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流,立刻低声对两人说了一句。 健壮男子和中年男人立刻轻喝一声,带着身后众人一路小奔来到江逐流面前躬身便拜。
“荥阳县主簿郭松、县尉张保率荥阳县衙众差役参见县丞大人,属下迎接来迟。 万望县丞大人赎罪!”
“快快请起!”江逐流连忙让众人起来。 口中道:“本官江舟江逐流,以后在荥阳要多多仰仗主簿大人、县尉大人以及众弟兄们。 大家勿要和我客气!”
众人心中感到怪怪的,和差役们称兄道弟的县丞大人,他们还是第一词见到。
“多谢县丞大人!”
众人齐齐地回了一句,这才起身。
县尉张保着众差役在前面开道,他和主簿郭松一左一右地护从着江逐流向县衙走去。
“江大人,荥阳县衙无主官久矣,你这一到任,我们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县尉张保一看就是个粗豪的汉子,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
主簿郭松却愁眉苦脸地陪在一旁,默不作声。
到了县衙之后,江逐流将吏部流内铨的火漆公文交给郭松,郭松拆开火漆,验看了一下,遂又和张保重新拜见了江逐流——刚才在街上那是客套,这才是正式礼仪。
江逐流知道这个规矩,也不客套,泰然受了他们一拜。 县丞是正八品,协助知县署理全县所有政务。 县尉和主簿都是从九品,县尉负责带领衙役、乡兵抓捕罪犯,主簿则协助知县和县丞负责粮马、征税、户籍等事宜。 现在主官知县空缺,江逐流就是荥阳县的老大,受这一拜也是理所当然的。
参拜完毕,郭松拿出知县和县丞的两套印信交给江逐流,口说道:“江大人,这两套印信属下保管很长时间了,每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
江逐流一笑,收过县丞地印信,却把知县的印信交给主簿:“郭主簿,知县的印信暂且还是由你保管吧,等日后知县大人到任后,你再交还于他。 ”
郭松心中道,知县大人?猴年马月也不会过来吗?口中却道:“还是江大人保管比较好,知县印信放在属下这里,万一有个闪失,属下担当不起。 ”
郭松本来就长得愁眉苦脸的。 这一番话说来,脸上更是凄凄惨惨的,让江逐流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觉得再逼郭松保管知县印信他就变成灭绝人性地禽兽了。 不就是一副知县的印信嘛,有那么严重吗?江逐流一笑,把两副印信都装在怀里揣好。
履行完公务上的手续,郭松和张保又带江逐流到后衙走去。 后衙是和前衙相连接的一个大院,却被几道墙分隔成四个院落。 正北方院落最大。 西边院落稍小,东边院落和西边院落一样大,却又分成了两个小院。
郭松对江逐流介绍说,正北方地院落是知县的居所,西边的院落是县丞的居所,至于东边,则是县尉张保和他的居所了。
郭松指着知县的院落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北方的院落面积最大。 又向阳,位置最好,江大人如果愿意,也可以先住在这个院子里。 ”
江逐流摇头道:“我还是居住在西边的院子里吧,省地知县大人过来后。 我又要搬来搬去。 ”
张保却道:“知县大人不知道何日才来,县丞大人只管居住无妨!”
江逐流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张保知道一些东西?
四扈从和众衙役帮江逐流把西院收拾好,又着人到集市上为江逐流买来被褥。 看江逐流居住的地方收拾停当,这才挥手和江逐流告辞。
江逐流一路上和四人相处颇为融洽,见四人离开,心中还有点不舍,就邀四人参加过酒宴再走,四人苦笑着道,走水路已经耽搁了过长时间,他们再不赶紧启程。 回去一定会被上司责罚。 江逐流很是过意不去,当下从褡裢里拿出半吊铜钱,权做四人的酒钱,又嘱咐四人,若有机会路过荥阳县,一定要过来相聚。
四人走后,有衙役过来禀告,说荥阳乡绅得知县丞大人驾到。 特意在近水楼备了一桌酒席。 请县丞大人务必赏光。
郭松用目光询问江逐流,江逐流一挥手道:“让他们自己吃吧。 本官不去。 ”
郭松立刻对衙役交代:“你就对乡绅们说,县丞大人一路车马劳顿,胃口不佳,今日暂且作罢,改日有机会再聚不迟!”
