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凯则是急忙跪倒在地,谄笑道:“托塔天王大人有大量,不必和小的一般见识,你就当小的是个臭屁,把小的放了吧。”
“晁某生来常常放屁,但从来不放臭屁!你还是到阴曹地府去做你的东昌府兵马督监吧!”晁盖放声大笑,一脚轻轻弹出,正好踢中地上那柄寒气逼人的腰刀。那刀像长了眼睛似地,生生贯入了黄凯的咽喉。黄凯瞪圆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心有不甘的躺到了地上。看来,他的腰刀也不喜欢孤独,必须有他陪着才睡得着。
没羽箭张清望着黄凯惨死,不由淡淡一笑道:“人在做,天在看,无耻之徒,这就是下场!”黄凯既死,他的部下自然再没有反抗的理由,纷纷抛下兵器投降。张清麾下的十几个亲兵乘势杀入城楼。
晁盖急忙解开了张清身上的绑绳,道:“晁某来迟一步,让张公子受苦了!”
张清去了绑绳,从木椅上长身而起,来到晁盖面前,大礼参拜道:“小人张清拜见晁天王。”
晁盖一愣:“张公子这是为何?折杀晁某了!”
张清坦然一笑道:“方才张某言道,愿意终生跟随救命恩人,绝无二心!”
晁盖道:“晁某举手之劳,张公子何必耿耿于怀?”
张清看了身边的亲兵一眼,朗声道:“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没羽箭张清千金一诺,一言既出,岂有反悔之理?”
晁盖见张清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出言道:”从今以后,你我兄弟相称,那些俗礼能免就免了吧!”
张清只觉心头一热,豪气顿生:“就依哥哥。”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这时,只听身后有人娇声道:“本姑娘以为,你们两个一见面定要打个你死我活的,可是没想到,契丹人从中这么一搅和,这场架本姑娘估计是打不起来了。”
晁盖不用回头,已知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花惜玉到了。他还没来得急转身,一个火热的娇躯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背上,一个声音幽幽道:“晁大哥,我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你了!”晁盖认识花惜玉也有些时日了,可是何曾感受到小丫头的温情?看来,经历了这么一场命悬一线的生死考验,花大小姐明显的成熟了。
晁盖笑得很开心:“傻丫头,有晁大哥在,一切风雨都会过去的!”
“晁大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花惜玉语无伦次地说着,珠泪横飞,打湿了晁盖的衣衫。
张清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好似忘了自己的存在,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就是这一刻,他对花惜玉心存的一丁点儿幻想彻底消失了。转瞬之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就轻咳了一声,故意带着酸味打趣道:“短短几个时辰不见,惜玉姑娘有了晁大哥,就不记得张大哥了吗?”
一句话说得晁盖大笑起来,花惜玉想笑又不敢笑,只是把头埋在晁盖背上不出来。
晁盖心中暗笑道:“惜玉妹子终于像个姑娘家了。”可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就出言道:“张清贤弟,惜玉妹子,且到城头一观。”
“晁大哥是在担心与你同来的那位英雄吗?”花惜玉胸有成竹道:“尽管放心便是,有丁将军接应,小将军阿里奇当无为也!”
三人在城头站定,举目望去,只见城下激战正酣。只见一队不足五百人的黑甲步卒,以一字长蛇阵挡住了辽兵数千人的的疯狂攻击,任凭在后面督战的小将军阿里奇暴跳如雷,他的麾下也难以越雷池一步。身处蛇头位置的是一名黑盔黑甲的将军,左手执盾,右手拿刀,身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他的相貌极为普通,属于你把他扔进人群里就完全找不到的那种。但他炽烈的眼神、坚毅的神色却能使你在千军万马之中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城楼上的晁盖看得心神激荡,不觉用脚踏了一下青砖,赞道:“视死如归,身先士卒,中箭虎丁得孙果然是条好汉!”
张清点头不语,花惜玉却傲然道:“好戏还在后头,晁大哥还没有看到真正的丁得孙和真正的虎营。”
晁盖看到在虎营的掩护之下,九纹龙史进已经完好无损撤进了东昌城,不禁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笑道:“这么说,晁某今日要大开眼界了?”
