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掌柜的立刻迎了出来。
“你就是江舟江先生啊?”
掌柜是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脸胖乎乎的,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弥勒佛。
“久闻大名啊!”他双手抱拳说道,“敝人姓王,王四喜,泰顺总号的掌柜,王魁发是我的大伯父。”
“王掌柜,久仰!”江逐流拱了拱手。这个王四喜倒是名如其人,长得跟四喜丸子一般模样。
“江先生,这两天可不少听大伯父谈起你,刚才他老人家在柜上念叨,说江舟江先生咱们就还不来呢!”
“惭愧,有劳王东家挂念!”江逐流告了个罪,“江舟家中俗务太多,处理起来浪费几天时间,所以就来晚了。”
“江先生客气了!”王四喜笑道,“大伯父正在后院候着你呢。江先生,里面请!”
刚进后院,王魁发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哎呀,江贤侄,老夫可把你盼来了。”
“惭愧惭愧!”江逐流文绉绉地客气了几句,心说古代人还真是累,哪里还这么过规矩。
王魁发身后还跟着两个老者,一看就是王魁发的兄弟,因为三人长得太象了。
果然,王魁发紧接着向江逐流介绍,身后两人一个是他二弟王魁财,一个是他三弟王魁福。
江逐流心道,果然不错,发财发福,不光长的象连名字都差不多呢。这个发财嘛还是比较令人期待,发福嘛则还是免了啊。
王魁财、王魁福笑呵呵地和江逐流见礼,可是江舟却有一种感觉,似乎这财、福两兄弟并不象表面上显露出来那样欢迎他呢。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江逐流心道,并没有多想。
泰顺号不愧是河内县首富,一个总号的后院就建设的极为气派。看着象园林,偏偏又是住宅,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建筑物上都饰之以精美的砖雕、木雕以及石雕,华丽典雅,造型优美,硬生生在太行山麓营造出一派塞北江南的风光。
穿过几道回廊,跨过一道小桥,江逐流随王魁发来到了正厅。正厅面积极大,装饰看上去并不富丽堂皇,和院子中的风景构成了极大的反差。造成这样感觉的原因主要是江逐流不识货,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正厅内看似寻常的家具装饰都是用上好的红木、楠木或者紫檀木制成的。
入座后喝了几口茶水,又寒暄了一通,王魁发才说道今日的正题。
“江贤侄,既然家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那么现在可否进行敝号的测试呢?”
“小侄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听凭王伯父安排。”江逐流欠身答道。
“呵呵,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吧。”王魁发抚髯一笑,指着王魁财、王魁福道,“按照泰顺号的规矩,这次测试由我二弟、三弟负责,老朽只有观看的权利。”
江逐流笑着点头,“小侄自当遵守贵号的规矩。”
“好了,二弟、三弟,下面由你们安排吧。”王魁发退到一旁。
王魁财、王魁福两个人齐齐地走到正厅当中,一抱拳道:“江先生,下面我们两人就先向你说一下敝号测试的规矩。”
江逐流连忙站了起来。
“在下洗耳恭听。”
这王魁财、王魁福二人语气中跟他透着客气,称他为“江先生”,江逐流自然不好意思老着脸皮攀什么关系自称“小侄”了。
“敝号总稽核的测试共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算盘技能测试,由敝人负责。”王魁福首先说道。
“这算盘测试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加减法,其中加减法各一百道题;第二部分为乘除法,也是乘法除法各有一百道计算题;第三部分为加减乘除混合运算。一共一百道题目。以上内容你可听得明白?”
