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个十人,又能奈我何?”说着拍马便撵了上去。众官兵担心他有所闪失,也呼啦一声跟了上去。追了多时,那两个贼人看来非常熟悉地形,坐下马虽说跑得并不快,但周瑾就是差个二三十步赶不上。渐渐地,山路越来越狭窄,只容得下匹马并行。
周瑾忽地想起索超的嘱咐,本想打马回还,却又怕被手下耻笑。他一咬牙,左手摘下硬弓,右手搭上利箭,拽得如满月似的,往獐头鼠目者的后心,恶狠狠就是一箭,势若流星,疾如闪电。不想那獐头鼠目者模样虽然长得不堪,但却身为滑溜,听得背后弓弦响,早已从马背上竖起一面遮箭牌来,挡了个正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大笑道:“军爷,你的箭法是不是跟着师娘学的,怎么如此绵软无力?”
“贼人安敢如此欺我?”周瑾待要再去射时,那两骑马却拐进了一处更加狭窄的山谷,也就容得下两匹马并行。周瑾见这个山谷两侧壁立如削,崖上树木杂草郁郁葱葱,便勒住了马缰绳。不想那獐头鼠目者又探出头来:“你这厮不但箭术是跟师娘学的,而且连胆子也是跟着师娘长的,比你裤裆里的卵蛋大不了多少。”
急先锋索超的一身武艺,周瑾最多只学到了三成,但是火爆的急脾气他不但是得到了索超的真传,而且还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周瑾气得哇哇大叫,对着马屁股猛击了三拳,那马吃痛,昂首一声长嘶,便飞一般的进了山谷。他身后的亲兵刚要劝拦,可是一抬头,却连周瑾的影子都看不着了。如果长官丢了性命,只怕这三百军汉全都吃罪不起,一众官兵无奈何,只能鼓足勇气,齐声呐喊着,给自己壮着胆子,冲进了山谷。
再说周瑾又追了三二里,眼前却不见了那两个贼人的踪影,不由心中大惊:“难道此处果真有埋伏?”他刚要喝令众人退出谷外,却听轰轰隆隆打雷般的连声作响,悬崖峭壁上竟然滚下了无数磨盘大的巨石来,把山谷的前后出口全堵得丝丝的。庆幸的是,虽说巨石溅起的尘土弥漫了整个山谷,但还在只是如此,并没有传说中的火箭、擂木如雨点般落下。
这时,只听左侧山崖上有人高声笑道:“军爷,您老鞍马劳顿,在此好好歇息,小的就不奉陪了!”周瑾抬头一看,不是獐头鼠目者还有哪个?周瑾大怒,吼道:“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如果长着卵蛋的话就下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可是,只听山谷回声,悬崖上却是再无人应,显然是那两个贼人已经走了。
周瑾到底是统兵多年,也不是酒囊饭袋,暗忖道:“贼人把我等困在此处,莫非是意在崔大师和杨提辖他们所押送的生辰纲?如若十万贯生辰纲有失,莫说是从副牌军升到正牌军了,只怕这颗项上人头都保不住?师父呀,师父,您何苦给了徒儿这么一个差事?就差把徒儿架在火上烤了!”周瑾急令众官兵搬开巨石,火速赶往黄泥冈酒店。不想那石块太大,山谷又狭窄,更无趁手工具,急切之间,哪里能挪的动?