城下,一名虎营士兵向丁得孙禀报:“丁将军,和晁天王同来的那位好汉已安全进入了东昌城。”
丁得孙一脚踢飞了一名辽兵,嘴角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天不灭我东昌府也!小将军阿里奇,这便让你看看我虎营的真正手段!”他回头大喝一声:“变阵,陷!”
“是!”五百勇士齐声大喝之中,虎营已由一字长蛇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锥子,狠狠地刺向了辽兵的心脏。辽兵顿时大乱,四下溃逃。
“难怪虎营名气极大,和清风寨的神臂营并称于世,名扬天下,果然有些门道。”小将军阿里奇喝斥不住,只得在左右亲兵的保护下,随着败兵回撤。
“此等虎营,当和三国时那每所攻击无不破者的陷阵营相媲美,盛名不虚也!”晁盖脱口叫好。
张清淡淡一笑道:“哥哥过奖了,虎营虽说厉害,但和当年的陷阵营相比,还是稍逊一筹的。”
晁盖暗道:“不知碰上天山勇的三百契丹勇士,谁胜谁败?”
忽然,正前方尘土飞扬,如暴雷一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渐渐地,那烟尘越发的大了,即便是站在城楼上亦是能感到地面的震颤。晁盖、张清、花惜玉相视一望,齐声惊道:“重装骑兵!难道是天山勇的契丹勇士?”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大队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迎风招展的大旗上,正是天山勇的字样。
张清脸色一紧,握紧了腰间装石子的锦袋,急声道:“丁将军,立即回城!”
“张大哥,万万不可!如此,我军将士气尽失也!”花惜玉拱手道:“张大哥可令丁将军先用弩箭折契丹勇士一阵,杀杀他们的锐气,然后再徐徐撤入城中。契丹勇士长于野战,不善攻坚,必将无功而返也。”
“惜玉姑娘此言差矣!虎营再厉害,也是步兵,如何挡得住重装骑兵的冲击?还是撤进城来,方为万全之策。”张清不想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有任何闪失,果断拒绝了花惜玉的建议。
说话间,天山勇和楚明玉已率契丹勇士如旋风般迫近。天山勇高声叫道:“丁得孙,莫要躲进乌龟壳里!有胆量就与我一战!看一看,虎营和契丹勇士哪个更厉害?”
“将军,我们要与契丹勇士誓死一战!”正要撤退的虎营勇士被激怒了,纷纷请战。
中箭虎丁得孙钢牙一咬,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张清的命令,他高声对城上的张清道:“都监相公,张大哥,虎营如果如此窝囊的退进城中,那么今后恐怕不会再有攻无不克的杀气了!请将军下令,让末将与天山勇一战!”
“这个?”张清犹豫不决。
晁盖见时机已到,出言道:“惜玉妹子所言不无道理,温侯照做无妨。有晁某在此,当保虎营五百将士安然无恙。”
“天山勇欺人太甚!”张清狠了狠心,一掌拍在垛口上:“虎营营的弟兄们,用你们手中的强弩替我款待契丹勇士!”
第一卷 生辰纲 第五十八章 王牌对王牌(二)
更新时间:2012-08-27
“多谢张大哥!”丁得孙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沉声道:“弓弩准备!”
虎营众将士整齐划一地摘下了背上的弓弩,蓄势待发。
“丁得孙,好样的!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天山勇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提醒左右:“小心对方的弩箭。”
看三百契丹勇士已经到了射程范围,中箭虎丁得孙挥了一下高高举起的手臂,喝道:“放箭!”一时间,箭如飞蝗,黑压压的飞向了急冲而来的契丹勇士。但契丹勇士早有防备,仗着身上有铠甲护身,不惧弩箭,只是用手中兵刃护住了面门即可。虎营这一轮箭雨下来,契丹勇士的伤亡寥寥无几。
楚明玉冷冷一笑:“名扬天下的虎营不过如此!”鬼脚天山勇却皱眉道:“楚兄弟万万不可大意!”
在城头观战的托塔天王晁盖叹道:“尝闻天山勇所率三百契丹勇士,皆天下骁锐,或从百人将补之。今日一见,盛名不虚也!”
