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本就安静的修道院越发寂静。
纪秋沉默地站在忏悔室外,倾听着索拉娜修女以及伊内斯修女的交谈。或者说,索拉娜修女在低声悲诉,伊内斯修女在悉心开解。温柔的言语,温暖的怀抱,对索拉娜而言,来自伊内斯修女的劝慰,仿佛真的是来自神的关爱,厚重而慈悲。
多么正常的对话。
但她却丝毫不敢放下警惕。
***
自进入这个修道院以来,她的直觉就在不停地叫嚣着危险。
索拉娜引着她到房间休息时,她见到了其他修女们,她们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在别人眼中,这是常年苦修的平静,但在纪秋眼中,却是如活死人般麻木。
索拉娜无知无觉地与其他修女们打着招呼,面色如常,甚至温柔地向纪秋解释,这些修女们多年闭门不出、专心苦修,才会于人事上有所欠缺,请她见谅。
纪秋没有否定,但亦不赞同。事实真是如此吗?
索拉娜离开后,纪秋在房间中等待着夜幕落下,好一探修道院究竟。
然而,为她端来晚餐的陌生修女在进门的瞬间就脱去了人皮,化成了如腐烂果实般的球形恶魔。这是初级恶魔,形态是最简单的巨大移动炮台,杀伤力却丝毫不弱。驱魔师以外,再无人能伤到恶魔分毫。
来了。这是第一个念头。
果然。这是第二个念头。
纪秋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个修道院中果然有恶魔潜伏。
她的手极稳,就如她坚定的心,她的觉悟从未如此刻明澈。
心境的变化是如此鲜明,手中的骨扇越发得心应手,如同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骨扇轻启,光洁素白的扇面滑过空气,无形的利刃从扇上飞出,一招毙命。
任恶魔的残体在身后爆炸,她看似淡然地走出了房间,双唇却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斩杀,从不是愉快的事情。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得去手的。
好在,恶魔们撕去人皮时,与人类的形象截然不同,多少减轻了心上的压力…
走廊边的粗糙墙壁上,不时地镶嵌着微锈的烛台,昏黄的烛光轻轻摇曳着。
面无表情的修女们安静地走过,连彼此间的礼仪性问候都省去了。
烛光诡谲,将每个修女身后的影子扭曲成古怪的形状。
明明是深夜,为何修女们仍在游荡…
她的心中泛起疑惑的涟漪,却不敢向那最可怕的猜想靠拢。
小心地避开着修女,敏捷地在修道院中穿行,渐渐靠近了院长的寝室。
没错,那位看似最温柔最慈爱的伊内斯修女,却给了她最糟糕的感觉。
不是恶魔,胜似恶魔。
经过房门紧闭的忏悔室时,房中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
这是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但对她而言,却并不困难。
只要不是完全密闭的房间,空气的流动会产生风。
风中带来的声音,无论多细微,她都能捕捉到。
她驻足细听,虽然直觉上不对劲,但伊内斯修女确实在开解索拉娜。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吗?她引以为傲的直觉出错了?
“上帝听到了你的虔诚,索拉娜。”隔着房门传来的伊内斯修女的声音依旧慈善。
“真的吗?!”索拉娜惊喜地说道。
“当然,我的孩子。”
“那…安东尼奥,我的丈夫他…”
“是的,他被准许复活了。”
复活?!
纪秋的心一凉,据她所知,能和复活扯上关系的,唯有一人!
千年伯爵!
恶魔的制造者!
诸多悲剧的根源!
企图灭世、称霸世界的疯子!
“来吧,索拉娜,来见见那位神的代言人。”
伊内斯修女温柔的说道,纪秋却开始浑身发寒。
为什么,为什么修道院的院长,教廷的下属,会和千年伯爵有牵扯?!
更可怕的是,伊内斯修女简直,不,就是在诱导索拉娜“复活”她的丈夫?!
“晚上好,索拉娜。”轻快有礼的男声从室内传来,“以及,门外的驱魔师。”
“什么?!”伊内斯修女不可置信的惊呼,纪秋也震惊不已。
房门几乎是瞬间被打开,纪秋完全躲避不及,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房间内的三人,索拉娜脸上是不知纪秋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惊讶,伊内斯修女是秘密被发现的惊怒,以及,头戴黑色高礼帽的圆滚滚大胖子(= =)是趣味盎然。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鼓囊囊的长伞,直指门口,看上去完全没有杀伤力。
纪秋留意到三人到房门的距离,根本没人能够到房门,那刚刚,是谁开的门?
难道,这个顶着一口大白牙的白胖子能隔空探物?好可怕…
“你是,千年伯爵?”手脚冰凉,额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依然咬牙努力振作起来。
“是的哟~≈9829”白胖子笑眯眯地说道,“嘛,没想到竟然有驱魔师在这里呢。”
明明并非谴责的语气,伊内斯修女却惶惶不安,“非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白胖子抬起手,止住了修女的话,“既然这样的话,我的孩子们~”
随着千年伯爵的召唤,修道院的修女们纷纷向这条狭窄的走廊上涌来。
在索拉娜惊恐的视线中,修女们失去了人形,彻底变成了巨大的丑陋的球型怪物。
“这是什么!”索拉娜害怕地问院长,即使从未见过,她也看出了它们的邪恶与不详。
“没什么,我的孩子。”伊内斯修女努力按下心中的不悦,为什么会有驱魔师来到这个袖珍小国的偏僻修道院呢,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