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
越中,城生城。
此时距离李晓与上泉信纲决战之事,已过去近三个月了。
一场飞雪降临北陆,望着漫天纷飞之雪花,小幡由贞端起酒杯,微微呡了一口屠苏酒,顿时脸上泛起红晕。
小幡由贞怔怔看向大广间中,那里正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由于正是新年贺岁之时,大广间中李晓麾下众家臣皆是到来。
这三年来,随着李晓立足越中飞驒,开拓了三万石之领地,所以众家臣上下皆是对自己在李晓麾下之前途抱有信心。
随着李晓势力在越中俞加鼎盛,这次新年贺岁,也较之以往更加热闹了许多了。
城生城里从上至下,无论是武士,足轻皆与家人共渡佳节,庆贺着新春之喜。
这次不仅仅是庆祝新岁之喜,同时还庆贺李晓的正室小幡由美,替李晓诞下一女,足月之喜。
小幡由贞垂下了头,心底想到,又是一年正岁,不知不觉之间,他已与姐姐结婚三年了。
什么时候,我可以……
小幡由贞晕生双颊,自那日二人坦露心迹之后,这大半年两人虽是两情相悦,不过李晓却一直没说娶她的意思。
这让小幡由贞心底不由的纠结了起来。
看着大广间中,不住有家臣向李晓拜贺,小幡由贞赌气似的拧起了衣角。
李晓哪里懂得,小幡由贞此刻泛起了小女儿的心思,现在他的酒喝多了,微微有些醉了,不过大脑中思维还是清晰的。
正所谓是喜得千金,刚刚让李晓喜悦了一番。
这时从真田家来了一封信,信件是真田幸隆亲笔给李晓所写的,除了祝贺他在弄瓦之喜外,同时意向李晓求亲。
原来真田昌幸的妻子京御前,给真田昌幸生了一个儿子,名为源三郎。
真田幸隆的意思,是想让李晓家与真田家联姻,以成全此美满之事。
李晓听闻后诧异了一下,没有料到真田幸隆居然会向自己求亲,不过联想一年之前,他正是在参加武田家新年贺宴的路途上,碰见了真田昌幸在怀孕中的妻子京御前。
当时真田幸隆言语中就透露此意。
而在几个月前,李晓向武田胜赖要求财政资助时,真田幸隆也曾资助给自己五百贯。
现在想来真田幸隆这个老狐狸,果然不会无的放矢,这一手显然是早已埋好的伏笔。
李晓对于真田幸隆虽是多加提防,但是对真田昌幸的长子,也就是未来的真田信幸,却是十分赏识。
此人在历史上德川家康给他很高的评价。
当然作为考察女婿,不能只看能力的,对李晓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对方人品,还有是否能给自己女儿幸福。
这方面真田信幸还是相当靠谱的。
后来他的妻子就是本多忠胜的女儿,有天弓姬神之称的本多小松。
从历史上来看夫妻二人感情相当和睦,本多小松病逝之后,真田信幸十分悲痛,给旁人之信里写到‘我家的明灯已经消失了’。
所以无论从各方面来看真田信幸都是李晓可以将女儿托付的人。
但是除了真田幸隆之外,武田逍遥轩信廉,亦然代他的长子平太郎向李晓表达了求亲之意。
平太郎亦是武田信廉长子,永禄三年出生,眼下正好七岁。
武田信廉眼下是武田家亲族众之笔头,在武田家中仅次于信玄之下,若是李晓能与他联姻,如此在武田家中地位将更进一步。
但是他的长子似乎却是籍籍无名之辈,在李晓想来,此人不是早死,要么就是个庸才,所以不愿意将女儿嫁去。
所以在女婿上面,李晓有几分意属真田信幸的意思。
不过李晓还是不打算答应真田幸隆,这其中既有几分待价而沽的意思,同时李晓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观念,他并不想这么快将女儿的终生大事定下,希望将来她能够有一个自己的选择和判断。
毕竟女儿不同于自己长子李正。
一般而言,这个时代作为李晓嫡长子,其正室,一般是政治婚姻。
不过作为男子,李正将来若有喜欢的女子,还可以再娶妻室就是了。
所以李正就是娶了十几个老婆回家,李晓亦无法阻止。
但是女儿就不同了,婚姻就是一辈子幸福之事,李晓必须慎重。
所以他决定还是婉拒两家,但是他没有向真田幸隆将话说死,而是希望等女儿长大后,再作选择。
