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喉间凉飕飕的。他如梦初醒一般,斜眼看去,只见庾信手中的一柄长剑递出,剑尖正指着自己喉间。庾信本人,也像是一柄出鞘的剑,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对永弘一字一句地道:“不得对天女无礼!”
永弘一怔,说:“她是什么狗屁天女了?……”话犹未完,就又被庾信手中的剑逼了回去。情急之下,永弘不禁对大声李银笙喊道:“银笙,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他觉得喉间微微一疼,知道庾信动了真格,而龙渊乃是当世无二的利刃,此刻怕是剑气已经在自己颈项上拉出一道不深的血痕。
“五王殿下,我既受天命在身,”李银笙压根儿没有看向永弘,而是面向武英殿,缓缓地说,“自当鞠躬尽瘁,为社稷造福。殿下过去的情分,我一一都记在心头,往后自当补报。只是如今的我,已经不同以往,过去称谓,请殿下不要再用了!”说着她闭上双目,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再也不理会永弘。她身后的侍女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一名与李银笙打扮相差仿佛的年轻女子,手中奉着一鼎铜质香炉,缓缓走上前来。香炉中腾起袅袅的烟气,苏简鼻中立时就闻到一阵好闻的白檀气味。
那女子走上前,将檀香炉放置在李银笙身前,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不知何时,李银笙身后出现了八名与她打扮一无二致的妙龄少女,众人都是着白衣,散着黑发,八人就如一人般行动,齐齐走上前来。早有宫人继续奉上石青色的蒲团,放在八女身前。那八名女子行动就如行云流水般整齐好看,在李银笙身后,也不见有人号令,就都齐齐跪在那蒲团之上,随着李银笙,低声念起经文来。苏简耳力好,依稀听她们念道:
“伐爱不尽根,虽伐犹复生。
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
内箭亦如是,爱前伤众生。
……”
苏简似乎想起她曾听什么人吟诵过这个偈子的一部分,突然心有所感,扭过头瞧了瞧永弘面上的神情,见他又是尴尬,又是难过,而且还带了几分愧色,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着。庾信见他再无动静,缓缓地将龙渊收了回来。
见到这样的永弘,长公主永璇颇有几分不忍,走上去,拉了拉永弘的衣袖,口中轻声唤着:“五哥——”她低声地劝解着,苏简只能听见“不值得”、“眼下”等几个字。突然永璇一声惊呼,却是她被永弘一扬手甩了出来,跌出几步。
这时候的永弘,眼中遍布血丝,颈上有一道血痕,头上的玉冠歪倒下来,头发散乱,看着极其可怖。他突然一把将头上的玉冠扯下来,随手掷在地上,仰天一声长啸,啸声中满是悲凉之意,闻者无不变色。柔雅突然迈出一步,怕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是觉得永弘此时情况不对,动了念头想上前救治。岂知文衍手中一紧,拽住了柔雅的手腕,柔雅那迈出去的步子立时就停了下来。
然而苏简却抢了出去,只不过目标不是永弘而是长公主永璇。她与乔琳交好,永璇对她亦不错,苏简绝不可能坐视不管。她身法也快,在永璇将将要跌倒之际,赶上扶了一把。永璇感激地朝苏简一笑示意,接着狠狠地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八王永彰。永彰是承氏亲族这一辈中最为年轻的王爷,但是个性胆小懦弱,尤其害怕五哥永弘与长姊永璇,被永璇瞪了一眼之后,更加敛了眼神,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啪”的一声脆响,永弘突然安静下来,右手捂住面颊,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位宫装老妇人,惊讶地道:“母后?”
刚才就是那老妇人在永弘面上扇了一掌,永弘就像被扇醒了一般,眼中似乎变得清明,面上那狂躁的神色也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