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了!
永禄十一年,九月七日。
织田信长以拥立足利将军家嫡流足利义昭为名分正式上洛。
织田信长亲率一万五千大军从岐阜城出阵,作为铁杆盟友德川家康派出一千军势支援。
之后近江之鹰浅井长政亦率领三千军势,与织田家会合。
而之后各路响应织田家上洛的地方豪族,从四方云集而来,织田家上洛的军势犹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据说达到了足足六万之众。
这一兵力,远胜过当初今川义元上洛之时的四万大军。
首先挡在织田信长前进道路上,是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的六角家。
面对织田家云集的军势,六角家勉强拼凑出了上万军势,分别驻守在观音寺城,和田山城,箕作城三城之上,试图凭借坚城防守。
九月十二日,织田军兵分三路渡过爱知川,信长亲自与泷川一益、丹羽长秀、木下秀吉率军猛攻箕作城。
只战了一日,箕作城便向织田家投降。
六角家家主六角义贤父子闻之丧胆,延续着祖先的路线,逃入世代交好的加贺,寻求忍者避难。
主家一逃亡,以蒲生定秀为首的六角家家臣,纷纷向织田家投降,六角家彻底被织田信长踏在脚下。
而随着六角家的降伏,京都大门亦已向织田家洞开。
第三卷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时不我待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时不我待
永禄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永乐通宝的旗印,已经高高竖立在京都。
织田信长入主京都!
随后信长迎奉足利义昭入京,安置在相国寺慈照院。
畏惧于织田家的军势,天下至恶松永久秀,松永久通父子于京都外郊的南禅寺,向织田信长表示降伏。
松永久秀为了表示诚意除了将自己女儿献给信长为质外,还献上了胁差吉光骨食与茶入九十九发茄子。
这两件物品都是当时,号称可以换得一城的大名物。
吉光骨食并非是普通胁差,由京都粟田口的刀匠吉光制作,号称两大名肋差之一。
而九十九发茄子更是名物中的名物,乃是天下三茄子之一,是足利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所用之物,一直为足利将军家世代珍藏。
后此物辗转到了茶道之祖村田珠光之手。
村田珠光对此茶器爱惜不已,用《伊势物语》中‘华发九十九尽白,差一即百年,恋君之心,矢志不变’之词,将之命名为此充满意境之名,九十九发茄子。
之后此物又从朝仓家名将朝仓宗滴手中辗转过,最后到了松永久秀之手。
而这次松永久秀将九十九发茄子与吉光骨食,一起奉给织田信长。
令十分喜爱茶具的信长十分高兴,茶道一直有茄子为天下,肩冲为将军之言。
九十九发茄子作为天下三茄子之一,自然是尊贵无比,与信长手中的天下三肩冲之一的新田肩冲,正好凑在一起。
所以信长本人宽恕了松永久秀谋弑前将军足利义辉之罪,并给与他大和国自由切取的许诺,等于将整个大和国许给松永久秀了。
当然信长此举,自然暗暗得罪了足利义昭,用两样名物逃得谋弑其兄长大罪不说,还得到大和一国。
这天下便宜之事莫过如此,但此时信长已显露出独断专行的霸主气势,即使足利义昭心有怨言,亦不敢出声。
而实际上,信长赦免松永久秀之罪亦是看准这一点。
松永久秀与三好三人众已是势同水火之势,又与足利将军家不同戴天,所以能依附的,这天下只有信长一人。
所以织田信长亦有让其带路,打通京畿之势的必要。
在降伏松永久秀之后,而信长本人则率军向盘踞近畿的三好三人众发动猛攻。
信长首先派出织田家首席猛将,柴田胜家以一万八千军势,猛攻三好三人众之一岩成友通,驻守的胜龙寺城。
激战之后,岩成友通眼见织田家势大,不得已弃城而去,胜龙寺城一失亦等于三好家放弃了山城一国。
之后织田信长集结数万军势,攻入摄津国,三好三人众另两位,三好长逸,三好政康,眼见岩成友通皆已经投降,顿时闻风丧胆,慌忙踏上小船,逃亡海上的阿波国。
而摄津国中,唯一留下抵抗的,就是三好家家臣,池田城城主池田胜正。
池田胜正一直据守池田城,抵抗到十月,但是还是无法抵抗织田家强大的军力,最后献上五名人质后,向织田家降伏。
而织田信长认可池田胜正的能力,并表示出宽宏大度,让他在他本领上还加增领地,最后获得六万石领地的安堵。
池田胜正亦至此对织田家死心塌地,而另一摄津大名伊丹亲兴亦早已降伏,至此摄津一国平定。
织田家正式确立在京畿的地位,上洛成功!