衙役领命出去。
到了中午,张保提了一些酒菜过来,和郭松一起陪江逐流在小院里进餐。 江逐流喝退服侍的衙役,就留下张保和郭松二人,他想在用酒把二人灌醉,从中套出一些话来。 没有想到张保酒量甚好,他都有点晕乎乎了,张保依旧面不改色。 至于郭松,则滴酒不沾,无论江逐流如何劝他,他都坚辞不受,让江逐流毫无脾气。
正喝酒间,忽然有一衙役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对江逐流禀告道:“县丞大人,方大公子在外面指名要见县丞大人!”
郭松和张保脸一变,郭松道:“你出去告诉方大公子,就说县丞大人喝醉了,无法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
衙役支支吾吾,却是不敢挪动脚步。
张保站了起来道:“江大人、郭主簿,你们二人只管饮酒,我去把方大公子支走。 ”
江逐流却伸手按住了张保,道:“县尉大人,你且坐下。 ”
江逐流又扭头对衙役一笑道:“你着那个方大公子在外面稍侯片刻,本官马上就到。 ”
那衙役看了一眼郭松,郭松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衙役这才出去。
见衙役出去,郭松又叹了口气,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这方大公子很不好对付,你待会儿要小心一点。 ”
江逐流一愣,道:“这方大公子是什么来历?竟然连本官都要小心点?”
郭松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张保却怒道:“方魁也太不给面子,江大人第一日到任,他就过来,我陪江大人出去,看看他究竟能把江大人怎的!”
到了前衙,江逐流正了正衣冠,迈步走入公堂,张保跟在一边随护。
公堂正中站立一富家公子,身上那个富丽堂皇,看得江逐流眼花缭乱。 江逐流实在是佩服,眼前此人穿金戴银佩玉,身上累累赘赘的至少有一二十斤吧?一个人身上挂了这么多东西走来走去,还能长得这么胖,实在是一种奇迹啊!
那富家公子见江逐流出来,立刻傲然问道:“你就是荥阳新任县丞江逐流?”
江逐流没理睬他,径直走向县太爷的大椅子前,掸掸了衣袍坐下,然后拿起惊堂木,在书案上面重重一敲,喝道:“堂下所立何人?”
富家公子正是方魁,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丞竟然如此嚣张,连他方大公子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我乃方家庄大公子方魁!”
江逐流面无表情,他又一拍惊堂木道:“方魁!你到公堂之上状告何人?”
“我状告何人?”方魁大怒,指着江逐流道:“你这狗官,欺人太甚!我状告何人你还不知道吗?”说着,他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张保立刻闪身当在江逐流面前。
这时,郭松急忙从后堂跑出来,上前拉着方魁,满脸含笑道:“哎,我说方大公子,你这么心急做什么?县丞大人今日刚到,还没有两个时辰,尚未接手公务,这案卷都没有交接,他怎么知道你状告何人啊?”