就在这时,只见黄泥岗方向,爆出了一串耀眼的烟火。“崔大师他们果然遇袭了!”周瑾无奈何,只得令众官兵撇下战马和盔甲,每人只带着一把佩刀,一张弓,一壶箭,翻过堵路的巨石,前往黄泥冈救援。也不过是行了里,只见远处烈焰冲天而起,想必定是黄泥冈酒店走了水。“十万贯生辰纲休矣!”周瑾只觉得头重脚轻,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左右亲兵急忙扶住了,又急急忙忙往前赶。
当天色已经黑透,一行人才急匆匆赶到了黄泥冈,可是那个传说中的酒店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更是不见了那个传说中风马蚤无比的店家娘子。不多时,有斥候在松林中发现了三十名烂醉如泥的军汉,还有十辆江州车,而主事人生铁佛崔道成和青面兽杨志则是不知所踪。后来,斥候又在废墟中发现了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从骨骼上推断,应该是生铁佛崔道成无疑。
周瑾唤醒众军汉,问了事情的缘由,以为真的失了生辰纲,不由暗暗叫苦。他不敢回北京大名府,而是在济州停了下来,等见了急先锋索超之后,再做道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他们所押送的十万贯生辰纲乃是赝品,而这些赝品也在熊熊大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原来,黄泥冈附近的那条险峻的山谷名唤断龙谷,而将周瑾及三百弓箭手引入断龙谷者,正是晁盖所遣的两筹好汉。紫黑阔脸的是赤发鬼刘唐,他之所以在鬓边贴块膏药,就是为了遮盖自己的朱砂记。而獐头鼠目者不用说,一定是这里的地理鬼——白日鼠白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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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托塔天王晁盖等人纵马下了黄泥冈,会合了赤发鬼刘唐和白日鼠白胜,大家的心头都非常沉重,谁都没有想到,费尽周折之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两手空空的结果。只有智多星吴用,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崔道成临死时所说的那半句话:“假作真来——”
晁盖望了望众兄弟一个个沮丧的神情,不由大笑道:“诸位兄弟,为何如此失落?这一阵,我们虽然输了,但并非没有翻本的机会!”
“翻本?如何翻本?”菜园子张青不解地问道。
“晁某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晁盖正色道:“十万贯生辰纲不管走哪条路,有哪一个押送?它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东京汴梁太师府。我们兄弟不如去东京汴梁走一遭,不劫走那十万贯生辰纲誓不罢休!”
听晁盖这么一说,阮小七不禁一扫胸中郁闷,朗声道:“哥哥说的是,既是蔡京老贼大寿,我们兄弟不去捧场怎么能成?”
入云龙公孙胜也点了点头,道:“东京汴梁虽然是天子脚下,有重兵把守,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就给了我们兄弟可乘之机,只要筹划得当,未必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晁盖见吴用一直没吱声,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学究贤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就这么一问,却见吴用眼睛忽然一亮,笑道:“晁盖哥哥,我们要劫取那十万贯生辰纲,其实并不需要去东京汴梁冒险。”
晁盖一惊:“学究贤弟,此话怎讲?”
吴用轻捋胡须,缓声道:“哥哥还记得崔道成临死时所说的那半句话吗?”
晁盖纳闷道:“愚兄当然记得,不就是什么‘假作真来’吗?”
吴用轻声笑道:“据小弟推测,这句话应该就是——假作真来真亦假!”
“假作真来真亦假?”晁盖略一沉思,忽地眼前一亮,击掌道:“大刀闻达那一路,大张旗鼓,明着是为崔道成这一路打掩护,实则押送的才是真正的十万贯生辰纲!”
“哥哥所言甚是!”吴用笑得挺开心,这些日子以来,只有此刻,他总算找到了自己智多星的风采:“崔道成这一路,押送的却是赝品,而关注崔道成这一路的人越多,闻达那一路就越安全,这就是所谓的假作真来真亦假!如不是哥哥在崔道成临死时,让他有所感动,从而留下这半句话,那我等纵是绞尽脑汁,只怕也破不开崔道成设下的迷局。”
晁盖轻叹道:“生铁佛崔道成真乃人杰也!若是单论智谋,晁某不如他甚多也!”
菜园子张青还是想不明白:“那崔道成难道不怕弄巧成拙?如果真的有人打劫闻达那一路怎么办?”
