏清雨惊呆了似的看着男子不知哪里伸出了手,更不知道何时已经拉住自己的手,然后灵巧如猴般翻身抬脚踢去。
只几下,那些人便都被他踢得倒地不起,可他却依然牢牢拉着苏清雨的手。
那姓周的显然没有试过被人这样公然逆他的意,怒吼一声便从腰间抽出软剑朝男子挥去。男子朗然一笑,一手搂过苏清雨的腰就往后跳了一丈多。
只觉得呼呼风声在耳边掠过,苏清雨惊讶自己竟对这陌生男子的触碰没有丝毫抗拒,反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越深了。
这男子是谁?
来不及细想,她只觉眼前一花,只见姓周的一击不中,恼羞成怒,举起软剑朝男子追来。
男子哈哈大笑,说:“你要这样纠缠,待会儿可别后悔。”说着,他随手从旁边一个卖纸鸢的小摊子上抽出了一条做纸鸢用的软竹篾,抬手就迎向那软剑。
担心地看着男子手中那又软又长的竹篾,苏清雨觉得男子是不是拿错了?!怎么竟用这样的东西来对付呢?!
可男子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这竹篾在我手里,怎么都能胜他!”苏清雨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震,这人怎么竟猜到自己的心思呢?!
只见他手腕一翻,那竹篾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竟自己绕着软剑就缠了上去。软剑被竹篾像蛇一般地紧紧缠住,无论那姓周的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剑抽出来。
看着姓周的脸色从红变黑,再从黑变青,周围的人都哄然大笑。
男子好心地说:“要不这样吧,只要你对这位小姐道个歉,在下自然放你走。这买卖可做得过?!”
姓周的大怒,脸都憋得通红了,那剑却依然在竹篾的缠绕中纹丝不动。他怒吼道:“你是何人?竟敢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父亲是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哦!你是周如镜的儿子,周海都!”男子恍然大悟。
那周海都却笑得十分得意:“怎么样,怕了吧?!还不放手!”
男子凝重地点点头,说:“如此说来,倒真的有点怕了。”他轻轻一拉,正当围观的人都以为他要抽回竹篾时,他却竟将周海都手中的剑拉得脱了手。
看着男子手里握住了自己的剑,周海都大叫一声就朝男子扑去。
男子不经意地迈出一步,脚尖却刚好勾到周海都的小腿。看着周海都跌了个嘴啃泥,周围旁观的人都不禁哈哈大笑。
苏清雨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脸,看他慵懒地咧嘴笑的神情,心里只觉得暖暖地都是安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仿佛是久违了的朋友一样,虽然带着点陌生,却还是如此熟稔。
看着周海都从地上爬起来,男子用脚尖轻勾起软剑,剑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朝周海都飞去。周海都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闪身躲开。
男子嗤笑一声道:“怎么?周公子晕头转向,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想要了?”佩剑人最是珍视自己的剑,如今他连自己的剑都不敢接,这自然是一种羞耻。
周海都涨红着脸,死死瞪了男子两眼,转身便走。
见到他走了,跟随他的那些人自然也连滚带爬地追着去了。
好戏散了,周围旁观的人渐渐地就散了。
面摊上的老妇人走上来拉着苏清雨的手,心有余悸地说:“娃啊,你可还好?”说着,她伸出那满是皱纹的手,颤巍巍地替苏清雨散乱了的发挽上耳边。
苏清雨捂着还在砰砰乱跳的心,摇了摇头说:“谢谢大娘关心,我没事。”她想起那救她的男子,转身说道:“这位公子,多谢你”
可当她转过身去,哪里还有那男子的身影?!但更吓了她一跳的是,身后此时站着的,竟是莫然!
