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即为红尘生命的起始。若不过分纠结,将六道看成生命的摇篮,坤之道的部分阐述,未尝不可。
而今,当楚翔有幸进入大地之墓,终于直观的、了解到何谓坤之道!
天乾也好、地坤也罢,都是一种完全无法阐述、表达的东西,能用以形、质来显化、让人明白,其实已经走入了歧途。
倘若说第八高等位面的三界六道,是对于乾坤天地至理的不完美阐述。那么秦廷私设的小六道,更是断章取义。
晓是如此,从大地之墓的意志强度,不难想象这断章片义,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
生和灭,中间只隔着一座桥梁。而当天地初初成形,乾坤本就如阴阳般不停的交泰、互补,是为混沌。
六道,不可能破灭,除非三界倾覆。
轮回,怎么可能被脱?强如能够用三界六道来描绘造化的远古诸天众,都唯有偏安一隅,何况后辈末学?
当楚翔走出偏殿,秦皇已经恢复了昔日风采,在殿外候着。
他的外表看不出异样,然脱俗,白衣翩翩。
天边,晨曦微露,启明星高悬不落。
嬴磐笑着,迎面走向楚翔,末了擦身而过。
“朕,尚要早朝。”
还是那句话,含义却已然不同。
兴许,在嬴磐看来,楚翔已经是,而非敌。
楚翔不曾理会,径自朝前漫步。
他知道,宫外有人正在等他。就像他知道,嬴磐并不似表面那般在乎他的善意。如同,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样。
楚翔很无理,嬴磐没有过多表示。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也并不会因此觉得亏欠。
至于剑洗心是否还会帮助嬴莫篡位,这些,楚翔都已经不在乎。
双眸璀璨,其中有星辰幻灭。他到这时才现,原来许多之前执着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
走出了御花园,穿过一群形色匆匆的宫女,楚翔伸出手来,揽住了天边的落月。
手缓缓收回,月渐渐沉了
我触摸到,我掌控着,原来,就那么简单
皇城外、大道,明月站了半宿。风吹雨淋,却未曾在她身留下半点痕迹。
雨滴的确落下了、沾染身。她并未如同两名同伴,利用能量护体。只是,那点点雨丝,却在触及肌肤瞬间,自弹开。
风卷着尘埃,拂过了梢。
清风留下,在流苏间洗礼。尘埃,落定。
三大独立生命个体、两人一神,如同三根木头,杵在高大的宫门之前。
没有人朝着他们看去哪怕半眼,早起换班的侍卫,匆匆忙忙。
袁天罡和褚茗已经入定、心游天外。除了神经,傻子才会空站半宿。
神和神经,本也只有一字之差。
终于,她等到了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因为心中有了念头、因果的牵绊。
只是,为何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同样的白衣、和过去有着不同呢?
不懂,也许是因为境界不够,又或者,本身就不想去懂
楚翔看着明月,沉默。
他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一些、原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下封印的是本体,封印的内容有关本体,而他,只是一具化身、一枚——觉悟甚高的棋子。
若定要区分棋子之间的不同,或许他的,足够高,高到从最开始,就能跳出棋盘——
不跳,是因为那只会落入另一盘棋局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明月如是诉说,声音温柔,酥酥软软,就像温暖的泉水一样,让人听着舒服、飘然。
楚翔默默的在心中下了定义:此女已经堕落——神化身的堕落。
“嗯”
无比平静的语调,不说,只是因为无话可说。
神的本能,让他在见到明月的第一时间,就想将其除掉。每个神,都有维护其他神祗合理权益的义务。譬如说,每个堕落的神化身,都会遭到所有神祗、以及相应未堕落神化身的攻击,通常情况必然如此。
楚翔不出手,不是因为心中还对明月有着莫名的感觉,仅仅,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本身是否堕落。
之所以回应,还是看在曾经、或者说本体的面子。楚翔认识明月,记住的并非不属于他的感觉,而是苍白单调的记忆——就像电影的回放。
显然,明月并不这样认为
“原谅我,好吗?”
如同做错事情的小女生一般姿态,扭扭捏捏。
若从外表,此刻的明月无比诱人,如同成熟的蜜桃,诱人张口。若按照神的视界、思维,楚翔心中却又在方才评价的基础多加了一句——堕落、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嗯”
简简单单的回应,或者说下意识的搭讪。楚翔始终想不到该说什么——安慰?苛责?这些都是本体的义务,而非他。
很多时候,简单的回应,未必会被人认为无话可说,也可以当成是默契、默认
“那么,你原谅我哩!”
明月开心的雀跃,一把抱住了楚翔,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她其实不该这么糊涂,难道陷入爱意的女人、神都是一样白痴?或者,仅仅是在自欺欺人
楚翔没有回答,实际,他已经抬头看向了天空。
黑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紫色如同琥珀般的巨大眼睑。那是一对完美、冰冷的神之眼!
