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子明既然打定了和对方斗功力的主意又怎么可能自已把局势搞『乱』呢?宋雪围空他也围空,宋雪破空他也破空,宋雪走的保守他走的也不激进,短短不到一百手,黑白双方几块棋均已安定,都没有大空,也都没有弱棋,实空差距极为接近,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白棋略厚一些。
宋雪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官子战,他对自已的官子可是极为自信,说句有点自大的话,进入官子时只要差距不超过三目,他就有信心反败而胜,更何况现在黑白双方极度接近,一举把对手甩得远远的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本以为算计得无懈可击的官子在对手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一方一手的大官子收完后白棋居然领先了!
白棋领先的本身并不让宋雪感到吃惊,真正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一向对官子极为敏感的自已怎么搞不清楚白棋是在什么时候领先的。
回想起刚才的招法,黑白双方都很自然,完全没有变调的感觉,攻防之间也是中规中矩,看不出哪里吃了亏。
这个人是不是会『迷』魂术?抬头看了看王子明轻松自若的面孔,宋雪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相比于宋雪的郁闷,坐镇二台的曹兵感到的却是绝望。
和宋雪不同,曹兵是以中盘凶狠凌厉的杀伤力闻名于棋界,他的棋大起大落,往往不是吃掉对方大龙就是被对方吃掉大龙,很少有会下到终盘的时候。
本来以他的这种霸道正好克制纪长风稳健的棋风,但不幸的是,开局不到二十手的时候,他对纪长风的小目飞挂走出了一间低夹。
毫不犹豫,纪长风使出了专为本次大赛精心准备的秘招——小飞压。
曹兵立刻一冲一断: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忍耐这个词的存在,叫他在布局阶段就老老实实地在三路爬过除非赛前有人给他吃了安眠『药』。
以后的进程可想而知,纪长风如愿地使出了小尖。
初见此招的曹兵如纪长风当初一样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纪长风不可能会不知道那招二路点,在这么重要的对局当中对方敢走出这么一招很有俗手嫌疑着手,要是没有阴谋那才是怪事呢。
把脑袋深深扎入棋盘,曹兵开始了细算:这个棋型黑白四块棋两两分开,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棋型,搞得不好说不定马上就要面临崩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反观纪长风倒是悠然自得,手里装饰作用远大于实用功能的扇子轻松地一下一下摇着,不时看看面前低头觉思的曹兵,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到了旁边王子明的棋局上。对于这个新手的变化他早已了然于胸,无论曹兵的如何应对他有相应之招,不管最后能不能走出两分变化,光凭对方计时表上转过了近半圈的时针这个变招都已经算成功了。
漫长的等待之后曹兵最后还是在角上跳下,对外边直接攻杀他自觉没有把握。
尖顶,纪长风立刻应到,这是必然的一招。
又想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曹兵走出了让他事后最为后悔的一招:跳点兼引征。
哈哈,果然忍不住诱『惑』了,黑棋想一举占得优势,可惜,这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白棋顺势冲出之后王子明那招让纪长风大叹老天不公的二路托顺理成章地摆在了棋盘上,只是这一次,目瞪口呆的人改成了曹兵。
饶是曹兵把剩下的时间又用去了一半,但已经掉进了陷井的猎物又怎么可能毫发不伤地逃脱?在被白棋一通滚打成了一团饼并付出了半角的代价之后,黑棋总算勉强站住了脚跟。
无论在实地上还是厚薄上都已经大占优势的纪长风充分发挥了他大局观强,行棋稳健的特点,牢牢把握住优势,而曹兵因为这块弱棋的拖累想要拼命却无从发力,只有慢慢地捱进了官子阶段,很清楚对方官子实力的浙江棋手对这盘棋的输赢已是心知肚明,唯一指望的是一台的宋雪扳回一局,否则这一轮最多也只能是个平局。
可惜的是,坐镇一台的宋雪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进入官子阶段的王子明不再保留,利用已方稍厚和对方不得不拼命的心态一点一点地把优势从二目扩大到了五目。宋雪眼睁睁地看着自已的目数一点一点地减少却无能为力,鼓起勇气的奋力反击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展示妙手的机会,几个回合下来反而又让对方抠出了一目。上个世纪有一位棋手钱宇平,雅号“钝刀”,官子好得让对手欲哭无泪,相形之下眼前这位岂止是钝刀,那种层层剥皮的感觉叫成锉刀也不为过。
不过宋雪并没有认输,他是一台,现在就认输很可能会影响到后三台的军心,除此以外,王子明那出神入化的官子功夫也让他不想错过,直接面对那一手手严丝合缝,无隙可乘的招法可是十分宝贵的经验,这是赛后在棋盘上平心静气地摆一百遍也得不到的。他很想知道,在自已最为自豪的官子战中,面前这位神态轻松的高手倒底还能刮出多少目棋来。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再过一关
第七十五章 再过一关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尽管宋雪已经是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白棋仍然象在岩石上打桩子般生生再给破去了两目,最终黑白盘面相同,黑棋还不出子来。
三又四分之三子的差距在功夫型棋手的对决中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差了。,北京队在历届晚报杯上都是一支强队,虽然近几届成绩差强人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人敢忽视他们的存在,宋雪比赛之前不是没想过棋会输,但是他想不到自已会输在官子上!虽然不敢说自已的形势判断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误差也不过是在一两目之间。官子战之前自已已经反反复复进行过三次形势判断,怕的就是因为眼花数错了目数,宋雪可以肯定,官子战开始时,双方形势基本相当,即便白棋有优势也不会超过一目。换句话说,对手是在自已最得意的官子战中生生便宜了七目以上!