没羽箭张清神色淡定,没有说话。银铃花惜玉却面带愁容,担心虎营营有所闪失。
中箭虎丁得孙见第一轮弩箭无功,并未惊慌,沉声道:“射人先射马。”顿时,箭雨的攻击目标从人变成了马。
这些战马虽说也有铠甲护身,但比起人来,显然逊色不少。毕竟,马腿等一些部位是铠甲保护不到的。片刻工夫,便有一百余匹战马中箭倒地。契丹勇士的攻势顿时一缓。楚明玉大怒,他是戴罪之身,此番如果不能建功立业,回去实在无法交差。他一拍坐下宝马白鹤,顶着如雨的弩箭直冲上前。天山勇担心楚明玉有失,急忙上前接应。身后的众契丹勇士见主将如此,也一个个悍不畏死,奋勇向前。白鹤宝马着实神骏,竟然在密不透风的箭雨中跳起了优雅的舞步,一支支索命的弩箭到了它这里,只能成为尴尬的伴舞者。而天山勇则把手中鹅卵粗细的铁枪舞的风雨不透,上护人,下护马。这兄弟俩一番冲击,竟然瞬间逼近了虎营。
城头上,银铃花惜玉失色道:“‘凭空虚跃,曹家白鹤’,比起坐下这匹宝马来,楚明玉未免有些逊色了。”
“惜玉妹子若是喜欢这匹马的话,我就去给你抢过来!”晁盖虽然把目光聚焦在天山勇的身上,但还是对花惜玉做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困难的承诺。
花惜玉心里一喜,但又不想让晁盖为他冒险,笑颜如花道:“晁大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晁盖没有说话,但已经打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一定为花惜玉夺了这匹宝马来。
没羽箭张清提了一杆点钢枪,毅然道:“虎营众兄弟宛如张某的亲兄弟一般,张某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丧生在契丹三百勇士的铁蹄之下。两位稍待,张某亲自去会一会鬼脚天山勇。”
晁盖微微一笑道:“张清兄弟何必如此性急?晁某说过,虎营的安危,包在晁某身上。”这样一个向虎营以及中箭虎丁得孙施恩的大好机会,晁盖岂能错过?
城下,中箭虎丁得孙沉声道:“布阵!”五百将士收回了弓弩,摆起了一个奇怪的阵势。一百名盾牌手各自从背上摸出一些物件来,一拆一对之间,手中的圆盾已经变成了一人多高、坚固异常的方盾。这些方盾连在一起,便宛如在瞬间搭建成了一座钢铁坚城。盾牌上方,便是一百名长枪手那密密麻麻、闪耀着寒光的枪尖。
天山勇和楚明玉对此并不在意,楚明玉更是哈哈大笑:“中箭虎丁得孙真是可笑之极,这点儿破铜烂铁就想挡住哥哥你无坚不摧的铁枪不成?小弟我气力虽说不佳,但有白鹤在,跳过这些盾牌和枪林也是易如反掌。”
天山勇点头道:“这些东西能挡得住某的三百契丹勇士,但要想挡得住我们兄弟,还是差点儿火候!”
