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对他而言又是一个更重大打击。
想到这里,饭富虎昌快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饭富虎昌进门之后,首先见到的正是武田家另一名家臣李晓。
眼见李晓在此,饭富虎昌心里一噔,心道,难道主公派李晓来赐死义信。
想到这里,饭富虎昌大步走进房中,待见到武田义信安然无恙,方才松下了一口气。
饭富虎昌转过头看向李晓,沉声言道:“阁下来此是何用意,难道是来对义信殿下不利的吗?”
饭富虎昌只见李晓脸色之间颇为古怪,对方苦笑一笑,言道:“饭富大人,在下是来看望义信殿下的。”
“看望?”饭富虎昌目光一闪,哼地一声言道,“李晓大人,何时如此关心起义信殿下来了,恐怕此刻本家之中,恨不能致殿下于死地的人,正是胜赖殿下的吧。”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饭富大人,你误会,在下是否来看望,你还是亲自问过义信殿下吧。”
饭富虎昌疑惑地看了李晓一眼,走进屋子,武田义信本是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听到有人进来,缓缓转过头来。
待武田义信看见饭富虎昌,脸上露出笑容言道:“傅役大人,你来了。”
饭富虎昌见武田义信神情平定,脸色红润,似乎没有悲伤难过之情,不由有几分诧异。
不过饭富虎昌此刻亦是欣慰,看来是自己自己多虑了。
饭富虎昌言道:“见殿下无事,臣下就放心了。臣下此次是特来向殿下告别的,以后还往殿下保重,无论如何困难,都还请继续忍耐下去,不要放弃。”
说到最后,饶是饭富虎昌如此刚硬的男子,居然也有几分哽咽了。
之后饭富虎昌向武田义信行叩别之礼。
待饭富虎昌直起身来后,武田义信脸上露出讶然之色,问道:“傅役大人,你这何故,难道要退隐吗?”
“殿下难道不知吗?”
饭富虎昌身子一震,看向武田义信问道。
只见武田义信取出了一把折扇子,脸上露出忧愁之色,言道:“傅役大人,眼下我武田家正是重整基业的时候,你在这时候退隐,你要我武田家如何继续?难道让我一个人独立支撑下去,来收拾这眼下的残局吗?”
只见饭富虎昌此刻身子僵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禅房之中,只有武田义信的声音,独自继续说下去:“傅役大人,我知道你此次一直反对,我举兵夺位之事,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我无可奈何之选择,你明白吗?”
“眼下父亲大人,已经亡故,可是我武田家还继续立足下去,而扫平上杉,上洛执掌天下,夺取幕府将军之位,一直是父亲大人生前的志向。而我义信既然继承本家家督之位,就必须有这个觉悟,替父亲大人完成这个遗愿。”
说到这里,武田义信神色有几分亢奋,站起身来目光雄雄地看向窗外,将手中的折扇一挥,言道:“傅役大人,经过此事后,我方才明白,之前的目光实在过于狭隘,拘泥于甲斐信浓一地,现在我才明白身上责任之重大,我要背负我武田家上下之抱负,为本家披荆斩棘,开疆扩土。但是傅役大人,就在我这要展示野心和抱负时,你怎么能就此抽身不管,离我而去呢?”
就在武田义信话音落下,饭富虎昌霍然立起,转过身去来到李晓面前,大声言道:“李晓,你对义信殿下作了什么?”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饭富大人,在下也是今日才得知消息,所以殿下特让来我探望。”
饭富虎昌听了脚步噔噔地向后踏几步,言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义信殿下,他自己……”
李晓叹了口气言道:“没错,虽然很难置信,但义信殿下,他……他确实是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可能。”饭富虎昌一声怒吼。
只见他来到武田义信面前,拜伏下言道:“殿下,请你不要乱了心智,主公大人仍……仍还在健在,他眼下正在踯躅崎馆。”
武田义信听了饭富虎昌的话,顿时愣了一下,言道:“你说父亲大人,他还健在?”