同时李晓亦写信给小幡由美,让他在真田昌幸长子足岁之时,送上一份重礼。
这样将来的俊杰,无论是否自己的女婿,都是必须结纳的。
李晓喝得有些微醉,所以决定去外面散散酒气,正好看见小幡由贞,于是两人便结伴一路从本丸缓缓行到了二之丸。
在今天这别样的日子中,两人踏雪而行,亦说了许多话,感到分外之温馨。
待走到外曲轮时,突然听闻大手门处传来了一阵吵杂之声,似乎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李晓微微感到奇怪,于是与小幡由贞一起前往大手门去,看个究竟。
只见大手们外,一名少年,正在与负责守门的两名足轻在争吵。
李晓与小幡由贞在一旁观看,这名少年虽看上年纪只有十一二岁,但是身材却是极为高大,约有一米七多,比把守大手门的两个足轻还高过一个头来。
这名少年肩扛着一柄朱漆长枪,枪杠上挑着一个葫芦,身上打扮却是十分简朴,粗布麻衣,并非是武士,而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少年不屑地用一只漆黑的手,擦擦了鼻子,然后又一提裤腰带,大声对两名足轻言道:“你们放不放我进去?”
“混账,”一名足轻将手中长枪放下,指着这名少年,言道,“今日是本家新年之贺宴,主公哪里有时间接见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你若是再在这里胡闹,我就要动手了。”
“对我动手,就凭你?”这名少年仰天哈哈大笑,言道,“听闻但马守大人枪法天下第一,是可以与上泉伊势守一战的敌手,但身为他的部下,你是不够看的,换其他人来吧。”
“猖狂,就凭你这幅样子,也想出仕为本家武士,还是赶紧回家把毛都长齐全了再说。”足轻当下不甘示弱喝道。
那少年哼地一声,言道:“我能不能出仕为武田家之武士,并非你这个小卒子说得算,我远道从近江来,钱已经用尽,今日若不见到但马守大人,就要冻饿而死了。我最后再说一遍,我要见过但马守大人!”
“不行!”
这名足轻怒吼了一声,将手中长枪一举,一副要刺的模样。
“好吧,既然如此,就算了”这少年似乎一下子就认栽了,伸手饶了饶头,言道,“那我明天再来吧。”
这前后的反差之差异,令两名足轻当场愣在那里。
“你这小子……说话未免……”
这名足轻话刚刚说到一半,突然这名少年,整个人身子一冲,扛着大枪就往大手门冲来。
这两名足轻措手不及,一下子被对方撞翻。
“哈哈,我就说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少年放倒这两人后,就径直往大手门疾奔,一面还对这两人回头招了招手言道:“不送啦,回头见过但马守大人后,再给你们赔罪啊!”
“你这个小鬼。”
那两名足轻被这猛力一撞,整个人摔得七晕八素的,只能躺在地上直哼哼,一边还用手指着对方,大骂:“混账。”
哈哈。
那少年更加得意,但走到半途上却再次被拦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少年眼见一名身材比自己还高的人挡在身前,他的位置站得十分巧妙,正好直接拦在路的拐角处,令自己不能绕弯过去。
当下少年整个人一个顿步只能停下,差一点还摔倒在地。
“你干嘛……拦住我的去路?”少年想要质问,但他随即看出此人衣服与两名足轻不同,还绣着家纹,显然是一名的武士,当下不敢出言不逊,说话温和了起来。
对方对自己的质问,并未回答,而是又重复了一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的话中似乎有股不容易质疑的味道,仿佛是长期位居人上之人才应有说话的口吻。
“我叫藤堂……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名少年差点如实说出,但随即意识到收住话尾,而目光中则多了几分狡黠之色。
不过对方并没有恼怒,反而是随意一笑。
这时那少年看见那两名守门的足轻,手提着长枪,慌忙地跑到面前来,向对面那名男子噗通一声跪下,大声言道:“拜见主公!”