郭松一边向方魁告罪,另一只手却藏在身后,连连冲江逐流摆手。
见郭松连连告罪,方魁这才作罢,他一抖袖子,趾高气扬地指着江逐流道:“本大公子再给你三天时间,假如你还不审理我地案子,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方魁拂袖而去。
江逐流实在是想让衙役们把这个嚣张地家伙拦下来,可是见郭松连连摆手,衙役们躲在一旁畏畏缩缩,思虑其中必有缘故。 也罢,先不着急,等弄清楚中间地缘故再说。
方魁这边刚走,那边又有一个衙役来报:“启禀县丞大人,方二公子求见。 ”
比起刚才方大公子过来时慌慌张张来,他的语气要平稳很多。
江逐流看看郭松,再看看张保,两人脸上地表情却不轻松。 江逐流暗道奇怪,嘴里却吩咐衙役道:“请方二公子上堂。 ”
一个青衣公子施施然走上公堂,他抱拳说道:“书生方磊见过县丞大人、主簿大人以及县尉大人。 ”
江逐流看过去,这方磊虽然不能说是玉树临风,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看上去一脸和气,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人,和刚才方魁地一脸凶神恶煞简直是天壤之别。
“免礼!”江逐流道:“方磊,你求见本官有何见教?”
方磊抱拳一笑道:“刚才那方魁乃是在下的大哥,他行事鲁莽,惊扰了大人,请县丞大人恕罪。 ”
序 第六十四章 谜局
第六十四章 谜局
“呵呵,”江逐流笑道:“方二公子,客气了。 令兄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他的福气。 好了,方二公子请回吧,冲着你的面子,本官也不会和令兄计较的。 ”
江逐流起身就要退堂,方磊却道:“县丞大人,请留步。 ”
江逐流停下来道:“不知道方二公子还有何见教?”
方磊面带笑容道:“县丞大人,方磊想问一下,我告的那个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江逐流道:“和令兄告的是一个人吗?”
方磊摇头道:“不是一个人。 家兄告的是小弟,小弟告的却是家兄!”
江逐流一愣,看方磊笑眯眯的,提起方魁也恭恭敬敬的,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把方魁给告下了,更令人奇怪的是,方魁告的却是他。
这两兄弟互相把对方告到县衙是为何事?再说,既然互相告对方,一个当原告,一个当被告,让官府判不就得了,这两兄弟可倒好,竟然弄成了两个案子,也不嫌麻烦!难道说,打官司很好玩啊?
心中这样想,江逐流嘴上却说道:“方二公子,本官初来乍到,公务还没有来得及交接,你和令兄的案卷我还都没有看到,因此,你们两兄弟的案子怎么处理,本官尚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
方磊颔首道:“县丞大人旅途劳累,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这样吧,方磊先回去,三日后方磊再来县丞大人这里停消息好吗?”
说完,不待江逐流回复,便想江逐流拱了拱手,又对主簿郭松和县尉张保抱了抱拳,潇洒地一转身。 施施然离去。
见方二公子离开县衙,张保和郭松紧绷的面孔这才放松下来。
这让江逐流更是感到奇怪,难道在他们眼里,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方磊二公子竟然比刚才凶神恶煞的方魁大公子还要可怕吗?
来到后堂,江逐流把郭松和张保叫了身边,询问他们方魁状告方磊和方磊状告方魁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保张口欲说,郭松在旁边悄悄拉了张保一下,张保连忙闭上嘴巴。 郭松开口道:“禀告县丞大人。
属下和张保一个负责荥阳县钱粮征税户籍杂役,一个负责缉捕荥阳县境内的不法之徒。 至于方大公子和方二公子之间的官司,我俩无权接触,所以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
江逐流知道郭松和张保给他打了埋伏,但是他第一日上任,两个属下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动强。 况且郭松说的也有道理,本来这审理案件卷宗都不是他们份内地事情。
他们推说不知,江逐流难道真的要用强吗?
“呵呵,是本官多问了。 ”江逐流笑道:“那本县的案件卷宗在哪里存放?可否领本官一观?”
郭松躬身说道:“启禀县丞大人,本县的所有公文卷宗都在架阁库,属下这就带县丞大人前去。 ”
架阁库位于县衙后堂的偏院。 里面的房子看着破败不堪,江逐流笑道:“堂堂的荥阳县衙门,竟然凋敝如斯,真乃可叹。
难道前任知县都没有想到要把这里修缮一下吗?”