饭富虎昌点了点头,艰难地言道:“是的,主公大人仍然健在,事实上我们这次谋反失败了,眼下大家都是阶下囚。请殿下认清这个局面,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新罗三郎义光的子孙纵然是败了,亦要拿出面对失败的勇气。”
武田义信听了饭富虎昌这么说后,陷入了沉思,但不久以后,他抬起头来,面露释然地言道:“傅役大人,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因为父亲大人之死,而从此难过和内疚下去。所以才故意编了个谎话来,隐瞒这这一切,我明白了。”
“不过傅役大人,太过虑了,父亲大人早已在本家八幡宫中切腹自尽了,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此刻我纵然百般伤痛,但是却必须支撑起这武田家来,才能以此安慰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傅役大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听武田义信这么一说,饭富虎昌顿时整个人似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室内一片寂静,李晓,饭富虎昌,还有武田义信三人各坐一角,彼此都在默默沉思。
沉默许久之后,饭富虎昌惨然言道:“我早应该料到了,今天这一步了。义信殿下这样子,主公大人他知道吗?”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也是才知道不久,前日看望义信殿下后,主公他就病倒了,眼下正在本馆中为医师调养的。”
李晓说完看了下饭富虎昌的脸色,继续言道:“事实上,主公大人之前本已打算让义信殿下切腹,不过眼下凭义信殿下这个状况,他自己是难办到的。”
饭富虎昌深深吸了一口言道:“那胜赖殿下是何打算?”
李晓顿了顿想起今日之事,这才言道:“胜赖殿下闻之此事,也是十分伤痛,他已决定向主公求情,饶过义信殿下一命。若是如此,我想义信殿下应该可以如此渡过余生吧。”
饭富虎昌冷笑言道:“那李晓大人闻之此事,今日来,肯定是亲自来确认义信殿下,是否究竟真疯还是假疯吧。眼下你满意了吗?”
李晓深吸了一口气言道:“站在胜赖殿下的立场,在下当然必须来确认此事。不过我想若有选择,在下绝不愿意看见义信殿下走到这一步。”
“假仁假义,”饭富虎昌当即斥道,顿了顿他又言道:“不过事已至此,作任何口舌之争,已无必要。胜赖殿下,真是一位仁者,若是义信殿下处置此事,绝不能放对方一条生机,看来将来由胜赖殿下执掌武田家,我可以放心了。”
说完饭富虎昌舒了一口气,目中露出一丝决然之意,转过身去对武田义信叩头言道:“殿下,臣下就此拜别,还请殿下以后保重自己。”
武田义信嗯地一声,淡然地言道:“傅役大人,方才我说的事,还望你多加考虑,将来我执掌武田家,还需你多加辅佐。”
饭富虎昌喔地一声,大声言道:“殿下,敬请放心,臣下经过方才一番思索,已决定不退隐了,将继续辅佐殿下,完成心愿。”
武田义信果然露出了喜色,言道:“如此就太好了。如此我就放下心事了。明日我将在武田八幡宫中,率领众家臣们,在御旗盾无前,成为本家地二十代当主。傅役大人,见到这一幕,你应该十分欣慰吧。”
“喔!”
饭富虎昌大声答应道,然后最后一次,庄重地以家臣之礼叩拜之后,大步走出房门。
“殿下不论成败如何,你在我饭富虎昌,眼中就是武田家的当主。”
饭富虎昌合上房门的一刻,房内正传来武田义信得意的大笑声。
李晓早已等候在僧房之外,饭富虎昌来到李晓面前,神色畅然地言道:“在下武运将止,要先走一步了,李晓大人,不知可否陪我这最后一程。”
“荣幸之至。”李晓回答言道。
此时空中又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来。
走到道上,武田信玄的旗本武士荻原丰前守在一旁跟从。
李晓,饭富虎昌二人外衣之上皆是渐渐湿透。
饭富虎昌又回头看了一眼房中,言道:“李晓大人,在下最后拜托阁下一件事,希望阁下让义信殿下就如此下去吧。”
“为何?”