晁盖笑道:“闻达越是大张旗鼓,就越没有人打他的注意。因为有经验的强人都知道,这肯定的虚张声势,真正的生辰纲断然不在此处,所以就不会有打劫的想法。而没有经验的强人实力往往不够,面对闻达的大队人马也是无可奈何,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也是这个道理。”
张青叹服道:“听哥哥一席话,小弟茅塞顿开。”
入云龙公孙胜在一旁道:“哥哥,事不宜迟,闻达虽有大队人马随行,行走缓慢,但他们毕竟先走了多日,就怕过了赤松林之后,我等兄弟便难觅下手良机了。”
晁盖寻思片刻,安排晁星带着众庄客返回东溪村晁家庄,收拾细软,做好撤退到石碣村的准备,以防不测。接着,他又对公孙胜等人说道:“这一路上要辛苦大家了,我等兄弟全力赶路,争取在赤松林截住闻达。”
众人欢快的答应了一声,伴随着孙二娘爽朗的笑声,刘唐和阮小七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十筹好汉,十匹快马,飞一般的驰向了赤松林。
第一卷 生辰纲 第二十三章 银铃花惜玉
更新时间:2012-08-08
却说花惜玉被晁盖一声喝破身份之后,落荒而去。她心里挺纳闷:“自己连赖以成名的银铃都撇在清风寨了,怎么那个蒙面汉子还能准确地道出自己的来历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哥哥的故交?不可能,哥哥虽说交游广阔,但他身为朝廷命官,一向洁身自好,与强人们并无交集。”经留守司府那么一闹,花惜玉不敢再进大名城歇脚,而是在东门外寻了一处靠着官道的客店暂且住下,听听风声再说。
第二天,花惜玉到东门瞧了瞧,只见城门口的官兵比平时多了数倍,盘查也明显严了许多。花惜玉虽然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但大半是沾了哥哥小李广花荣的光,另一小半是因为自己的银铃的确打得出神入化。然而,有时候,名气大并不能代表江湖经验丰富,实打实的讲,花惜玉还是一个十足的江湖菜鸟,自然比不得晁盖和公孙胜他们,懂得外松内紧的道理。
花惜玉在东门外一连徘徊了数日,自然是一无所获。她有心回清风寨,可是又觉得如此空手而归,着实无颜去见哥哥。到了第七天头上,花惜玉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悄悄换上了夜行衣,打算冒险再探一次留守司府。谁知,她刚溜出客店,就被两个人堵住了:“小姐,你是不是又要去留守司府打探消息呀?”花惜玉吃了一惊,刚要拔刀,却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又惊又喜:“花开哥哥,花落哥哥,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这花开,花落,再加上一个花满天,都是花荣的左膀右臂,轻易不会离开清风寨的,此时此刻在这里出现,自然让花惜玉惊诧不已。
那花开也就二十啷当岁的样子,一天到晚都是开开心心的,嘴角老是挂着一抹让人倍感亲切的微笑,标准的“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代表人物。花落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整个人暮气沉沉的,还整日里扳着个脸,好像人人都欠了他五十两银子没还似的,这让他看起来长的似乎有点儿着急,二十七八岁的年龄却硬生生长出了四十岁的外貌。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要不,怎么清风寨上上下下都对他敬重有加,就连小李广花荣都称呼他为兄长。还有那个眼高于顶,与花荣势同水火的文知寨刘高,平日里也都让着他三分。
三个人刚进花惜玉的房间,花开就打开了话匣子。他的话稠,语速又快,还带着一点儿江南口音:“小姐,没想到吧,我们兄弟是奉了公子之命,一路跟随你,从清风寨一直跟到了大名府。那一晚,小姐与青面兽杨志一战可真是惊心动魄呀,小姐吃亏就吃在没有趁手的兵器,若是有银铃在手,纵是青面兽杨志的武功再高,也奈何不了小姐,那样,就用不着那个自作多情的蒙面汉子英雄救美了。”
“原来,你们两个一直在看着本姑娘挨打又受气呀!”花惜玉夸张地叫了起来,一双粉拳不客气的直往花开身上招呼:“死花开,臭花开,让你不出来帮我!让你不出来帮我——”
“小姐,我们不是看着你挨打受气不管不顾,而是那青面兽杨志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与他交手对你的修为大有益处,因此我们兄弟才坐观其变。况且有我们兄弟在,杨志要想伤你,却是万万不能,须知我们花家神射的名号,并不是大风刮来的。”花开也不躲闪,任由花惜玉一连打了数十拳,方才柔声道:“气消了吗?若是还有气,歇歇接着再打。”
“还打?再打花开就被打成花落了!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本姑娘就那么蛮不讲理呀?”花惜玉瞬间由刁蛮小姐变身为窈窕淑女,轻施一礼道:“小妹方才多有得罪,请花开哥哥莫要见怪。”
“小姐,你别这样,你这样对我,我心里着实不踏实。”花开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与花惜玉嬉笑打骂,她如此一本正经,他反而不能适应了。
一旁的花落也难得的笑了起来:“难道在小姐的心目中,我花落的相貌与那传说中的猪头一般无二吗?”
