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宁的话让包括赵肖氏在内的一群人脸色都不好起来,在场唯一算得上是外人的中年大夫,似乎也看出来了这两人来者不善,可能会有大来头,心里同样有些发慌。只是,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像这种婆婆像要处置放荡儿媳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即便这贵公子看起来是这家儿媳的义兄,出了这样的丑事,恐怕也不好意思出头。
看着这位公子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上前,先是有礼地作揖,随后才起身,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随后,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选择性地说了出来,整个大堂都是中年男人沉稳平和的声音,只是,他眼里的得意或许可以瞒过其他的,但是在李青宁和吴天面前,那点小伎俩根本就不够看。
“哦,是这样吗?”李青宁看向赵肖氏,“这么说,是不是还要本少爷给你们赵家道歉?”
“不用,哪里敢劳烦李公子。”赵肖氏就算是再嚣张,在经历了肖大生的事情之后,也明白有些人是她不能够惹的,不过,“既然肖大丫是李公子的妹妹,民妇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请李公子将你这妹妹带回去吧,我们赵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她就不信,事情都这样了,出了这样的丑事,李青宁还会要认下这个妹妹。
“呵呵,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大周律法明文规定,诬陷罪,重则终身□,就算是轻的也要坐牢一年。”李青宁淡淡地说道:“我现在说了,你们就应该知道,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守孝愤恨地盯着赵肖氏,这一次,他是真的恨他这个娘,也恨赵家这一家子人,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存着理智,紧紧地握着肖瑶的手,毕竟这件事情受伤害最深的还是小妖,大过年的,怎么就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众人沉默,“大夫,你还坚持刚刚所说的么?你确定赵守孝真的无法生育?”李青宁开口问道。
大夫只是微微犹豫,想到赵肖氏说,镇里的李老亲自诊的脉,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回公子的话,是的,他确实没有生育能力。”恭敬的回答完,大夫才惊觉,为何自己心里会对眼前的公子产生敬畏之心,明明他依旧是笑得很是温和,心里更加疑惑起这公子的身份来。
“呵呵,赵肖氏,你也坚持你的二儿媳妇,也就是肖大丫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赵守孝的么?甚至认为在这个大厅里存在着她的ji夫?”李青宁笑容很是亲切的问道,恐怕在场也只有肖瑶明白,这李青宁的笑容就是陷阱,让赵肖氏跳进去还不曾察觉。
“是的。”赵肖氏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我儿子已经被镇上的李大夫确认了他没有生育能力,如今肖大丫有了身孕,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她想将责任撇开,即使是最后真相出来了,自己也是被李大夫的误诊所迷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吴天,看来还真有人冥顽不灵,将这大夫和赵肖氏带县衙,如今大过年的,父亲也没空审理,先关起来吧。”李青宁淡淡的话,却让那大夫和赵肖氏的心都冰凉起来,若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对面公子的身份,那大夫也就白混了这么些年。
“为什么,李公子,就算你是县令公子,也不能没有王法,随便乱抓人,是肖大丫自己偷人,有了野种,你凭什么抓我。”赵肖氏本就心虚,在一听李青宁这话之后,哪里还能够平静下来,站起身来叫嚷道。
“住嘴,”吴天唰的一声,拔出官刀,赵肖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恐惧地盯着那放着冰冷的刀刃,十足的寒气扑面而来。
“呵呵,难道你们不知道,在这永昌县,本少爷的话就是王法,”李青宁笑着说道:“不过,本少爷向来喜欢以理服人,今天就让你死心,我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当恩娘亲的,反正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查查,我这妹夫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话落,不意外地看着赵德拿着烟的手一抖,赵守忠的眼里同样闪过恐惧和害怕,看来大丫妹妹的猜测也不是毫无凭证的。