郭松心中暗自摇头。 江县丞如此年轻,又不懂丝毫官场规矩,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派到荥阳这里受难。 这下子,一辈子的大好前途就要葬送了啊!
郭松为什么摇头?是因为江逐流所说地话。 江逐流根本不知道,在官场上流行一句话,叫做“官不修衙”。
为什么会有“官不修衙”的这个讲究呢?因为在宋代,新建衙门的时候可以征收专门的赋税。
有一笔专门的经费而以后维修费用却是没有着落的,要维修就必须向上级打报告请求从每年的正常赋税收入中拨出专款,不过这样做潜在的危险是给上级落下一个“靡费”地印象,并减少朝廷的府库收入,会影响政绩的考核。
当然也可以在当地征收特别的税捐,而这样做的结果会与当地绅士、财主为敌。
这些绅士、财主热衷地是在本地修建文昌庙、魁星楼,以保佑本地的文运,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官僚阶层。 修建衙门。 对于绅士、财主却没有什么现实的好处。 得罪绅士、财主。
由当地绅士操纵地“舆情”就对州县官不利,最终会影响州县官的仕途。
当然还有一个解决维修费用的办法。
就是州县官从自己那些不入正式帐目的“陋规”收入中拿出若干来充作维修经费,不过明明可以塞进自己腰包的钱财却用来办公事,这是多么让人肉痛的事。
况且州县官职务只是官员们仕途上的一级台阶,把台阶擦得太亮又有何必要?
所以在官场上一直流行所谓“官不修衙”的谚语,甚至认为凡热心维修衙门地官员会钉在这个职位上升不了官。
所以只要衙门建筑不是太碍观瞻或有倒塌之虞,州县官绝对不会自动想起来去维修,衙门建筑也就经常是破败模样。
现在,江逐流竟然说出衙门凋敝如斯的话来,不是明显的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吗?
郭松打开架阁库房门,请江逐流进去。 江逐流进去一看,还好,房间内里面干净整洁,倒也没有江逐流从外表想象的那么破败不堪。
房间净空很高,里面摆了很多几乎顶到房梁的木架子,上面用一格一格摆满了公文卷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樟脑和生石灰混合起来的味道,想来是用来防潮防虫蛀的。
郭松边走边向江逐流介绍:“那边几个木架子是用来存放朝廷和上级衙门签发的公文地。 中间这几个架子是存放本县衙门签发地公文的。
这边这些木架子是用来存放卷宗地。 从第四排到第十排,存放的都是本县已经审理完毕地卷宗。 前面第一排至第三排存放的都是尚未来得及审理的卷宗。 ”
江逐流看了看三排木架子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小小的荥阳县衙门,怎么会有这么多未审理的卷宗呢?
郭松显然知道江逐流心中在想什么,他的苦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微笑来。
“荥阳县两年都没有知县和县丞了,积累这些卷宗不算什么?”
“什么?两年都没有知县和县丞了?”江逐流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啊?”
郭松摇了摇头。 却不回答。 他来到第一排木架子前,拉了一张木梯子过来,从最上面一层开始往下递卷宗,张保则在下面接着。
郭松从最上面一层一直取到第倒数第二层,整整取了八层地卷宗。 那边张保怀里抱的卷宗几有半人多高,也就是身体强健如张保,如果换一个人,早就被压趴下了。
郭松从梯子上下来。 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江逐流说道:“县丞大人,这就是方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案卷的全部卷宗。 ”
江逐流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非常惊讶。
不是吧?只是两个兄弟互相告状,竟然有这么多卷宗?如果荥阳县再多几个方家兄弟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多修建好几个架阁库才够用吗?
“有劳张县尉和郭主簿替本官把这些卷宗送到二堂去。 ”江逐流淡淡的说道,转身先出了架阁库。
二堂是知县和县丞办公的地方,位于前衙的公堂之后。 有?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