永禄十一年,十月十八日。
朝廷于京都举行称为将军宣下即位大典,天皇正式颁下纶旨,以足利义昭为室町幕府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叙任从四位下左近卫中将。
而在上个月,三好家拥立室町幕府十四代将军,足利义荣病死(亦有被松永秀久暗害一说。)
所以足利义昭名正言顺地继承将军之职务。
足利义昭即位将军之后,作为答谢织田信长这次匡扶之功,决定将摄津一国、以及近江国部分,近数十万石的领地赐给信长。
不过为信长婉拒,转而提出,在近江的大津、草津、和泉国的堺津,三地派遣代官。
这三地皆是重要商业町,控制近畿附近的贸易。
当然对于重视石高年贡收入的当时大名眼底,地位自然远远比不上数十万石领地了。
之后足利义昭觉得还是太亏待了信长,又提出让信长担任管领之职,幕府管领只能由作为将军亲族的御三家细川,斯波,畠山三族接任。
而这一次足利义昭让,只是据说平氏出身的织田信长担任管领,自然是一种殊荣。
可是仍为信长拒绝。
足利义昭这下坐不住了,又以仅次于将军之位一下的副将军职务,授予信长。
副将军并非足利义昭独创,最早在延历三年(公元七八四年)二月,朝廷曾授予征夷副将军给大伴弟麻呂,统领东国。
而室町幕府时,足利尊氏亦将此位授予其弟足利直义,骏河守护今川范政亦因为镇压上杉禅秀之乱有功,被朝廷封赐。
最近就是里见义尧自称为关东副将军了。
而这一次足利义昭可谓是拿出了杀手锏,要用征夷副将军之职,来收取织田信长之心。
但是信长声言,他此来上洛并非是贪图封赏,只是是为了匡扶大义,表明了自己建功而不自居的态度。
而信长如此之气度,更令之前占据京畿后,大肆捞取权势地盘之三好,六角家,高下立判,而信长本人亦因为此举博得天下的名望。
十月二十四日,织田信长率军返回美浓,其麾下豪族军势解散。
从九月七日出兵,至十月二十四日,织田信长上洛不过一个多月,即平定了近畿五国,以及南近江,三好,六角家为之重创。
织田家鼎立其在布武天下的威势,信长亦从此正式跻身天下霸主之位。
而与此同时,信长上洛成功的消息,如飞一般的传入东国。
传入甲斐,传入踯躅崎馆,传入了同样有志上洛的武田信玄耳中。
武田信玄手持折扇安坐在,几十名跪伏在地的家臣面前。
“我信玄穷几十年之功都办不到的事,信长仅一个月即完成。真是时不我待!”