只见莫然满脸阴郁地站在她面前,身后是委屈低着头的觉茗和一脸担忧的去云。
见她终于肯赏脸转过来看见自己,莫然都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了。他刚才见这边围了内外三个圈的人,心里忽然有种直觉,她应该就在这里。
结果等他赶到,才看见那面摊上的老妇拉着她的手在说什么。而一向敏锐的他,却似乎从那四处走散的人群中瞥到一角似曾相识的孔雀蓝衣衫。
这颜色,不觉让他心里沉了一下。
见到莫然匆忙的样子,她心里叫声坏了。肯定是觉茗见到纸条害怕了,就跑去找莫然。于是,莫然就出宫来找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悄悄地瞪了觉茗一眼。觉茗心里一慌,只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胆小鬼!她心里不禁骂了一句。可是却听到莫然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阿清昨日不是刚出来过的吗?”
她听出了话里的火药味,连忙讨好笑着拉住莫然的手臂,说:“然哥哥,我只是有点闷,就出来四处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逛得几乎出了事?!”他火冒三丈,刚才若不是碰巧有人在说她的事,他根本不知道那周海都竟如此大胆,竟连未来国母都想。周如镜既然教子无方,回头就让他全家打包袱到边疆去反思改正。
可是,若是当时没有人出手相救,如今他是不是见不着她了?!
火气在心里蹭蹭地往上冒,他一把甩掉她的手,无视她那所向披靡的笑脸,冷然说:“要是你不愿意在家里,那今后就都在这大街上睡好了。”
听到他这样说,一群人顿时都呆了。
去云看到觉茗疑惑的神色,无奈地耸耸肩:他怎么知道主子今日为何火气这么大?往日不管姑娘做错什么,就算连太后都生气了,但有哪次他不是一笑而过的?
不过,去云倒不担心他是说气话。让姑娘睡大街?好笑。瞧他现在的样子,换了是别人早就死无全尸了。可对这位呢?他连句重话都不舍说。回头要是姑娘前脚刚做了,他后脚就跟着来接人了。
可是,苏清雨显然没有料到莫然居然会生这么大的气,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只是一脸无辜地呆呆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几乎都让他不忍心了。可是她不肯认错,自己也没有下台阶啊!无奈地,他只得憋着气等她认错。
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觉茗见这两个主儿丝毫没有打算给对方一个下台阶的样子,只得悄悄拉苏清雨的袖子。
苏清雨才醒悟过来,陪着笑脸说:“然哥哥,我答应你,没有下次了。”
见这小祖宗终于给了所有人一个下台阶,莫然心里一松,脸上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就走。
苏清雨愣在当场,那他究竟是让自己走呢?还是让自己跟着回去?
觉茗在旁边急得跳脚,推了她一把,说:“姑娘,快跟着回去啊!”
她“啊”了一声,这才见到去云不断回头给自己打眼色,让自己快点跟上。她心里虽然有些委屈,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了,只得连忙跟着莫然走了。
翌日清早。上朝听政。
随侍太监刚扬着嗓子问百官:“众官有何要事启奏?”
阶下百官还未说话,只见刑部尚书陈若手持玉笏出列奏道:“臣有要事启奏皇上。”
这么一大早的,连平时最烦死人的御史都还没说话,刑部来凑什么热闹?!他不禁也生了点好奇,问道:“爱卿有何事?”