对峙着,无声的,明月的肩膀开始颤抖,是喜极了
楚翔将手垂下,他的左手仿佛握着什么,指尖一点点流光飞逝,宛若萤火星彩。
最终,他的双臂,却抱住了怀中的女孩。
温柔,还是残酷?残酷,或者温柔。
楚翔并未想那么多,那个抱着他的女孩,抱着的并不是他,他明白,女孩也明白。
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非为了让他看到,而是让他。
女孩在等的人,也是他
楚翔只是一具化身,特殊的化身,明悟坤之道片段之后,更加朝着某种莫测的方向进化。唯一肯定的,他很冷漠、无情近乎冷酷。心灵的悸动被压制后,他没有为女孩所感动
感动,有什么理由感动呢?那只是一段记忆、而非感觉。况且,另一方当事者,正是他自己——的本体!
是什么,让晨曦的微光,都失了色彩?
是那启明星辰、西下明月、又或者一对冷漠的眼睛?
时间没有静止,但世界、已经静止
明月抬起头来,看着楚翔。
“我知道,你已经原谅了我。可是,为何我会觉得痛呢?我应该为我而开心,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难道,这真的是堕落吗?”
她果然在笑,微笑、傻笑,眉眼在笑,唇角在翘
楚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没什么,好置疑的,她已经彻底堕落。
但话到嘴边,却变了——
“不知道。”
是违心的安慰,还是心有所触,若有所悟?
楚翔知道自己并未胡言,就像他突然有些理解这个女孩,堕落,并不一定是错误。
他无情、她有情,也许都是堕落。区别仅仅,一者在本体主导下,而另一者,完全属于自。
女孩又将头埋在楚翔怀里,她知道,她要抱得,本不是他。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只是想抱着什么,留下最后的余韵。
他抱着的,确实是她。不管是回忆也好,感觉也罢,终究是她,这就足够了。
楚翔双手轻拍,像在安慰孩子入睡。
他无话可说,从头到尾,都无话可说。刚刚升起一点点共鸣,却注定了告别,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属于化身的悲哀。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连悲哀的感觉,都没有。
他又一次看着天空,那对紫色水晶般剔透的眼睑缓缓闭合,无情、冷漠、高高在。
那就是他——
神目闭,晨曦的光芒无可阻挡,刺破了黑暗。
夜落幕,朝阳初升,万岁的呐喊,响彻皇城。
那怀中的女孩,又是何时闭了眼睛?
她笑着,安详的,沉睡
袁天罡和褚茗依旧神游天外,渐渐热闹的街道,也没有哪怕半人,朝着他们投去一眼。
至强者的圣颜,不是凡人能够目睹。而有些场景,甚至连俗世至强者,都没有资格窥视。
女孩如水温柔,如雪消融。
怀中抱着的,是一些残缺的片段、大量光点、一袭纱衣,以及久久不散的香风。
星星点点,是尚未散尽的星光,还是漫天萤虫,刹那烟花?
楚翔收拢了臂膀,他低头,仿佛还能看到女孩的笑。
他睁眼,看到了胸襟一片湿润。
想哭?或许任何身处场景的凡人都会哭。偏偏他,心中不曾出现半点波澜。那一片潮湿,于他而言,和露水何异
“倘若,你抱着的是我,我定会为你出手。可惜,同样是化身,我却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手捧着的霓裳,轻轻一震,彩尘起舞
楚翔头也不回的离去,倘若是几个时辰以前,他不确定,是否会因此,生出一些不可测的念头。
但是现在,他明白,所有不可测,都已经在理智的掌控之下。
当共鸣,变成了一种理性主导、可以去充分利用的感情,那么,究竟是当事者的悲哀,还是感情本身的悲哀?
谁知道呢
本体尚有谈情说爱的资格,选择与被选择。而他,却只能朝前走、朝前走
那些,连本体都珍惜的,并不属于他。而他,也完全不在乎、即便曾经在乎。
“咦?”
袁天罡睁开了眼睛,可惜看到的不是滚滚红尘,而是疑惑。
一声惊疑,同样将褚茗惊醒。
“呀!”
又是一声、似是回应的惊呼,引得两人面面相觑。
明月,何时离开?
袁天罡不知,褚茗也不知。纵然他们在入定时,时刻把握着周围环境的动向。
譬如,在睁开眼睛前一瞬,二人明明都清楚的“看”到,明月正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为何,结果却是这般?
不懂,就是不懂。
袁老道看了看天边的朝阳,而后回望西山落月,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明月已经走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指着已经看不清轮廓的月晕,甚至难辨那是否还属于月亮本身,袁天罡笑意吟吟。
褚茗翻了翻白眼,她还在哀叹一大免费保镖的不辞而别。
“应该等到了。”
敷衍之意十分明显,袁老道倒是毫不见怪,反而认真点了点头。
“嗯,那贫道,唯有祝他二人幸福”
阳光灿烂,是太阳在笑。幸福吗?应该,很幸福。
“幸福?”
