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轻巧有礼的敲门声敲响了午后的司令室。
此时,这个位于教团塔最高层的房间中,取得主导权的却并非房间的主人。考姆伊瞥了眼特意来他办公室与他详谈的中央厅最高长官,麦尔坎c鲁贝利耶,这位每一根发丝都一丝不苟、每一条衣褶都井井有条的黑教团□□者已经停下问话,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并配合地靠到沙发上,端起茶杯,面带微笑地品味着茶之芬芳,仿佛丝毫不介意来人的打扰。
如果今天早上在方舟中举行的教团最高会议上,这位长官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怀疑亚连是千年伯爵安插在教团的“第十四个诺亚的遗志继承人”,想对亚连进行异端审判,以致于考姆伊为了保护亚连而不得不与他针锋相对的话,考姆伊说不定会相信他对驱魔师们仍存一丝善意。
“我们不是为了保护驱魔师而存在的,而是为了赢得与千年伯爵战争的胜利而存在。”这位长官在会议上这样说道。黑教团的成立初衷,就是为了阻止千年伯爵的野心。身为黑教团的实际执行者,考姆伊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但是,对中央厅的长官们而言,在这场战争中,除了最重要的赢得这场“圣战”,他们还要维护他们的威信与信仰。黑教团的所有人都只能服从他们,一旦反抗,就会被作为异端被抹杀。他们认为,作为神之使徒的驱魔师们,只是些牺牲品,是注定要以死献祭的供奉给神的羔羊。
考姆伊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这种理念!他珍爱的妹妹,他宝贵的同伴,不应该为这些丑陋的权力斗争而牺牲!所以,他才会与鲁贝利耶长官据理力争,为了保护亚连,保护大家,绝对不会驱魔师们成为这些家伙的牺牲品!这就是考姆伊不为人知的信念。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否定来自长官的命令。说到底,那不是商讨,而是决议。考姆伊也只是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谁?”即使鲁贝利耶表示不介意,考姆伊也不会真的当着他的面随便接见他人。尤其,绝对不能让李娜丽见到他。当年,下令将李娜丽强行□□在教团中,冠以保护的名义,限制李娜丽的自由的,就是鲁贝利耶。这位长官代表的,是李娜丽记忆中最灰暗的一页。
“是我,秋。”她归还了钥匙就来拜访考姆伊了,毕竟有些事宜早不宜晚。没想到话音刚落,考姆伊就已经打开办公室门,侧身走了出来。纪秋惊讶不已,一般来说,考姆伊都是直接说“请进”。询问来访者的名字,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就像他的办公室中有洪水猛兽或者珍奇异宝,所以必须谨慎对待来人一样。
“秋,有什么事吗?”考姆伊将门在身后带上,尽量面色如常地问道。
“那个…就是之前和考姆伊说过的,关于神田的…”见考姆伊将谈话地点选在了门外的走廊上,纪秋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即使在教团塔最高层来往的人相对稀少,走廊也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考姆伊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的办公室中有无法让她见到的人或物。所以,保险起见,纪秋没有明确地说出先前拜托给考姆伊的事情,但她相信,即使是这种语焉不详的暗示,考姆伊也能听明白才对。
“那件事啊…”考姆伊点点头,果然了然了,他压低了声音,“过后再详谈,现在…”
话没说话,办公室的门就再次打开,身材高大的棕发中年人出现在门口,唇鬓上留着希特勒般的小胡子,面部线条很生硬,却状似亲切地看着纪秋,问道,“这位就是纪小姐?”
纪秋目光一凝,戒备道,“如果你说的不是我姐姐的话。”她小小刺了他一下。
有家人作为后盾的纪秋,已经不再畏惧严肃不近人情的鲁贝利耶了,不过是教导主任的程度而已(= =)。对这个□□过李娜丽,又让林克审问过她的长官,她一点好感都没有,即便她知道后者也许是正常的流程,但是心理上的这种反抗情绪还是很难克服。此时,纪秋还不知道鲁贝利耶已经让林克去调查监视亚连了,否则,她一定会对这位长官更加敌视。
爸爸和妈妈离开教团前(如果不是教团成员,即使是合作伙伴,也不能长久停留在教团,这是教团的规定,纪秋和纪柊回来的时候,纪爸爸和纪妈妈能来接她们,是考姆伊给的特许,作为对未来岳父岳母的讨好=w=),最后留给她两句话,一是好好照顾还没康复的姐姐,二是不用害怕任何人害怕任何事。这就是家人的底气。
“有爸爸在,可以随便任性,哪怕拆个教团玩玩,爸爸都能再给他们重装回来。”纪爸爸是这么说的,然后被纪妈妈揪住耳朵拎开了。然后纪妈妈也委婉地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明明以前都是扮演严母角色的妈妈,那次却也说出了相似的话语。因为他们都发现了小女儿回到教团那一瞬的害怕。那时,纪秋察觉到了在高处俯视着驱魔师们的鲁贝利耶森冷的目光,看到了紧紧跟随在鲁贝利耶身边的林克。纪爸爸纪妈妈虽然不明原因,但他们也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在最后离开时,才给出了那样的话。
纪秋微怔过后,乖乖应下,这是让爸爸妈妈放心的最好办法,也因为这是家人给她的爱与温柔,所以不想拒绝。当然,她也不会真的去拆掉教团,毕竟,任性是有代价的,总有人要去支付,不是她,就是爸爸和妈妈。所以,她不会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但小小刺一刺冷酷的鲁贝利耶却没关系。简而言之,就是无伤大雅。
任何合作和竞争,都不会被这种小事影响。一言不合就一拍两散的,只存在于电视上或者小说中。现实里,一点点口角绝不会影响合作,成功的企业家都是能屈能伸的,真的因为一句话而合作破裂的,私底下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比如想要独吞项目,说到底,合作的底线还是利益问题。即使纪爸爸从未教导过纪秋这方面的问题,但是家庭的熏陶与耳濡目染,已经让纪秋足够明白这些。
果然,鲁贝利耶容忍了她的小小挑衅,只是目光越发冷凝,僵硬的嘴角还偏要扯出一个笑容,“真是位有个性的小姐。”他虚伪地抚掌赞叹。
“……”纪秋反而被噎住了,段数不够,没办法。
“咳,那个,没有其他事的话,秋先回去吧。”考姆伊出声打断了这种淡淡的剑拔弩张气氛,真的对起来的话,吃亏的绝对是秋,考姆伊不想见到那样的场面。
“好。”纪秋点点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根本不想和这位所谓的长官浪费时间。
“等等。”鲁贝利耶却表示了反对,“这是我的新作,要品尝一下吗?”他端出了一盘无比精致华美的宛如艺术品的蛋糕,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巧克力浆均匀地淋在上层,细细碎碎的榛仁洒落其上,“这是我亲手做的。”他强调。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纪秋想到了当年林克的“歉意礼物”,似乎就是个blgblg的苹果派,当然她没有吃——李娜丽在林克走后就迅速把它处理(丢)掉了。现在想来,制作甜食说不定是他们的必备手艺。如果不是驱魔师和教廷上层隐隐不和的立场问题,她和这些人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他们擅长制作,她擅长品尝什么的…(喂!)