“主公?”
这名少年这才讶然,随即他连忙丢下手中长枪,一头拜下言道:“主公大人,在下恳请出仕?”
“哦?是吗?”李晓笑了笑。
“在下出身于近江国犬上郡藤堂村,父亲藤堂虎高,曾是一名武士,后来家族没落,在下是受到横谷幸重大人之邀请,这才来越中,千里迢迢出仕武田家,恳请但马守大人收录。”
“我明白了,你就是藤堂高虎,对吗?”李晓点了点头。
“喔,”这名少年大声言道,“在下正是藤堂高虎。”
ps:历史上武田信廉长子名叫武田信澄,没有什么事迹,十七岁时即死去。
第三卷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两百七十六章 归云城的来客
第两百七十六章 归云城的来客
城生城的天守阁内。
十一岁的少年藤堂高虎双腿开叉,一手抓起烤好的年糕,狼吞虎咽地用入嘴巴中咀嚼。
刚刚烤好的年糕十分的烫手,藤堂高虎毫不犹豫地将之放入口中,吧嗒吧嗒地咀嚼起来,
最后在美食的诱惑,还有食物的滚烫之间,两相挣扎着,倒也是吃得十分津津有味。
看着藤堂高虎猛吃着年糕的样子。
李晓突然想起,历史上,这位名人的一则趣闻来。
那时藤堂高虎正在没落之时,从浅井家出奔。
他出奔时穷困潦倒,身无分文,路过时三河国吉田宿驿一个年糕铺时,眼见老板正烤着年糕,当下二话不说,拿起年糕就往嘴里塞。
面对人品节操掉了一地的藤堂高虎,旅店老板不仅没有向对方索取年糕钱,还赠了他一笔路费。
三十多年后,已成为二十二万石大名的藤堂高虎,率领大队人马再度路过此地。
藤堂高虎眼见当初的老板和年糕铺还在,当即下马与老板相认,并将当地颓废之事,对家臣们详细说出,还赏赐给这老板大量的金子,最后和同家臣们一起吃了一顿年糕。
后藤堂高虎并定下规矩,津藩历来所食用的年糕,一定要吃来自三河吉田宿驿与左卫门铺子的。
想起这则故事,再看着猛吃年糕的藤堂高虎,李晓怀着恶意的揣测,这哪里是老板相赠年糕,恐怕是不敢不给吧。
历史上藤堂高虎身材高大,有六尺三寸(即190公分),面对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野武士,那老板要想向对方讨要钱财,恐怕应该是非常困难之事,所以做个顺水人情,估计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藤堂高虎正吃得兴高采烈,在微微抬头之际,就看见对面的主公李晓,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当即藤堂高虎慌忙将手里的年糕放下,在李晓面前拜下,言道:“抱歉,主公,我失态了,因为我盘缠用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十分饥饿。”
李晓看了藤堂高虎一眼,言道:“没错,我看得出来,我新年贺宴上准备的年糕,你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藤堂高虎听李晓如此说,顿时无比惭愧。
不过李晓却随即哈哈一笑,言道:“你饭量如此惊人,所以身材才长得高大,气力很足,对于一名武士而言,这很好。”
藤堂高虎一脸大喜之色,喔地一声言道:“主公,我高虎有的就是这一身蛮力,希望能为主公借重。”
李晓笑而不语,只有一身蛮力吗?