天知道,一直自夸收官水平比得上职业高段棋手的自已,在对方面前居然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看来所谓的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说得就是自已这样的人吧?
宋雪苦笑着在记录本上签下了字,教训啊!有外有人,天外有天,过于自信于自已的实力而忽视了对方的特长,这就是今天败战的原因。早知如此,拼着被动也要在中盘挑起战斗,和北京的这位陌生棋手比拼官子,实在是在寿星老上吊——找死啊。
这边宋雪刚交了棋,那边曹兵也就不再坚持了,面对同样擅长官子同时又以行棋稳健著称的纪长风,五目落后的黑棋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要依着曹兵的『性』子早就投子认负了,但这是团体战,一个人是否认输关系到其他三台的士气,所以他只能忍受着纪长风欺压慢慢地走着。现在宋雪终于交棋了,那自已的坚持也就没有意义了。
意想不到的事又一次发生了,曹兵这边刚把裁判叫过来准备签字,后两台的伙伴也同时举起了手,原来和前两台一样,三台,四台也早就打算认输了,只是因为和曹兵抱着同样的心理在那里强撑着,搞了半天原来是四个人一起唱了出空城计。
“哈,王大哥,纪大哥,刚才你们是没看见我对面那位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一会红一会黄一会白的,就跟个变『色』龙似的!”一出赛场的大门李紫芸就先兴奋地叫了起来,想来今天这盘棋赢得是极为痛快。
“别那么说别人,要知道上午输棋的是他,下午输棋的可能就是你,给别人留点面子就是给自已留面子。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那么爱咋咋唬唬的。”王子明赶紧制止道,这个小丫头,这儿可是赛场大门,谁知道有没有别的队的人在这里路过,万一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就是事。了解她『性』格作风的知道她这是无心之举,不了解的还不把这当成有意侮辱。
“哼。”被当头泼了盆凉水的小姑娘用鼻子重重的一哼,显然对王子明如此破坏情绪的言语大为不满。
“好啦,紫芸,想说话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想怎么说怎么说,这里人多嘴杂,影响不好。”纪长风看出李紫芸的不满劝解道,小姑娘就是心眼小,只是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把脸阴下来了。这个王子明也是,干嘛说得这么直接,下午还有比赛,这时候搞哭了一位可怎么收拾?
“切,我才不跟傻瓜一般见识呢!姐,走,我跟你说去!”纪长风对李紫芸的了解还是太少,小姑娘的脸『色』变得比天上的云彩快得太多,只是一瞬间就由含泪欲滴变成盛气凌人,一把拉起姐姐的右手,丢下目瞪口呆的两个男人向住处跑去。
“我就说,她闹了脾气跟本就不用去理,用不了多久就全好了。为她伤神根本是白费力气。”先回过味来的王子明对纪长风说道。
唉,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这也就是你,换个别人,怕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的。纪长风笑笑没有回答。
“对了,下午咱们该碰上谁了?”这些问题都是纪长风的工作,王子明关心的只是结果。
“是上海队。高杨,林靖宇他们。”纪长风答道。
“噢,高杨不就是前天会场院上碰上的那位吗?”对高杨王子明还是有印象的。
“对。下午你可得好好的下,我可是跟他们吹足了牛皮,你要是输了我的面子,钱包可就全没了。”纪长风提醒道,昨天晚上的赌到底还是打了,以二搏一,自已已经吃了点小亏,当然,因为压注的一方是王子明,所以事实上最后要破费的只能是对方。
“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打算怎么对待我?”王子明问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对对手了解的多些总没有坏处。
“我哪会泄『露』咱们的秘密,我只是告诉他们你非常厉害,厉害到他们根本无法对抗,,从我这里他根本就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不过他们和浙江队的宋雪和曹兵都很熟,想必中午一定会互通消息,估计对策会在那个时候想出来。”纪长风答道。
“这样啊?那上午使的招数怕下午用不上了。咱们都有哪几个变招曝光了?”本以为还可以多隐藏些时间,没想到浙江队和上海队这么熟,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我使了一招小目飞压,她俩使用了什么还不知道。不过听紫芸刚才的口气肯定也用了一个。咱们还是快点回去问一下吧。”因为几个人差不多是同时结束的比赛,其他人的情况谁也不太清楚。
“好吧,这就走吧。”说完王子明就打算向东院走去。
“喂,你真就打算这么过去?你就不怕吃闭门羹?”纪长风大声提醒道。
“怎么啦?”王子明不明所以地问道。
“嘿!你忘『性』倒好,刚把人家小姑娘弄得要掉眼泪就这个样子过去还想要人给你好脸『色』?”纪长风摇着头叹道,这个样子居然能和两个小女孩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大半年,说起来还真算是个奇迹。