晁盖在城上看得真切,知道双方如果对上,就是不死不休之数。到时候,他纵是三头六臂,也难保虎营五百勇士全身而退。想到此,晁盖不由放声大叫道:“天山勇,休要张狂!托塔天王晁盖来也!”话音声中,晁盖纵身一跃,从城楼上跳下,一脚踏向天山勇的脑袋。
天山勇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一道青色的光影闪过,一只铁脚踩向自己的头顶。但他身经百战,并不惊慌,而是一声大喝:“来得好!敢在我鬼脚天山勇面前用脚,你的胆量着实不小!”天山勇存心要和晁盖比脚法,放着手中铁枪不用,而是在马背上使了一招“朝天蹬”,把赤脚直直伸向了头顶上方,迎向晁盖的大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天山勇坐下马“腾腾腾!”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天山勇只觉得右脚隐隐作疼,不由赞了一句:“好脚法!当是某的对手!”而晁盖则借着天山勇的反震之力,复又升空三尺,顺势又是一脚踏下。不过,因为他的左脚又酸又痛,这次他换成了右脚,而攻击目标由人头变成了马头。因为他知道,一旦与天山勇对上,三百个回合之内实难分出胜负,不如出奇制胜。
天山勇不明就里,依旧举脚来迎,不想坐下马偌大的马头被晁盖一脚踏烂,鲜血和脑浆喷了一身,连人带马一起栽倒在地。
晁盖存心立威,又想着天山勇的三招之情,并不上前追杀,反而傲然而立,沉声道:“天山勇,我不杀你,速速换马来战,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天山勇从地上爬起,飞身上了一个亲兵牵过来的战马,点了点头道:“好手段!果然不愧是托塔天王晁盖!”他向身后一挥手道:“儿郎们,身后观阵,看我如何生擒晁盖!”三百契丹勇士个个训练有素,虽说来时如风,但听到将令,倒也齐生生勒住了马缰。
楚明玉甚为不解:“哥哥,你与一个晁盖较什么劲?还是冲垮虎营要紧!”
天山勇正色道:“与晁盖相比,莫说虎营了,就是没羽箭张清也不如也!兄弟不必多言,看某眼色行事,如果为兄不敌,就招呼三百勇士一拥而上。为兄拼着一世英名不要,也要了晁盖之命,免留后患。”
楚明玉还是想不通:“小弟还是不明白,托塔天王晁盖真的那般重要吗?”
天山勇低声问道:“晁盖今日飞跃东昌城头,不但救了没羽箭张清,也救了全城的军兵,在他们心里,肯定视晁盖为天人,如果某取了晁盖之命,他们的士气必定大受影响,到那时,再攻取东昌府就会容易多了。”
楚明玉斟酌一会儿,方才说道:“哥哥所言极是,小弟愿唯哥哥马首是瞻。”
趁天山勇和楚明玉耳语之际,晁盖回首道:“丁将军,请你速虎营回城!”
中箭虎丁得孙斩钉截铁道:“非是小弟不从,只是小弟自从军以来,还不曾在战场上撇下任何一名兄弟!”
城头上的张清急了,喝道:“丁得孙,带兵回城!这是我的军令!”
丁得孙沉思片刻,方才喝道:“虎营火速回城!”
虎营五百将士面面相觑,终于,一个军侯鼓起勇气问道:“将军,那您呢?”
丁得孙朗声道:“我要留在此处,与托塔天王晁盖共进退!”
“将军不退,我等也不退!虎营没有一个孬种!我等愿誓死跟随将军!”五百将士喊声震天。
丁得孙脸色一变,挥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急道:“尔等再不退,丁某就自刎当场!”
五百将士见丁得孙心意已决,个个含泪道:“将军保重!我等在城门洞里等候将军,吊桥不升,城门不闭,如果将军身有不测,我等绝不独活!”
“就依尔等!”丁得孙拭去泪花,飞身跃上战马,提枪来到晁盖的身旁,与晁盖并肩而立,朗声道:“晁盖哥哥不孤独,小弟与哥哥同进退!”
晁盖哈哈大笑道:“丁兄弟真人杰也!有如此英雄并肩杀敌,晁某不寂寞也。”
城头上,没羽箭张清叹道:“带兵带到丁得孙的份上,做人做到丁得孙的份上,此生无憾也!”
银铃花惜玉也瞪着双眼,望了望晁盖,又望了望丁得孙,轻轻叹道:“我好像懂了。这就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义气,纵是一母同胞也不过如此!对了,张大哥,你为何不下城去,与他们肩并肩呢?”
张清笑了:“你的张大哥怕死,比起你的晁大哥差远了!”
花惜玉转动一下眼珠:“你会怕死吗?打死我都不信!我明白了,你是一军之帅,不可轻动!”
城门洞里,九纹龙史进挣扎着想出去与晁盖和丁得孙并肩作战,但是却被虎营中人死死抱住:“好汉,你身负十三处伤,如何能够再战?”
两军阵前,天山勇向丁得孙深施一礼道:“丁将军豪情万丈,某受教了,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要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一卷 生辰纲 第五十九章 王牌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