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中,刑部“天字号”大牢,坊间传言,踏进这牢门的人,从未有活着走出来的。
苏简原以为她只在这里逗留一晚,然后便会走上人生的尾章。因此在整晚之中,她完全忽视了这天牢中可怖的环境和令人作呕的一股尸腐之气,她只怔怔地望着高高在上的一方小小的天窗。
如果这是最后一夜,她该想些什么留下些什么?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天京与西北边陲之间,相隔千山万水,永熙此刻或许正在伴着夜柝之声巡视边防,丝毫不知道天京这里,竟只一夜之间,变生不测——
她努力地去回想那些幸福与甜蜜的往事,一个个青涩而怦然心动的瞬间,可是她的脑海中,却一直盘旋着李银笙那娇艳如春华的面庞,樱口中徐徐吐着“不知深浅”、“该当死罪”几个字,苏简好几次险些失声痛哭,“真的是晓玲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而原来恨一个人,也可以来的这么容易,一想到李银笙,苏简的指甲深深地直戳进手心里去,血便滴滴答答地流出来,苏简丝毫不觉,只怔怔地望着那一方小窗,夜天色由黄昏渐渐暗沉下去,接着透出宝石般的沁蓝来,天幕渐高,可以见到一点星辰,像宝石般挂在深蓝的天幕上,却渐渐地移出那一方小窗,再也见不到了,天色一点点开始转亮,沁出一点鱼肚白来。
清晨的时候,苏简和衣倒地,略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她依然怔怔地,回想起梦境之中她似乎看见吴虹与哥哥苏筠,一脸幸福地手挽手站在一起。她突然极为懊悔,同时在这天牢里冰冷的地面上,她突然懂了苏筠,明白了苏筠当时的决断——为名声啊份位啊之类的与心爱之人分开,原来才是天下最为不智之举。
日头渐渐升起,而午时的鼓声不啻她苏简的丧钟之声。苏简不再胡思乱想,只一心一意地思念着永熙,她右手在怀中探了探,永熙当日那封亲笔书信还在。她苦笑一声,“由昭武校尉苏简亲呈太后凤览,永熙上”,这封信应该不再有机会递给太后了吧,苏简这么想着,然而永熙那一手秀逸的字却吸引了苏简的目光,她情不自禁地一笔一划地学着永熙书写自己的名字。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
她这般想着,却不敢落泪,生怕把眼前这唯一的念想给洇sh了。她在地上这般静坐了良久,直到地面上那股寒意一直沁到自己的腰部、胸腹,自己都不曾知觉。等到听见天牢门口“哐啷”的一声,有人将铁门打开,苏简才惊觉,自己已经坐得太久,凉意上侵,双腿麻木,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从那一方小小窗口映下的阳光已经不强烈了,远远地传来申时的鼓声。
进入天牢那人是一名老妇,慢慢地走到苏简的牢门口,打开牢门下方的一个小口,递了一盆东西进来。苏简对她大喊:“喂——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没有人带我出去?”
那名老妇低下头来,冲着苏简一阵怪笑,指着耳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见,又张开口给苏简给她早已割去的舌头。苏简心中大骇,坐倒在地,直到那名老妇远远地离开了,有是“哐啷”一声,狱门被锁上,苏简才吁了一口气,自己居然还没有被拉出去处死。
然而,一旦缓了下来,苏简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瘫倒在地面上。这时候她才开始有点感觉,这天牢的地面又sh又冷又硬,躺上去硌的腰背生疼。她稍稍有点精神,一骨碌坐了起来,看了看那狱卒送来的东西,只觉得一阵恶心——这哪里是食物,简直连猪食都不如,就是些菜叶米糊之类在一起胡乱炖了,散发着一股馊臭的味道。
苏简并不是那么娇贵的人,南征路上她也吃了不少苦,然而军中有路小二那样的炊事兵,伙食从来不差。苏简死活逼自己吃下去一点,放下了盆子,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外面是什么变故,竟让自己多活了一晚?
“一定是他,”苏简想着面上就透出喜意,“他在手下阴字营无处不在,在天京城一定耳目众多,就算不能及时送信到西北,至少也能将行刑的日子阻上一阻,再想办法。”
“又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