武田信玄沉声言道。
第三卷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三百二十四章 骏河侵攻
第三百二十四章 骏河侵攻
踯躅崎馆的大殿之中。
那风林火山旗,以及诹访大明神旗,静静地躺在一角。
作为立志将旗帜插上京都的武田信玄而言,以前一直默默无名,一路小诸侯,年轻自己十三岁的织田信长,却率先完成了此举。
武田信玄手持折扇,目光凝视一方。
坐在信玄右侧的马场信房侃侃而谈,言道:“此次上洛,信长公严明军纪,下令将士不得施暴。他此举借鉴当年义仲公入京时,施暴于民而大失人心之事再度重演。信长严令强犦街市妇女者,处斩。吃食不付钱者,受磔。”
“而织田军果然秋毫无犯,据说路上有一名足轻,只是好奇一名女子的容貌,上前挽起对方面纱,这一幕即为信长所见,即被当场处斩,织田家治军之严可见一般。”
这时一旁的武田家另一员宿老,小山田信茂言道:“信长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连祖宗姓名都不太清楚的半国诸侯,原先只是斯波氏的被官人。眼下信长尽然窃以平氏后裔自居,十分胡闹。”
这时坐在信玄左手第一位的,武田家笔头家老的山县昌景,言道:“主公,请恕我直言,织田家与我武田家分属同盟,此次上洛成功,我们应有表示才是。”
“特别是我们准备进攻骏河之事已有一年,眼下箭在弦上,决不可与织田家关系有所生分。”
山县昌景此言一出,在场不少武田家家臣皆心有不甘之意。
眼见原先不如于己的织田家,完成了武田家一直以来的目标,作为在场之武将,皆是嫉妒不甘有之,即使是信玄亦不能例外,这是人之常情。
位坐于山县昌景之侧的秋山信友,一直担当于武田与织田之间的外交担当。
所以秋山信友言道:“山县大人所言正是,信长公上洛之后,不论是威势还是势力,皆已是今非昔比,而我武田家与眼下今川,北条,上杉皆是敌对,更是要努力保持与织田家同盟才是。所以任何不甘心的心情,此刻皆只能放在一边。”
山县昌景,秋山信友说的皆是在理,在场之人武田重臣亦是明白轻重之人,所以没人出声反对。
这时信玄缓缓开口了。
他言道:“诸位之心情,我明白。织田家起步比本家晚,但成事却在我们之前,其中的不甘之意,我深深明白。”
“诸位,行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急躁。我信玄今年已近五十岁,而上洛之事是我信玄一生的夙愿,我这年近半百之人,都可等得,各位有何等不得。”
听信玄如此示下,众家臣皆是喔地一声。
武田信玄手摇折扇,继续言道:“信长公此次上洛成功,不过借势而成,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任何一个人处在他的位置,都做的不会比他差,可是……”
武田信玄将话锋一转,言道:“信长公真正令我忌惮,并非是其他,而在于他的气魄。正如方才马场兵部所言,当年义仲公勇武无双,可比之昔日项羽,可是如何,上洛成功,自以为掌控天下,便横行无忌,傲慢公卿,而放纵其部下亦随意烧杀抢掠。终而失了民心,而让源赖朝公得了天下。”
“而自应仁之乱,入主京都之细川政元,三好长庆又如何,虽一时之豪杰,但目光失之长远,所谋者不过眼前之利,蝇营狗苟,所得来之天下,又怎么样了,一朝丧尽罢了。如此之敌手,纵是义仲公在世,亦不在我信玄之眼底!”
众家臣一听武田信玄之言,皆是目露沉思之色,显然信玄之言对他们大有触动。
这时武田信玄肃然言道:“我之前以为信长不过是狂傲不羁之人,行事虽然果决,却过刚易折,但事实上我却看错了。信长公并非是不懂妥协之人,此事处置近畿豪族其宽宏大度,其手腕令人佩服。”
“而他此次上洛,军纪严明,不取一石之地,婉拒管领,半将军之职,此举是效仿周文王,建功而不自居,越是如此,反而越能赢得民望。他不逐于眼前之利,图谋必必然远大,此非内心有大沟壑之人不能做到。”
此时马场信房缓缓言道:“主公,信长之志向是布武天下,一旦此人安定了京畿,一定会向东国用兵,到时我武田家对织田家必有一战。”
马场信房仍是主张织田家为武田家头号大敌这一观点。
这时秋山信友言道:“马场大人,我并不否认如此,但是本家当前之要务,是夺取东海道,打通上洛之道路,所以还是坚持骏河攻略为主。”
马场信房听闻后,点点头,言道:“这我知道,只是仍觉得对织田家不可放松警惕。”
武田信玄转而看向|岤山信君问道:“此次为了准备攻略骏河,本栖街道整备得如何了?”