江逐流点头:“在下明白。”
王魁福笑道:“测试的规则是这样的。敝号待会儿每一部分都会派出一名选手和江先生一起计算。比赛用水漏计时,时限为一刻钟。比赛要求是,第一,江先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把题目做完,否则判负,;第二,江先生所做的题目必须全部正确,否则盼负;第三,江先生如果在达到以上两个条件的同时比敝号的选手先完成比赛,则可以担任账簿总稽核职务,否则,只能出任账簿稽核职位。”
江逐流一笑,“没问题,听凭贵号安排。”
王魁福拍手道:“来人,布置测试场地。”
几个人蹬蹬蹬跑进来,摆好桌子椅子,放好笔墨纸砚,然后退下。
王魁福又叫道:“王亮,还不给我进来。”
王魁发脸色一变。二弟这是怎么了?真是糊涂啊!怎么能把王亮叫过来参加测试呢?这王亮打得一手好算盘,在泰顺号所有店号中,王亮计算加减法速度是最快的。他和孟州分号的王汀并称泰顺号珠算双杰。可是算盘打得好有什么用啊?能查出刘掌柜账目的错弊吗?这是选账簿总稽核,不是挑选算盘高手。可是事已至此,王魁发能说什么呢?
一个年轻人昂首从外面进来。此人一身青衣,面色倨傲,看年龄比江逐流还要小上两岁。
“孙儿王亮拜见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
“呵呵,王亮,这位就是你大爷爷提到的高手江舟江先生,你俩要多亲近亲近。”王魁福一脸慈祥,仿佛是见到心肝宝贝一般。
“江先生,久仰!”
王亮大刺刺地抱了一下拳,权当施礼。
“不必客气。”
江逐流还了一礼,对王亮的无礼并不见怪。反正在他那个年代,90后的小孩子都和王亮一般模样,鼻孔都朝上长着。
“江先生,”王魁福一指身后,那边摆了十几把算盘,“你去挑一把顺手的算盘,然后我们开始。”
“不用,和小孩子比赛,我还用不到算盘!”
序 第二十章 天才也是人
第二十章 天才也是人
王亮脸色一变,轻哼了一声,不理睬江逐流,快步走到座位前坐下,桌子上,摆放着那把王亮最顺手的花梨木算盘。
王魁发三兄弟却大吃一惊,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能读懂对方眼中的意思。江舟也太托大了吧?按照他们三人的想法,以王亮骇人的珠算能力,江舟这场无论如何是输定了。谁曾料想,江舟竟然干脆不要算盘?莫非江舟自知一定会败,所以就彻底放弃这一场测试吗?可是听江舟的语气有自信满满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放弃的样子啊?
江逐流也走到座位下做好,示意可以开始了。
王魁福见二人都已经就位,就命人把测试题拿过来,分别放在王亮和江逐流面前,然后大声喝道:“计时开始!”
王亮立刻打开测试题,右手鬼魅般在算盘上拨动起来,速度快得让旁观者只能看到手指移动的虚影。那花梨木雕刻的算盘珠子发出连珠声响成一片,从远处听着仿佛一场急促暴雨连绵不绝地敲打在窗棂上的声音。于此同时,王亮左手握着一干细管狼毫,在面前的白纸上迅速记录下算盘上的数字。
江逐流不紧不慢地打开测试题,发现都是些每道题都有二十个数字组成,要计算出这二十个数字相加或者相减的答案。他展颜一笑,还不是太难嘛。
江逐流右手持着狼毫笔,左手食指指着试题快速往下移动,当左手移动到每道题的末端时,右手已经把答案写在纸上。敢情江逐流看到数字脑海中立刻就算出了答案,每道题所耗费的时间主要是书写答案的时间,算起来,每道题所用时间不过在两秒钟之内。一百道加法计算题和一百道减法计算题总共写下来,江逐流总共用了四百秒左右的时间,也就六分来钟。
当江逐流停下笔时,扭头一看,水漏才刚刚走了一半。江逐流也并不检查,他笑着对王魁福说道:“在下已经计算完毕,交卷!”