“噢,你说的是这个呀。说起来还真是个问题,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如果时间长点,比如说到晚上,那不用去管,小姑娘的情绪也会好转的,这是有着无数次实践经验的,结果绝对可靠。但问题现在是马上就要得到答案,而李紫芸的特点之一就是越哄越来劲,这个时候上门去问话其结果可想而知。
“唉,当了这么多年的领队就是这次累人啊!好啦,你回去就先到屋里等着去吧,问话的事让我来做好了。”纪长风再一次的叹气道。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侦察
第七十六章 侦察
如纪长风所料,高杨和林靖宇果然借着午饭时间找到了宋雪,多少年的纹枰交锋早让这些棋坛高手之间有了深厚的友情,虽然在棋盘上是生死相争的对手,但在棋盘外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对纪长风昨晚的话两人并不相信,棋下到他们这个程度已是非常难得,在中国棋院注册的业余六段以上高手不超过一百三十位,拥有业余七段证书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八九人,虽不能排除有些高手因参加比赛少没在其列,但要说有可以把晚报杯上众高手视若无物的超强棋手存在而象中国棋院这样的权威机构居然一无所知,那简直和天方夜谭差不多了。
不过要说他们俩一点都不当真那也是瞎说,纪长风的确有开玩笑作弄别人的一面,但同时他也是一位思维严谨,做事稳重的长者,没理由为了吓唬自已就下那么大的本,孔府家宴可谓名闻全国,最高档次的宴席要多少钱虽然并不清楚,不过想必不是一百两百块就打发得了的。
王子明前两个月赢了正在风头上的刘浩这是事实,实力很强是肯定的,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它的表现,迄今为止所能找到的棋谱只有和刘浩的那两盘,超快棋因时间太短,偶然因素很大,一局棋的胜负不能说明问题故而参考价值不大,慢棋那一盘倒可以看出些眉目,从棋谱上看王子明的行棋几乎没有错误,但也没看出有什么超越常人的地方,要不棋局怎么到了官子阶段还相持不下?如果不是被他走出一步妙手刮去了刘浩五目,最后的胜利还是未知之数呢。
如此表现纪长风为什么会那么有信心把宝押在他身上?难道这两个月他的棋有了进步?可棋下到这个层次,棋手要再想有所进步那可不是光靠努力就做得到的事,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他有明师指导,进步神速,也不可能强到让自已这样的一流棋手半点获胜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串的疑问不是靠自已『乱』猜『乱』想就找得出来的,一人智少,众人知多,宋雪已经和王子明交过手,当事人的意见才是最有价值的。
“你们问我的看法?呵呵,可能参考价值没你们想得那么大。我的棋风和你们差别太大,我的经验你们未必用得着。”刚刚输了棋的宋雪笑笑答道,下午还有别的比赛,现在不是去总结问题的时候。
“你就说吧,苍蝇也是肉,价值不大也总比没有价值强。”高杨一定要知道实际情况。
“我是功夫型的棋手,他也是功夫型的,但后半盘的实力他比我强得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让我给你们提什么建议,那就是千万不要和他下细棋,和他磨官子跟等死没什么两样。”宋雪苦笑道,想起刚才的磨难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哈,这真是你的真心话吗?!你不是一直说在业余棋界你的官子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吗?怎么今天这么谦虚了?”林靖宇笑道,凡是高手都有自信的一面,宋雪在官子上的自信更是近乎于自大,但他的确有这样的本钱,至少自已就从来没有官子上赢过宋雪一盘。说不定是因为输了棋为了面子上好看才故意把对手说得那么强。
“唉,不要说你不信,就是到了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你们都知道我在官子上下过苦功,如果只论官子的话就是面对职业棋手我也有信心搏上一搏,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那两下子在人家面前就好象小孩子的过家家不值一提,我的空他是一捅就破,他的空我却是分寸难动,想要反击,攻过去就是吃亏,想要防守,空却是越守越少,那种感觉……就好象在沙漠空地上遇到食金蚁,看着自已一点一点地被吃掉但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那种痛苦……唉,不提也罢。”宋雪仔细选择着形容词,不过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想要找到合适的语句实在是太难了。
“你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高杨难以置信地问道,虽然不排除为了面子宋雪有夸大的成分,但被形容成这样也太有点夸张了吧。
“没有,进入官子之前也许还有,但那不是我的强项,我不能肯定,但进入官子之后我敢说半点机会也没有,至少以我的水平找不出来。”这个问题宋雪早就问过自已无数遍了,但每次的回答只有一个:不是自已走得差,而是对手走得太好了。
“在序盘和中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林靖宇问道,围棋的胜利是由多个方面组成的,一个棋手在官子上特别强在别的地方按理就该弱些。
“那到是看不出什么来,棋下的相当的稳,我的棋就更稳的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