战国时最有名的跳槽之王,七易其主的人品,节操掉了一地的裹切师,寝业师。
要让李晓相信对方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士,这十分困难。
接着藤堂高虎与李晓慢慢详谈,说到他的父亲藤堂虎高,原本是在地国人,而且藤堂源助虎高,曾经竟然还出仕过武田家,并且其得到前主公武田信虎,一字偏讳的下赐。
不过后来藤堂虎高被同僚排挤,又返回近江,先后出仕京极,浅井家。
说来藤堂虎高也换了三四个主公,而藤堂高虎更是子承父业,换了七个主公,而藤堂家这更易主家之优良传统,更是一直代代相传保持下去。
戊辰战争时,藤堂家津藩藩主藤堂高猷本身为幕府军一方,但却被明治天皇的新政府军寝反,成为幕府军最后的败因之一。
而藤堂高猷因此,也被战败的幕府军一方冠上了裏切者之犬的骂名。
李晓看着藤堂高虎言道:“我知道你想出仕为本家的武士,但是一来你的年纪太小,二来贸然提拔,我怕人心不服,事先必须经有一件事考核,若是办妥了,才能出仕本家,否则只能暂时作为一名足轻侍奉了。”
藤堂高虎喔地一声言道:“请主公示下,我一定不畏生死,完成主公交代之任务。”
“很好,”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不日,我将派你作为使者,前往归云城申斥内岛家,到时就由你来负责此事,务必不能坠了本家之颜面。”
藤堂高虎一听喔地一声,言道:“多谢主公,臣下一定誓死完成主公之托付。”
“很好,下去吧。”
李晓笑着言道。
藤堂高虎郑重地向李晓一叩头,然后转过身,双拳紧握一副踌躇满志地走出了房间去了。
藤堂高虎退出后,房间旁的纸拉门一推,本多正信手持折扇缓缓走入,走到李晓面前坐下言道:“不知主公派这样一个少年去内岛家当作使者,是否有什么用意?”
“是否看来会太失当了呢?”
李晓哼地一声,笑了笑言道:“我正是要内岛家感觉到失当,你想当内岛氏理见我居然派出一个半大的小孩,来作使者,与他沟通会作如何之想?”
“原来主公是要激怒内岛家,我明白了。”本多正信手摇折扇微微一笑。
“不错,”李晓目光一闪,站起身来,言道,“内岛氏理被会因为我的无礼,引以羞耻之感,而被激怒。如此我就可以找到对内岛家用兵的借口了。当然了,我也想试试这藤堂高虎的胆量而已。”
说道这里,李晓不由一笑,想到所谓‘不仕二主’之藤堂高虎,‘清廉如水’之大藏长安,此二人将来看来还是真是我家臣团中之两璧。
本多正信这时开口问道:“主公,据臣下所知,自从主公放出风声,指责内岛家在锅山家一事上,无故出兵帮助姊小路家,与本家为敌以来。两家关系一直在恶化。”
“这大半年内岛家一直在积极备战,他们不断在加固着归云城,修得是固若金汤。以臣下看来,若有排名之说,归云城绝对可列入天下前五座艰险难攻之城。”
“并且不仅如此,内岛家本就与净土真宗在飞驒之分寺照莲寺亦有着同盟关系,这半年来更是积极向照莲寺靠拢,两家还定下的婚约。要知道净土真宗,眼下是本家在飞驒越中立足的重要依仗啊。若攻打内岛家,若引来照莲寺的干涉,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正信你的话,真是金玉之言。这大半年来,内岛家在积极准备我本家一战,我们亦没有偷懒。旗本备经过大半年之整合训练,已形成战力,可以一战了,这次出征正可大用。”
顿了顿李晓言道:“现在为了筹备这支旗本备,我从各方可以挪用之资金,已是基本耗尽。如果不能尽快攻下归云城,夺取归云金山,以后要么解散旗本备,要么只能举债过日了。所以这次攻打内岛家,对我而言,势在必行。”
“至于归云城,我自然有夺取他的计谋,这你无须操心,至于照莲寺方面,却是不得不慎重对待。照莲寺虽只是一个末寺,但背后却代表着本愿寺,无论如何,都是眼下我得罪不起的。”
李晓想了下,复对本多正信言道:“正信,看来要劳烦你代我奔波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