王亮身体一顿,侧目望了江逐流一眼,手上的动作就有了些微迟滞。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王亮的指法迅速恢复先前的水平。
王魁福强压着心中的惊讶,微笑着对江逐流说道:“你先稍候片刻,待会儿时间到了之后我们一起评判。”
江逐流一笑,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候。
在水漏还剩下不到七分之一的时候,王亮终于放下了笔。他大声道:“交卷。”只是声音虽大,听起来似乎缺少了一丝底气。
王魁福命人把两人试卷拿过来,呈到王魁发面前,王魁财也围过来一并观看。打开王亮的试卷,和手上的拟好的答案两相对照,不错,完全正确。再打开江逐流的试卷,三个人却目瞪口呆。
沉默了半晌,王魁发摇摇头,退到了一边。王魁财轻笑一下,也退了下去。王魁福咳嗽了一声,抬头对江逐流说道:“第一部分加减法测试结果,王亮获胜。”
王亮紧张的面孔顿时松弛下来,换上一副狂喜之色,他扭头鄙夷地瞟了一眼江逐流,心中道我以为有多么厉害呢,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啊,就会唬唬人啊。
江逐流立刻站了起来。
“不可能!”他大声说道,“我计算速度比王亮快,为什么是他获胜?”
王魁福望着江逐流叹了口气道:“不错,你计算速度是比王亮快。可是判定胜负的关键并不光是看速度,还要要看结果。”
他将江逐流的卷子亮出来让众人看,“江舟,你看看你满纸写的是什么鬼画符?难道你胡乱画一些东西就是答案了吗?”
江逐流脑袋嗡得响了一下。天!他竟然在这个地方出了纰漏。现在是北宋,阿拉伯数字尚未传入中国,江逐流虽然计算对了所有的答案,但是他却是用阿拉伯数字书写。这在王氏三兄弟看来确实和鬼画符没什么差别。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呢!江逐流有点发傻!明明试卷上命题是用的中国传统数字,他答题的时候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答案也应该用中国传统数字来书写,可是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用了阿拉伯数字。这怎么可能呢!江逐流一向自诩为逻辑严密,计算能力超强,为什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现这么可笑的纰漏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亲手杀死江大眼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虽然江逐流以为,他的神经已经足够坚强到可以面对杀人的血腥场面。
不行!江逐流对自己叫道,这是关键时刻,在这里绝对不能崩溃!要崩溃也要等回到家里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接下来的测试完成好!为了冬儿,为了江母,他必须坚持住!身为男人,这是一种必须承担的责任,既然肩负了,就绝对不可以逃避!
“对不起,我无话可说!我认输!请进行下一场测试!”
江逐流腰杆挺得笔直,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请王汀掌柜进来!”王魁福吩咐道。
王魁发又是一惊。
王汀虽然姓王,却和王魁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他今年六十多岁了,还担任着泰顺号孟州分号的掌柜,一手算盘功夫绝对不次于王魁财的孙子王亮,尤其是乘除法珠算功夫,更是在王亮之上。所以在泰顺号内,王汀、王亮这一老一少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却并称泰顺双杰。
王魁发对二弟的行径隐隐有些不满起来。以江舟这样的珠算水平,即使测试乘除法,让王亮继续下一场也就足够了,为什么要把王汀叫过来呢?更让王魁发生气的是,调动一个分号掌柜这么大的事情,二弟为什么事先不向他禀告一声?在泰顺号,究竟是谁在当家呢?
王汀进来向王魁发以及王魁福、王魁财三人见了个礼。
王魁发摆了摆手道:“王掌柜,今日事情全由魁福安排,你听得便是。”
王魁福向大哥告了个罪,对王汀吩咐道:“王掌柜,那位是江舟江先生。今日由你测试他的珠算乘除法水平,你无比要尽心尽力!”
王汀对江逐流施礼道:“王汀请江先生多指点了!”
江逐流看王汀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向自己行礼,如何敢受?他连忙让到一旁还礼道:“江舟不敢,还是请王掌柜多多赐教才是!”
见两人寒暄过,王魁福开口道“王掌柜,这里有十多把算盘,你来亲自挑选吧。”
王汀点头说好。
王魁福又问江逐流:“江先生,你呢?依旧不用算盘吗?”