“猪头?还是传说中的猪头?”花惜玉绕着花落转了三圈,摇了摇头,正色道:“猪头本姑娘倒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难看的,简直是不堪入目。”
此言一出,花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整个清风寨,敢对花落这样说话的,除了没心没肺的花大小姐,再无第二个人。花落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嘴。他是看着花惜玉长大的,一直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也只有在花惜玉面前,一向冰冷如刀的花落才像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儿,还是花落把话拉回了正题:“小姐,留守司府不亚于龙潭虎|岤,你那日能够全身而退,全借了那个蒙面汉子和另一个戴斗笠汉子之力,只凭我等三人,恐怕只有束手就擒了。”
花惜玉冷哼一声道:“就凭青面兽杨志,想留下我们三个也非易事!”
花落微微摇头道:“留守司府如今高手如云,除了青面兽杨志外,还有急先锋索超,生铁佛崔道成,飞天虎蔡勇等高手,着实不容小觑。另外,我们兄弟来时,公子再三嘱咐,说是天王李成和大刀闻达的武艺也是非同小可,让我们一定小心行事。”
花惜玉恼火了,道:“左一个小心,右一个小心,本姑娘已经够小心的了。要不,也不会在这个小客店里窝了这么久,也窝了一肚子的火。若是再小心下去,只怕生辰纲送到了东京汴梁,我们还不知道呢?”
花开在一旁笑了:“今年梁中书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竟然一改偷偷摸摸的作风,大张旗鼓的押送十万贯生辰纲上路,我们只需在赤松林候着他们,来一个守株待兔,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不知是何人押送?有多少兵力?”花惜玉笑得很开心,大有与花开一比高下之势。
花开望着花惜玉的神色,更是暗暗好笑:“据小的打探到的消息,赤松林这一路是由大刀闻达以及飞天虎蔡勇押送,有两百马军,三百步军随行。”
“那青面兽杨志,生铁佛崔道成和急先锋索超呢?”花惜玉又有些纳闷了:“梁中书也真是的,生辰纲这么大的事,白白放着杨志他们三个高手不用,岂不是浪费?”
“浪费?”花开越笑越开心:“梁中书精明着呢?他派杨志与崔道成扮作东京大相国寺采办佛器的人,带了三二十个军汉,走了黄泥冈那条路,而急先锋索超则率三百名马弓手随后接应。”
花惜玉奇道:“花开哥哥,你怎么打探得如此清楚?难道你是梁中书肚子里的虫子不成?”
“我才不当他肚子里的虫子呢?那家伙一肚子的坏水!”花开不乐意了,但是花大小姐的问题还是一定要回的:“那一夜,我让花落哥哥暗暗保护你,而我则杀了一个回马枪,再次潜入了留守司府。也算我运气好,正好碰上崔道成新得了梁中书的一个丫头,好像叫什么蔡芬,那秃驴心中得意,将押送生辰纲的计划和盘告诉了蔡芬,谁曾想被我在窗户跟下面听了个正着。”
花惜玉一记粉拳又捣了过去:“好你个花开,跑去听那一对狗男女的窗户根不说,还瞒了本姑娘这么多天?敢情你们两个打算把本姑娘急死呀!”花开这一次仍然没有躲,反正他当人形沙包已有多年,挨打经验丰富,也不差这一拳两拳的,不过他嘴里却叫起了屈:“这都是花落哥哥的馊主意,是他硬压着我不让对你说的,还说什么让你学会独立处理事情,好好磨炼一下心智。”
花落虽然被花开出卖了,但还是笑容可掬地望着花惜玉。花惜玉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眼酸楚,鼻酸楚,心酸楚之后,便是一阵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