刑部尚书手中玉笏高举过头,脸带沉痛道:“臣刚收到消息。昨夜有刺客潜入工部尚书府中,竟将周尚书的独子周海都杀死在上。而且手法毒辣之极,让人毛骨悚然。周尚书悲恸过甚,不能上朝。臣看,此事背后肯定另有玄机,望皇上下旨捉拿刺客。”
满朝文武听着陈若一番感情丰富的痛斥,看他将工部尚书的丧子之痛演绎得恰到好处,心里都直叹此人只做个刑部尚书的确浪费了。
可坐在皇座之上的莫然,脸色沉静如水,看着沉痛得更甚于自己死了儿子的陈尚书,心里却不是一个“爽”字能说得尽的。
这人昨日公然他的阿清,今日竟已经身首异处,真是活该。
周海都自持出身世家,素来在民间多作恶事。其父周如镜虽然只是工部尚书,可祖上却是世袭的官爵,在朝中门生遍布,可以说是根深蒂固。所以,莫然虽早有耳闻周家的诸般恶行,但还是要等时机成熟才能处置他家。
只是没有想到,昨日周海都误打误撞,竟到了未来皇后的头上,这无疑是当众打了皇帝一巴掌。可莫然却无法公然办了他。只因若动他,等于将此事公诸于众,不仅有损国母尊严,更会引起朝纲动荡。
权衡利弊之后,莫然只得暂将此事放下,日后再找机会报仇。可作为一个男人,看着自己未婚妻在街上公然被人,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他又不舍得对阿清发脾气,也只能将满腹怒气自己吞下,这可真不是一个“憋屈”就说得尽的。
可见,身为帝皇虽地位尊崇,也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只是,他心里却同时生出疑问:周海都被杀,看来定与他阿清之事有关联。这动手的人是谁?昨日救阿清的人,若自己没看错,那应该是梁逍,可楚瑜此刻也在,他没理由袖手旁观。
那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但无论是哪一个,杀了周海都也不仅是为阿清报仇那么简单,恐怕也是要提醒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阿清跟了他。
听着陈若还在絮絮叨叨,他却还是那个冷漠淡然的神情说:“爱卿果然刚正不阿。只是不知道周爱卿的公子是怎样死的?!”虽然脑中衡量万千,但他倒很有兴趣知道那个混蛋究竟是被人用什么手法弄死的。
可是,本来口若悬河的陈若却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看见他的样子,莫然就知道,周海都肯定死得很难看。他心情大好,却问道:“爱卿说了这么多,难道居然不知道内情?!”
陈若当然不能说不知道,否则刚说刺客手法毒辣,如今又说不知道,岂非欺君?!
他在下面犹豫着要不要说,可莫然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了一句:“爱卿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为何刚才又说刺客手法毒辣?”
陈若无法,只得叹了口气说:“启禀皇上,周公子是被人先施以宫刑,然后才被杀的。”他心里很后悔,说了这话,他就定与周如镜这睚眦必报的小人结下梁子了。
满堂愕然:竟用这样恐怖的手段杀人?传了出去,周家脸面何存?!
莫然心里更是笃定另有隐情,便故意皱了眉头问:“当时就他一人被杀吗?难道堂堂一个尚书府,连伺候公子的人都没有?要是公子都死了,其他人还能逃脱?”
陈若见皇上步步追逼,不禁擦了擦冷汗,声音却更细:“当时在他身旁的,还有一具男尸。”
“哦?”莫然拖长了声音,有点意外,“可是周公子的侍儿?”
“这那是周公子的男。经过仵作验尸后证明,二人当时应该正在欢好。”陈若涨红了脸。不知道为何,当他无意看了皇上一眼以后,被那不可抗拒的尊贵威严所摄住,心里一直发抖,竟不由自主地都讲了出来。
满朝哗然。
连莫然都惊愕,想不到这周海都竟男女通吃,不仅女子,更养着男。周如镜有子如此,的确教子无方。
陈若早听说皇上可做事滴水不漏,为人心思细腻。但他往日只是见皇上为人勤勉温和且不好女色。他本来以为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天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今日见到他只是简单几句话便已经切中要害,还句句都不留余地。可见天威不可亵渎,这少年天子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他身上冷汗直冒,心知这次打错算盘了。本来还打算接此事笼络周如镜,可没想到皇上居然直接要他当场汇报在此事中周家最忌讳的部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莫然见陈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知自己逼着他讲了这些出来,这段日子里无论是周家还是陈若自己,都有得受的。
脸上飞快划过一丝笑意,可他很快就沉下了脸,对身后负责文书的侍从说道:“宣旨。”
“奉谕,工部尚书周如镜勤勉为官,今其子身遭不测,特许周如镜领假三个月,处理丧事。另责刑部尽快追查凶手真相,以安民心。钦此。”
三个月,足够扳倒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