饭富虎昌摇了摇头,言道:“若是义信殿下清醒的?他又怎能活命。或许此刻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活在自己的认知中,不必犹豫现实中危境。”
饭富虎昌说到这里,从路边折下一支无名之花来,捧在手中,言道:“正如此花,正是盛开时方有人知他,若凋谢以后,又有谁能知晓。武田义信不适合成为一名武士,不适合真正的武士之道,所以对他而言,死又有有何意义呢?”
李晓听了饭富虎昌的话,恍然略有所思,言道:“饭富大人的话,我记住了。”
听得李晓答应,饭富虎昌点了点头,看向手中之花,言道:“如此我心事已了,生前种种,死后一切野心霸业,都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到了这时,我方才留恋起此时此景来,比如这手中之花。”
最后饭富虎昌长叹一声言道:“人生真是过眼即逝,我饭富虎昌若有来生,定当还要报效武田家,追随馆主大人与义信殿下。”
说完饭富虎昌手持此花,在荻原丰前守陪伴之下,大步走向身旁一间的僧房之中。
而在僧房的一边,山县昌景正跪拜在道旁,身下雨水流了一地,整个人也被雨水打湿。
饭富虎昌走向山县昌景身边之时,脚步微微停顿了下,随即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然后大步走入僧房之中。
李晓陪同山县昌景默然静候在僧房一边。
不久之后,房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大吼,随即就是刀劈滚落的声音。
荻原丰前守半边身子皆是鲜血,缓缓地走出房门,同时将一张纸交到了李晓手中,言道:“这是饭富大人的临终前写下的辞世诗。”
李晓接过纸来,上面写着‘此花由我心传至汝心,我见如汝见。’
李晓长叹一声,饭富虎昌的辞世诗是摘自能剧大师世阿弥,所书的《风姿花传》中的一句,原辞是‘若能将此花,由我心传至君心,谓之风姿花传。’
随着饭富虎昌之死,武田义信谋反一事也最终落下了帷幕。
最终处置如下。
武田义信终生幽禁于东光寺。
武田家笔头家老,饭富虎昌切腹自杀。
长坂源五郎昌国,由土屋总次郎诛杀。
曾根周防守、梁田弥太夫,由荻原丰前守诛杀。
一并被诛杀的还有其余参与密谋者二十八人。
曾根周防守之父,曾根昌世因疏忽职守,丢失武田信玄之龙朱印,而被革除武士之职,流放他国,成为浪人。
迹部家除了家主,迹部信秋已切腹自尽,而迹部胜资因参与武田胜赖护卫,并救下对方,因而功过相抵,仍被处以削减知行两千石。
最后因饭富虎昌参与谋反事件,武田信玄令革除武田饭富氏家名。
传自逸见光长的甲斐饭富氏一流,正式断绝。
而被提拔为笔头家老饭富虎昌之弟饭富源五郎,继承甲斐名门山县氏家名。
山县氏亦是源氏名门,之前的家主山县虎清,因向武田信玄之父武田信虎谏言,而被诛杀。
饭富源五郎从此正式改名为山县昌景。
在饭富虎昌切腹的僧房之外,雨水渐渐转大,而此刻山县昌景亦然跪立在那,面前被雨水打湿得一片模糊。
第三卷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两百四十四章 三河松平
第两百四十四章 三河松平
三河国。
冈崎城城上,三叶葵家纹的旗印迎风飘扬。
“我至今也没有料想到,武田家会遭如此之变故。”
“更没有料到的是,武田家居然与织田家达成联姻,哼,如此我松平家的机会就来了。”
天守阁外长长的走道上,松平家笔头家老酒井忠次,正大步前行。
酒井忠次今年三十九岁,浑身上下透出一名武士矫健的气息,举止沉稳。
作为松平家的笔头家老,酒井忠次现在作为东三河旗头,统领松平家的东三河众。
走到房门前,酒井忠次一整衣冠,将手中的武士刀交到小姓,同时问道:“主公现在在作何事?”