楚翔漫步、朝着西方走去。
他不知在嘀咕着什么,显然对于某个字眼不敢苟同。
路边有劫匪在杀掠,他只走过。
狂风怒嚎,化成钢刀,将劫匪和受害人同时轰杀成渣。
“他们,很幸福。”
滔滔江水阻路,楚翔跃起,乘风御波。
水中有妖魔伤人,他只渡过。
暗流奔腾,变作利剑,将妖魔和无辜者齐齐扎成筛子。
“可是,我的幸福,又在哪里?”
站在一座大山前,山熊熊火焰燃烧,却是一座天然的火焰之山。
楚翔吹了口气,火焰连同山峦,都变成了平地
善焉?恶焉?
我不问善恶,只把结果彰显,去了那繁琐的过程。
“既然,你不曾给我感觉,何不连记忆,一起抹去。”
路边,四名稚子,围着一棵绿柳嬉戏,两男两女,皆是垂髫之龄。
比较特别的,两名男童长得一模一样,另两名女童亦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四人竟然是两对罕见的双胞胎。
“哈哈二丫,你输啦,你答应过的,以后要嫁给我哦!”
“哼,我才不要哩,我要嫁给大虎,不要嫁给你这只小狗!”
“哼,你赖账,我是小虎!哥,哥!他赖账!”
“哈哈,小虎啊,你就别和哥争了。这大丫二丫,都是哥的。乖,哥给你卖糖葫芦吃!”
“不要!不要!我要老婆,不要糖葫芦!我要老婆,不要糖葫芦!”
“啐!大狗,你真不要脸,是二丫说要嫁给你,谁要嫁给你。哼!”
“呸呸,我可没说,我可没说。”
清风路过,看到了这几个孩提,忽然走了过去。
“小朋,你们现在都长的一样,以后,如果认不清,不是乱了套?”
“是耶是耶,那大哥哥,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弟弟把哥哥杀掉,姐姐把妹妹包了饺子,不就行了。”
“二虎,刚刚那个大哥哥好可怕,你放心,哥一定不会那么卑鄙,抢你老婆的。”
也一样不过,那大哥哥说的也不错哩”
“小子,找打!”
“哎呦、哎呦,哥别打、别打,我错啦!”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雄雌不可辨尚能数腿
若雄雄、雌雌呢?
“杀千刀的!你就是化成灰,老娘也认识你!”
又是谁的咆哮,冲破了云霄。
一声河东狮吼,打断了楚翔的思绪,他莞尔一笑。
卷 四 血浴废土 第二十八章 狐
青丘有狐,狐中有仙,是为狐仙。
狐仙的传说,在一个元会以前,便享誉世俗,为四方才子乐道。
狐仙是仙,但倘若只是普通的仙,亦不会为人追捧。那么狐仙,究竟有什么特质呢?
傻!相当的傻!甚至几乎、达到脑残的程度!
仙人皆无情,挥剑斩红尘。偏那妖狐成仙,非但不取无情之道,更逆行有情之事。
凡俗,什么叫凡俗,即凡且俗。修道人对红尘避之唯恐不及,元神之辈亦是如此。要说狐仙,虽然未必真个指飞升天界的真仙,便是金丹地仙,好歹也属于高阶修士。
可却独那一族不理修真定律,偏要行飞蛾扑火、月下风流之举。可悲、可叹。
合籍双修之术,修真界不是没有。和凡人双修的,倘若真有极大因果牵涉,未必不能。然既无因果、又要去自寻烦恼,唯青丘一门。
生,尤其寒门生,刨去个别杰出之辈不提,大多数,不过是识得几字的腐儒。说好听点,叫才子,说难听了,那就是穷酸,比之匹夫更加不如。
无病呻吟,最少还能哼哼两句,故作风流。胸无点墨,身无余财,终日只知抱着死、关关雎鸠,怕是连凡俗女子都看不眼。恰是那等货色,为青丘狐仙卖弄风马蚤选。
若要说狐族先辈,妄图历红尘洗练,坎破大道。亦或者因果福报,了却夙愿。
那么后来之人,怕是就纯粹跟风成狂、趋之若鹜,全然失了本意。
当然,前人之过莫评。青丘已逝,唯剩荒丘。
楚翔去到西岐荒丘,也有他自己的目的,而非瞻仰狐族遗风。
那等靡乱风尚,为修道人摒弃,智者不取。
一条山路盘旋,绵延不知几千里。
夕阳未落,楚翔已是达到了目的地。这还仅仅步行之,非空间异能,穿梭无垠。
大神通者,万里弹指,一至于斯。
路旁棕榈茂盛,树下野花摇曳。
这条路,也不知多少年未曾有人走过。想来,自当年天下二十大正邪高手陨落荒丘之后,便再无人踏足。若非整条山道全由岗岩铺成,寻常硬土经过这数百年的风吹日晒,怕不是早该和荒山连成一片,被乱草掩埋。
无人声、无鸟鸣,荒丘万里一派死寂。纵然天斜阳明媚,却暖不了寒蝉。
楚翔倒是无甚想法,反而乐得清静。
步步履尘,他就像外出郊游的公子,散了隐约的威压。除去一些神人本能,粗粗一看,就和凡夫无异。
荒丘外围,比之其他禁地无疑要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