“我不明白李公子在说什么?”赵肖氏紧咬着嘴唇,忌惮着吴天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不敢尖叫出声,更不敢像对付普通人那样撒泼耍赖,甚至是恶言辱骂。
“这位大夫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青宁冰冷的眼扫过那中年大夫,看着他完全不复刚刚镇定的模样,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接着说道:“可是,想必你不知道那曾经给我这妹夫看病的李大夫,是我大哥旗下药铺的坐堂大夫,昨日他才跟我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因为某些原因误诊了一个病人,赵肖氏,你还不明白我说的什么吗?吴天,讲给他听。”
“赵肖氏,你好大的胆子,昨日,你明明带着你的二哥肖二生去问了李大夫,李大夫也明确地告诉了你,他是误诊,赵兄弟的身体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看着赵肖氏脸色惨白,吴天没有丝毫的同情心,这可恶的妇人,不给她一些教训,她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可今天,你却理直气壮地带着一个大夫,口口声声要抓我们家小姐的ji夫,我倒是从没有见过你这样为人母亲的,自己儿子有了骨肉不高兴不说,反而诬陷自己的儿媳妇,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大夫也反应过来了,看着赵肖氏,“你不是说镇里的李大夫说了他不能生育的吗?”大夫的手指着赵守孝,本来以为是一出寻常的戏,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婆婆希望儿媳妇怀上野种的。
“娘,吴捕头刚刚说得是真的?你已经去大夫那里确认过了,二哥身体根本就没有问题?”赵知节看着赵肖氏的眼神透露着不可思议,以前爹娘最多也就是占便宜,不管他的死活,可今天这事,怎么想怎么荒唐,娘怎么可以这么做。
“就算是老二的身体没有问题,也不能说明白肖大丫怀的就是他的骨肉。”看着自家人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盯着自己,更不用说肖大贵和肖大柱那一家人,赵肖氏索性死鸭子嘴硬,抗到底,她还真不相信,有赵守孝在,李青宁会真的将自己关到大牢里。
“肖大婶,你可真是,”肖大柱一拍桌子,愤怒地盯赵肖氏,“赵二哥和二嫂子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地陷害他们?还有,我们又有哪一点惹了你,你要将如此的脏水平泼到我们身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对肖大婶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还用说,”肖大贵却看得明明白白,“因为她恨赵守孝,见不得他好,我们这些与他走得近的,自然也就同样被他惦记了,若是这件事情真被她得逞了,我们三家的关系怎么可能还会像之前这样,大妹子,不得不说,你的心思还是跟以往一样,狠毒,只是,我依旧相信,报应回来的,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虽然肖大贵说得头头是道,可背上却是冷汗都留了出来,若不是那个大夫是熟悉的人,今天这事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善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岁数还会被人泼脏水。
“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陈氏突然开口,她清楚这件事情赵守孝和肖大丫就算心里再难过,再不满,也不能说什么,可他们这些外人不一样。
“对,”张翠花接着说道:“李公子,你不是说诬陷人最轻也要做一年的大牢吗?这赵肖氏诬陷我相公和公公,一定不能就这么饶了她。”张翠花说得是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倒是肖大贵和肖大柱他爹老脸有些发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你们。”赵肖氏也有些傻眼,她再厉害,也就是在杏花村这一亩三分地,大牢对她来说那是极其恐怖,地狱般的存在,随后看着一脸木然的赵守孝,还有满脸嘲讽的肖大丫,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慌的神色。