作在一门众家臣之中的|岤山信君款款地言道:“秋收之后,已向附近百姓发布普请役,整备街道已接近完成,眼下街道皆已经拓宽,以及桥梁也已经重新修葺,可以容纳小荷驮队的辎重车通过。”
“很好。”武田信玄点了点头。
转而信玄又看向一门众中的笔头,其弟武田信廉问道:“上杉家现在怎么样?”
武田信廉言道:“刚刚接到高坂弹正的消息,上杉辉虎已准备于春日山城出阵,向扬北的本庄繁长进攻。以弹正大人的估计,在上杉辉虎的领军之下,本庄大人很难能支撑过几个月。但是眼下暂时拖住上杉家不成问题。”
“另外李晓的越中飞驒军团,继火宫城合战大破越中豪族联军后,眼下在扫荡诸城,已几乎占据妇负郡全境,现正准备向射水郡进攻。”
听完武田信廉之言,武田家众家臣皆是震惊不已。
李晓以一个军团之力,不需主家任何帮忙,眼下已几乎灭掉了越中第一大势力神保家。而继续之下,如果顺利,很可能将半个越中都收入囊中。
若论能征善战之战绩,武田家众将之中,是无一人可即得上李晓。
坐在武田胜赖一旁的真田幸隆,似十分佩服地言道:“如果攻下神保家,李晓大人军团之下的总石高应该超过二十万石了吧,真是厉害啊!”
真田幸隆这看似佩服之言,却没有起到正面效果。
要知道眼下武田家本领还不到八十万石,而李晓一个军团就攻下了二十万石,这很容易产生下藩过强之结果,影响到主家的地位。
这对于武田家大多数人而言,尽管李晓再善战亦是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时武田胜赖出声言道:“不过李晓日子也并非好过,若是上杉谦信平定本庄繁长之乱,肯定会回师越中,到时李晓刚刚打下的越中之地,能守住几分,还是个问题。”
“所以父亲大人,若本家要夺取越中,就必须派兵支援李晓才是。”
武田胜赖此言一出,马场信房叹道:“李晓之困境,我们如何不知,只是眼下本家已将战略方向,从上杉转移至今川,根本无力支援。”
武田胜赖听了问道:“难道就让李晓一人对抗上山辉虎不成吗?”
武田信玄听闻胜赖之言,淡淡地言道:“我已给与李晓越中一国自有切取之权,越中国他能打下多少,我皆算给他,若是丢失了,甚至战死在越中,亦是他的武运。总之飞驒越中军团之任务,必须替本家牢牢拖住上杉家,不可让辉虎再入川中岛。”
山县昌景言道:“现在上杉辉虎有本庄繁长,李晓二人拖住,根本不会对本家攻略骏河产生威胁。眼下所忧虑者只有北条家了。”
武田信玄言道:“这我明白,北条家我真正所忧者唯氏康公,幸好近年他身体欠佳,否则去年的三船山合战,若是由他亲自领军,也不会给与里见义尧大破北条军的机会了。”
“但是我们攻略骏河,北条家是否插手,这实在令人担忧。”山县昌景言道。
马场信房言道:“眼下本家攻略骏河已是箭在弦上了,无论如何担心,该来得总会要来,即使氏康公出阵,本家亦唯有一战而已。听闻氏康公自河越夜战一战以来,所经三十五战,未尝一败,我倒很想一会他,看看他到底如何用兵如神。”
听着马场信房豪气之言,在场之武田家众将皆是心底生出一股好胜之意。
自河越夜战以来,北条氏康名声鹊起,一时关东所战不败,究竟他与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到底谁是关东第一。
众人皆有想见识一下,一分高低的念头。
马场信房说道这里,武田信玄将折扇向马场信房一指,言道:“信春,希望你这只是武者一时好胜心罢了,若能不遇见氏康公,还是不遇见的好。”
武田信玄说到这里,众将皆是哈哈大笑,不过亦唯有信玄如此说,谁皆不会当真,信玄是真怕了北条氏康。
唯有真正的强者,才不会因为沽名,而做出轻易冒险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