“不,这次我要拿一把算盘!”
序 第二十一章 一尺还一丈
第二十一章 一尺还一丈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江逐流随手拿了一把算盘回到座位上。他抬手向王魁福示意,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对于别人的诧异目光,江逐流并不理会。他并不是因为他输了一场从而对自己心算能力失去了自信所以才在第二场比赛中选用了算盘。恰恰相反,江逐流对自己的心算能力有着强大的自信,他选用算盘不是因为怕输,而是出于对王汀的尊重。
江逐流今年二十一岁,从年龄上来看,他即使称呼六十多岁的王汀一声爷爷也不算吃亏。王汀既然对他这么客气,他又怎么好意思卖狂呢?“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向来都是江逐流做人的原则。
王汀今年六十多岁,在算盘上的功夫至少有几十年了。如果江逐流用心算都要快过王汀的算盘,那么让王汀有何脸面再在泰顺号呆下去呢?所以,江逐流选择了算盘,即便让王汀输,也要输得好看一下。
想想这个决定江逐流自己都好笑。这让他想起以前看的香港电影常用的套路:一个英武少年对少林寺的掌门说道,在下是用少林拳打败前辈的,所以前辈你不必羞愧,你不是输给了在下,而是输给了少林拳。
江逐流想,待会儿我要不要对王汀说,前辈并不是输给我的,而是输给算盘的?
坐到座位上,江逐流冲王汀笑一下,然后将算盘放在桌面上,开始调整桌面上物品的位置。算盘放在中间,正好压住答题纸,砚台放在桌面的右上角,桌子的左面空出来一会儿摆放卷子。
做完这一切后,江逐流右手持笔,食指、中指、无名指在上,拇指小指在下,正好夹住羊毫笔的笔管。然后江逐流伸出右手在算盘上拨动了几下,练习一下算盘指法。
江逐流拨珠的指法在现代珠算中属于三指拨珠,所谓三指拨珠,是指右手的无名指、小指向掌心自然弯曲,拇指、食指、中指伸出,垂直于算盘进行拨珠。在拨珠的时候,手指有着严格的分工,其中拇指,专拨下珠靠梁、食指专拨下珠离梁、中指专拨上珠靠梁与离梁,而无名指和小指正好一上一下夹住笔管。
江逐流飞快地练习着指法,什么单指独拨、两指联拨、三指联拨交替进行。这宋代算盘是老式的七珠算盘,和江逐流上学的时候学习的新式五珠算盘比起来要笨重的多,江逐流打起来颇不习惯,不过即使如此,在旁观者看来,他也是运指如飞,异常娴熟。
王魁福看江逐流采用了将毛笔夹在手中的怪异姿势拨打算盘,心中倒也不敢小觑,悄悄地站在一旁观看。可是看了半天除了发现江逐流指法娴熟外,竟然没有看出江逐流在练习的是什么珠算口诀。
王魁福看王汀那边已经准备停当,就开口向江逐流说道:“江先生,你这里准备的如何?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江逐流停下练习,笑着对王魁福道:“没问题,我也准备好了。”
王魁发一声令下,乘除法的珠算测试立刻开始。
王汀不愧是在算盘上浸润了几十年的老手,一只干枯的老手一旦沾上算盘,拨动的速度竟然比江逐流还快上几分。只见他左手写答案,右手打算盘,转眼之间,卷子上已经写满了答案。
相比之下,江逐流动作频率显然慢上一些。他右手打算盘,右手写答案,这一停一顿之间,就要比王汀多耗去不少时间。看起来形势似乎不怎么乐观。
可是当王魁福站在江逐流身后时却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同样的时间内,王汀刚算到乘法的第六十七题,而江逐流却算到乘法的第七十二题。
这不大可能吧?为什么江逐流单手打算盘单手写字,指法仿佛也比王汀慢,计算起来的速度竟然会比王汀快呢?
王魁发、王魁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俩也站在江逐流身后想找出端倪。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