“大贵叔,肖大叔,这件事情是我娘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们道歉,她毕竟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灵活,请你们原谅她这一次吧,大牢那地方,我娘若是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两说,就请你们高抬贵手吧。”赵守孝硬着头皮出来,此时心里也是恨极了娘的愚蠢,只是,他身为老大,怎么也得出来求情才是。
“哟,大侄子,我们这可受不起,”朱氏开口,很是不悦,“你娘年纪大了,我若是没记错,她还比我小几岁吧,这后口白眼的,就往我当家的身上泼脏水,怎么,赵兄弟,莫不是你也想试试?”话落眼神在赵家另外三个儿媳妇身上打转,那意思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在农村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公公和媳妇之间不清不楚的扒灰事件。
那明明白白,□裸的眼神,让赵家的三个儿媳妇难堪得不行,就是脸皮一向厚实的赵周氏都有些绷不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就是好奇,为什么生生妹子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寻常人一般都不会这么想,难道是她见多了,所以,才会把所有人都想成这样。”朱氏的性子是直,可嘴巴却是毒得很,而明显的,这一次,肖大贵并没有想往常那样阻止。
赵王氏和赵何氏都低着头,她们今天可是丢脸到家了,哪里还有勇气将脸抬起来。
“大夫,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凭什么就一口咬定赵兄弟不能够生育?你真的是大夫吗?”李青宁的问话依旧是淡淡的,却让那中年大夫的心斗得更加厉害,在吴天的一个怒视下,两腿发软,跪在了地上,“回公子的话,前天,这妇人找到我,告诉我,她媳妇怀了别人的野种,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陪她演这一出戏,务必让她儿媳妇身败名裂。”
“呵呵,娘,一百两银子,娘,你可真是大方。”赵守孝突然开口说道:“这银子恐怕是我打猎的时候交给你,你存下来的吧?一百两啊,你也舍得,都不知道家里的人要吃多少窝窝头才能够省下来,就为了陷害小妖,你可真行,你恐怕是第一次在我身上花这么大的银子,你就不会心疼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个娘了,早知道这娘没有当自己是儿子,甚至恨自己,可没想到恨到巴不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地步,那么,既然如此,为了自己这个家,以后这些人还是不来往了的好。
赵家人何尝不是惊奇地看着赵肖氏,在分家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娘会留下私房钱,可他们分得已经算是不少了,却不曾想,娘手里还有那么多,能用一百两陷害赵老二,那说明什么,说明娘手里剩下的肯定不止一百两。
“好了,赵兄弟,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早些看清楚这些人,对你,对小姐也都是有好处的。”这是吴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赵守孝,只得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随后看着两人,“走吧。”
“去哪?”赵肖氏有些傻眼地看着吴天,愣愣地问道。
“当然是县衙,放心,那里窝窝头还是有吃的。”吴天笑着说道,他不笑还好,一笑就显得格外的狰狞,“还有你,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跟我走,”话落,一边的李子不知道从哪里递上了绳子。
中年人叹气,心里大呼倒霉,为了一百两,这个年要在大牢里过了,除了神情有些颓废之外,倒是没有害怕到赵肖氏那样的地步。
“不去,我不去,”赵肖氏脑子里尽情地想象着大牢的情况,无边无际的黑暗,许多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从牢门缝隙里伸出脏兮兮的手,四周全是老鼠蟑螂,带着恶心的味道,自己手脚被铁链子捆绑着,面前是衙差一个个路出可怕的笑容,有的手里拿着鞭子,有的拿着少得红红的烙铁,放在水里,滋滋作响,越是往下想,她浑身斗得越是厉害,突然一声尖叫,“我不要去大牢,我不去。”
随后两腿一抖,一股骚味在大堂中弥漫开来,其他人倒还好,李青宁和肖瑶同时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两人都是有洁癖的,一个手里摇着扇子的频率不断加快,一个“呕”了一声,捂着嘴,跑了出去。
赵守孝心头的难过,压抑还有愤怒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被肖瑶利落跑出去的动作吓得消失无踪,“小妖,慢点,小心身子。”话落,众人回神,大堂里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想着赵守孝和肖瑶说清的赵家人傻眼了,怎么在这节骨眼离开了,那娘要怎么办?