小姓收好武士刀后,毕恭毕敬地回答言道:“主公,现在正在用饭。”
然后又一名仆童替酒井忠次拉开了纸拉门。
酒井忠次在门外看见,一位二十五六岁武家装束的男子,正襟危坐地提着筷子,正夹小木桌上的菜肴。
作为此刻三河的一国大名而言,这位男子这一餐饭并不丰盛,除了大米饭外,碟子上仅有一碟萝卜干,一碟水煮茄子,还有一碗大酱汤。
这时这名男子一时不慎,将筷子上的半节茄子抖落掉在身下。
可对方丝毫没有浪费的意思,低下头将茄子捡起重新纳入口中,当他重新抬头时,目光正好和门外的酒井忠次对在一起。
对方见方才的动作,为自己这位亲信家臣看见,于是哈哈干笑两声,以解尴尬。
酒井忠次呵呵一笑,踏入房中,拜下言道:“拜见主公大人。”
对方点了点头,言道:“平次,你这次不在吉田城坐镇,监视远江,来到冈崎城是向我拜贺新年的吗?”
酒井忠次抬起头,笑道:“请允许臣下向主公表示迟来的恭贺之意,不过臣下此来却另有要事。”
对方点了点头,匆匆将这顿饭用完后将木桌一推,随即一名小姓上来,将小木桌端下。
这名男子嘴中咀嚼着茄子,似在满满品味一般,然后言道:“我家康一生有三好‘茄子’,‘富士’,‘放鹰’,这茄子真是食中美味,若是将来天下能够安定,能日日吃上茄子,我也就满足了。”
这名嘴嚼茄子的男子,就是刚刚统一三河的松平家家主,战国三英杰之一,历史上开创江户两百六十三年时代之德川家康。
不过眼下德川家康尚未改苗字,仍称作松平家康。
听松平家康如此言道,酒井忠次喔地一声,笑道:“主公身为一国大名,似乎要求也太低了。”
松平家康肃然言道:“平次,你还以为你是明白我的。武士之道,首在节俭,节俭,是学会如何克制自己欲望。视不自由为常事,则不觉不足,一名武士若不学克己,如何学会克制敌人。”
“而作为一名武士,正需要有复杂的大脑,而简单的习惯。任何奢侈浪费的行为,都是可耻的。当年北条执政手持重权,却一生简朴,赢得人心,终而有天下。实值得我们后人借鉴。”
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后,松平家康才笑言道:“平次,此来有何要事?”
酒井忠次点了点头,言道:“主公,臣下是为此次武田家与织田家达成联姻来的。织田家与今川家为世仇,眼下作为今川家同盟的武田家,居然与织田家联姻,加上这次武田义信谋反中,今川家错误的支持了武田义信。主公,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武田家与今川家的同盟已经破裂。”
酒井忠次大声言道:“主公,我建议请速速派人与武田家商议,并达成盟约,从两面夹击今川家,如此今川家一击可灭。”
松平家康听到酒井忠次如此劝说,脸上笑容收敛,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酒井忠次大声问道:“主公大人,还在犹疑什么?这确实是本家最好的机会,难道主公还惦记着筑山殿,以及与今川家的情谊吗?”
筑山殿是松平家康的正室,且是今川义元的侄女。
松平家康摇了摇头,言道:“我担忧的并非是这个,当初我将义元公赐给我的偏讳‘元’舍弃,将本名由元康改为家康之时,与今川家的恩情就已经斩断。”
“我担忧的是,”松平家康指向了一旁屏风上的一只跳虎,言道,“我真正担心的,就是这头甲州之虎。”
“主公,你指得是信玄公?”酒井忠次半支起身问道。
“不错,我家康一生很少佩服什么人,武田信玄却是其中之一。若是与武田家同盟,共取今川家,套用明国人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与虎谋皮。”
酒井忠次点了点头言道:“主公担忧的有道理,武田信玄是个背信弃义,以j诈之道,四处巧取掠夺,当初之诹访家,今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