“请。”鲁贝利耶做了个鞠躬摊手的绅士礼,端着盘子的手又向纪秋这边递了递。
“……”不行,不能吃,看起来再好吃都不可以!纪秋的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鲁贝利耶露出了狼外婆的微笑,这位小姐的犹豫对他来说简直一目了然。
“考姆伊,那我先走了。”纪秋咬咬牙,不去看那向她招手的魅力值ax的蛋糕,故作镇定地对考姆伊说道。
“嗯,哦。”考姆伊有些不忍,他想对秋说,真的想吃的话,尝试一下也没关系的啦。即使吃了鲁贝利耶的蛋糕,也不代表成为了鲁贝利耶的手下啊。
——这是立场问题!纪秋用眼神义正言辞地回答了考姆伊。
“哼。”见纪秋毫不犹豫(其实有犹豫…)转身走掉的身影,鲁贝利耶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对考姆伊说道,“考姆伊,驱魔师们似乎对我们存在很大的误解呢。”那警惕的表情,真是让人非常不愉快。
“这个…绝对没有的事!”考姆伊正气凛然地胡扯。
“随便了,只要他们能好好去战斗,明白他们和伯爵敌对的立场,其他随他们怎么想。”鲁贝利耶抽出手绢,擦了擦刚刚端过银盘的手,无所谓地说道。
“是是是。”考姆伊无条件地拥护着鲁贝利耶的论断。
“对了,刚刚那个女孩…”他的嘴角泄出了一丝轻蔑,“据说和我们的第二驱魔师是恋人关系,是这样吗,考姆伊?”
“呃,这个…”考姆伊额角渗出一层冷汗,教团的大家对神田和秋的关系心知肚明,并且大多抱着祝福的态度。人多口杂之下,被这次来视察的鲁贝利耶知道,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考姆伊很想和神田好好谈谈人生,让你当时那么高调!现在麻烦来了吧!但他又无法真的责怪神田,那时秋生死未卜、命悬一线,神田会失态也是难免的…
“果然如此。”鲁贝利耶已经从考姆伊的迟疑中得到了证实,事实上,就算考姆伊否定,他也不会相信,他的信息渠道可是相当确切的。“考姆伊,不要露出那么担心的表情。”鲁贝利耶讥讽一笑,“只要他们的行为对教团无害,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你知道我的。”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为了既定的目标,什么都做的出来。考姆伊想道。
“不过,驱魔师和驱魔师的孩子,出生后会被圣洁选中的几率也比较大吧?”鲁贝利耶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捻起银匙,端起蛋糕,状似友好地问考姆伊,“一起来尝尝?”
“长官!”考姆伊无法忍耐下去了,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难道您是想……”
“不不不。”鲁贝利耶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她的父亲,不是吗?”如果没有那对夫妻的话,他倒真的很想试试看呢,毕竟,谁都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每一分筹码都可能改变战局。
这一刻,考姆伊无比感谢纪氏夫妇,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些肆无忌惮的长官的一种威慑,在他不能真的与教廷上层对立的情况下。
“还有一件事,考姆伊,那位小姐来找你是?”鲁贝利耶突然抬起头,老鹰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考姆伊。‘不要试图欺骗我,我什么都知道。’他的眼神是这样说的。
在这种阴冷深沉的目光下,考姆伊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事情是这样的…”考姆伊强自定了定心,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秋和神田准备订婚了,想要请我来做神田的亲属代表(提艾多尔:我家儿子的亲属是我!是我!)。因为还没确定具体日期,所以才没有告诉大家,也请长官暂时保密。”
“哦?”鲁贝利耶看起来有些将信将疑,但至少信了一半。对考姆伊来说,这是个好的开始。他只要和秋还有神田通好气就可以了,之后,如果两人暂时没有这种打算的话,也可以用‘发现没时间’‘圣战没结束’之类的理由适时地取消掉。
“就是这样。”考姆伊信誓旦旦地说道,脸上的坚定看起来十分可信。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