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当地的医院中。
有着洁白肌肤、乌黑长发的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眉毛弯弯,长睫如扇,薄唇若粉。她的胸口以下盖着柔软的薄被,双手交叠在小腹处,仿佛只是在浅浅的安眠,下一刻就会苏醒过来,向守在她身旁的青年开心地微笑。可惜,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虽然身体尚未冰冷,但生命的气息已经离她远去…
面容冷峻的苍白青年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黑得发蓝的瞳孔专注地看着女孩安静美好的容颜。尖锐的针刺入他手腕上的静脉,暗红的血液缓缓淌出,沿着细细的输送管,流向女孩插着针的手背,为她维持着最后的生机。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有着乱糟糟灰卷发的高瘦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唇上留着厚实的一字胡,背上还背着一副画架,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的团服,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流浪画家,而不是与恶魔为敌的驱魔师元帅,提艾多尔。
他轻轻地走到青年的身后,悲伤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子,伸手搭在了对方瘦削的肩膀上,柔声道,“神田,够了。不要再勉强挽留她了,让她就此安息吧。”
青年没有回头,目光没有从女孩的脸颊上移开一寸,他平静地说道,“她只是睡着了。”即使心跳消失,呼吸停止,但她的血液依然在慢慢流动。死人的血液才会静止,她还活着。
“神田…”提艾多尔不忍地看着青年,闭了闭双眼,“抱歉。”
手刀挥下,青年惊讶愤怒地回过头,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无力地闭上眼,软软地倒下。
神田,师傅不能看着你继续透支你的生命了。你的生命流淌在你的血液之中,每次你受伤时,你胸口的梵印就会从中吸取你的生命力,这已经是对你生命的极大负担。现在,再这样毫不顾惜地输出鲜血,你会死的。
“马里,特夏。”提艾多尔向病房门口说道。
“师傅…”高大的和瘦小的驱魔师讷讷地站了出来,担忧地说道,“神田醒来会恨您吗?”
“不会的。”提艾多尔摇摇头,镇定地说道,“不要小看神田。”
“是。”特夏按住自己胳膊上身体上的绷带,如果那时候秋没有出现,死的,会是他吧。他深深感激着秋,但是,他也明白,秋已经死了,神田只是不愿承认这一点而已。与师傅一样,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神田为她送命,所以他没有反对师傅的决定,而是和马里对视一眼后,沉默地应下。
灰发元帅神色复杂地看着神田,他知道,他的这个弟子不是会被过去束缚,而是坚强地向前看的人。怨恨这种情绪,在神田身上是不存在的。因为怨恨本就代表了对过去的无法释怀。九年前,亚洲支部的那场惨案没有毁灭神田,让神田消沉,也没有让神田憎恨亚洲支部,现在,这个女孩的死也不会让神田彻底绝望,不会让神田对身为师傅的他愤恨。虽然,可能确实会别扭一段时间吧。但是,他相信,神田,能站起来的。
虽然有点对不起这个女孩,但提艾多尔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弟子为她平白送死。神田的生命,还有很长。只是可惜了,难得有能走到神田心里的女孩。提艾多尔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清秀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剥夺了你最后的希望。愿你在天父之国平安喜乐。提艾多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灰发元帅挥了挥手,医生们很快将连接着神田和女孩的输血管拆掉,随后,昏迷的神田和气息全无的女孩被有条不紊地运到港口,教团特地派来迎接往生者的航船就停在那里。
港口处,一具具薄棺依次排列在岸边,里面是死去的探索队员的衣服。恶魔的攻击之下,他们的身躯已被彻底沙化,被风吹散,余下的,只有他们最后所穿的衣服而已。衣服的袖口处绣着每个人的名字,所以才能勉强确定死者的名字。
为了不被千年伯爵利用,无论是驱魔师,还是探索队员,都会被运回教团安葬。甚至连他们的死讯也不会通知他们家人,为了防止家人们过于悲痛,从而向千年伯爵“复活”他们。
那个女孩也是同样,听说她是孤身一人,连家人都没有呢。可怜的孩子。
提艾多尔目送着神田和那个女孩被运入船上,很快,他们就能回到教团了。
在那个女孩子被埋葬前,让神田陪伴着她,是提艾多尔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数日后,英国,黑色教团总部。
考姆伊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具具棺材从船中搬运出来,几乎堆满了整个大堂。
不只是巴塞罗那,世界各地的驱魔师与探索部队都受到了重创,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
“索卡罗部队,卡萨那里多,彻卡拉彭;克劳德部队,蒂娜斯巴克,格恩福莱尔,索尔加兰;以上,5名驱魔师死亡。加上探索队员,总共148名教团成员确认死亡。”
利巴班长手持记录本,低沉地念着死者的统计报告。
教团中哭声一片。
即使加入教团时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真的面对同伴的死,有谁能无动于衷呢。
悲哀与沉痛在教团中不断蔓延着。
“仅仅几天就被干掉这么多么…”
“怎么还有五名驱魔师也丧命了…”
“完全不行啊…”
“不是神的使徒吗…”
“与伯爵那边的力量差太多了…”
“连驱魔师都不行的话,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啊…”
“我们要怎么办啊…”
“会被伯爵杀死吗…”
沮丧与不安的窃窃私语在大堂的各个角落响起。
“住嘴。”利巴回过头,凶狠地瞪视着那些说丧气话的研究员,训斥道,“在拼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