李青宁和吴天倒是松了一口气,无论肖瑶是真的被恶心到了还是怎么的,这个时候赵守孝不在场是最好的结果。
“带走吧。”李青宁淡淡的一句话,让因为太过害怕而小便失禁的赵肖氏从尴尬难堪中回神,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噩梦,此时,她真的是后悔了,为什么没有听大哥和二哥的话,若是自己耐住性子,等着大哥和二哥想出法子再收拾赵守孝,今天自己也不会担惊受怕,更不会被关到大牢里去,而是应该在家里带着孙子,吃着老三孝敬上来的肥肥的猪肉。
吴天一上前,赵肖氏就猛地往后退,“我不去,李公子,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这一回吧。”这一次,面子,任性,执拗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也不管sh了的裤子,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娘,”赵家的人坐不住了,“李公子,我娘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放过他这一回吧。”赵知义上前,开口说道。
“我刚刚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可惜,她没能把握住,吴天,还愣着做什么,带走。”李青宁温和的脸却完全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好说话。
“李公子,我求求你飞,放了我娘吧,她经不起大牢里的折腾的,只要你愿意放了我娘,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赵思慧也跟着跳出来,跪在李青宁面前,哭着说道,话说得那个情真意切,再看着跪在地上完全没有刚刚嚣张模样的赵肖氏,一脸煞白,浑身斗得跟筛糠似地,即便是依旧生气的肖大贵和肖大柱他们两家人,都有些不忍心。
“做牛做马,六姑娘,你配吗?”李青宁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是优雅高贵,可是吐出来的话,却让众人的心都是一凛,“要我放了赵肖氏也不是不可能,俗话说,父债子还,在母亲这里也说得过去,大周一向是以孝治天下,赵肖氏既然犯了罪,就不可能不遭受惩罚,当然,若是她的子女愿意代劳,她倒是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五姑娘,你愿意吗?”
李青宁的话让赵肖氏恐惧得快没焦距的双眼出现一丝亮光,她有五个儿女,一个个都是孝顺的,这样自己就不用进大牢了。
赵肖氏和众人的神色被李青宁看在眼里,没有了赵守孝在场,他尽情的发挥,这出戏,果然是精彩,这人性自私,在赵家一家子人上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让李青宁很是受教,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令他碰到别人震惊的事情都依旧能够保持面不改色。
刚刚还哭得一副就算我死,也不要让娘进大牢的赵思慧,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进了那样的地方,再出来,那一辈子都被毁了,于是,抽泣了两声之后,将目光放到三位兄长身上,大哥生强力壮,进去呆一年应该没事的吧。
“不行,相公是我们家的支柱,不能丢下爹和两个孩子不管,”赵周氏哪里不明白赵思慧眼里的意思,脸色一变,立刻叫了起来,“相公,你不能去,你要是去,我就带着两个孩子跟着你一起去,”见赵守孝有些松动,接着说道:“你不想想,小文和小武若是有一个进了监牢的爹,他们的一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赵周氏说得并不夸张,至少在杏花村这个地方,进了县衙大牢,哪怕是一天,再出来,一辈子都会被打伤坏人的名头,那是永远都要低人一等的,情况绝比赵守孝和肖大丫曾经在村子里的处境要难过得多,
一想到两个儿子,赵守忠本想扛下来的心一下子就垮了,偏过头,没有去看赵思慧和赵肖氏带着希望的脸。
“大嫂说得是,我们家小乐乐聪明可爱,我可不能让他一辈子都低人一等,抬不起头做人。”赵王氏笑着说道,她知道自家相公不会去,一是因为他是老三,怎么也轮不到他,二是相公恐怕顾忌到自己的感受,毕竟今天这事,娘做得太过分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有没有肖大丫那么硬的后台,说不定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都被挑拨,有了间隙。
“放心,”赵知节拍了怕赵王氏的手,看也没看两人,娘太过分了,给点教训也是好的,这世上能管得了她的恐怕就只有官老爷了。
赵知义刚刚还在求情,这个时候,不等赵何氏说话,人就缩回去,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笑话,他要是进了大牢,秀才肯定是没有了,那怎么可以,“我们家两个孩子现在还小,我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相公还要在学堂教书,所以。”赵何氏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明白的,“大嫂,三嫂,一直以来娘对五妹和六妹是最好的,再加上五妹六妹在家里又没什么事情,无牵无挂的,我想两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算之前有所觉察,看着三个儿子这样一一推脱下来,赵德的心冰凉得很,倒不是说他有多爱赵肖氏,有多心疼的,而是赵肖氏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他要怎么办?闭上眼睛,两位闺女的话他已经不想去听了,似乎听不见心里还会存在着那么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