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申国舅讲行一次长长的交谈后,小皇帝皇甫恬忽然像开窍一般,他沉默了,开始刻苦读书,似乎从来不闻窗外之事,对于两位师傅调走,他表示了接受,申太后找他去问话时,他的表态时,希望两位师傅能平安渡过后半生。
他确实像醒悟了,使申太后对他的转变表示了满意,也破天荒地默认了吏部允许他的两名师傅年后再上任。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皇甫恬已经意识到口头上的抗争不会改变任何事实,正如申国舅所言,如果他不反抗,他的母后迟早篡位登基,他必须有所行动,但他不再鲁莽,他在沉默中等待机会。
机会没有走远,在新年前夕悄然而至,洛京忽然发动了对潼关和晋南的大规模攻势,而且动用了他们最犀利的火炮,突来的攻势使雍京上下措手不及,原本驻扎在雍京附近的二十万大军调去潼关,使雍京的兵力忽然空虚。
不仅如此,突发的战争使国库吃紧,几乎无法支撑庞大的军费,民怨,迫使申太后不得不对皇族下手,这便使皇甫恬找到了自己的忠实支持者。
这意外来临的机会使皇甫恬紧张和兴奋起来,申国舅已经暗示过他,如果他有所行动,他会支持,这就让皇甫恬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书房内,皇甫恬正在一张白纸上精密地计算京城的兵力,原本申国舅在京城拥有三万九门军,但不久前其中两万军调去汉中,只剩下一万人,然后五千绣衣卫,现在京城只剩一千,其余四千在关中各地查抄庄园,然后是原来华清宫的一万羽林军,现在改名为龙武军,驻扎在西内苑再有就是由毛襄率领的一万羽林军,驻扎在皇城。
现在整个京城就只有这三万军队,毛襄对他表示效忠,一万九门军也会支持他那么申太后身边只有一万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他将遗恨终生。
这时书房门忽然开了,皇甫恬怒道:“是谁?”
“陛下,是小奴张德生,给陛下送参茶。”
小宦官张德生端一碗参荼走进来,皇甫恬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他恼怒万分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谁让你进来给联滚出去!”
“奴才不知,奴才该死!”张德生慌忙端着参茶出去,走到门口他目光迅速瞥了一眼那只书柜,他心中猛地一跳,他一直藏身的那只书柜竟然不见了,难道是被发现了?
他心中紧张,茶碗没端平,茶碗从茶盘上滑落‘砰!,的一声脆响,摔得粉碎,张德生心都吓得软掉了瘫坐在地上。
“浑婆!”
皇甫恬怒不可遏,一拍桌子,“来人!”
几名侍卫冲了进来,张德生吓得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甫恬一指他,“把这个毛手毛脚的浑蛋拖出去,打三十棍!”
几名侍卫拖着他便走,张德生一颗心也放下了,皇上没有发现他的秘密,其实他没有注意到,之所以要把那只书柜移走,是因为皇甫恬要在那个地方桂一幅大宁王朝帝王世系表,他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自己是皇甫家族的子孙。
“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饶命!”张德生被拖下去了,这时,他忽然迎面看见徐筠匆匆走来,他心中顿时一愣,此人怎么又来了?
书房内,几名小宦官在忙碌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渍,皇甫恬有些心烦意乱,这个该死的奴才使他的思路全乱了。
“陛下!”
门口另一名小宦官禀报道:“徐先生来了!”
皇甫恬大喜,“快请进来!”
他又对几名忙碌收拾的宦官道:“全部退下,等会儿再收拾。”
几名小宦官纷纷退下,片刻,徐筠走了进来,随手将门关上,他教皇甫恬读书五年,走出书房都已经很随意,他面带喜色,上前施礼,“陛下,恭喜了。”
皇甫恬心中激动得怦怦直跳,“是最好的消息吗?”
“不仅是最好的消息,比最好的消息还要好。”
“师傅快坐下,给联说一说。”
徐筠坐了下来,这两天他奉皇甫恬的密令和皇族进行联系,颇有收获,他微微一笑道:“我先后见了十几个主要皇族,其实不需要陛下去找他们,以彭城郡王皇甫罗宋为首,他们已经在进行联合,准备起兵推翻太后。”
“起帮”
皇甫恬愣了一下,“他们哪来的军队?”
“他们都有庄丁和家丁,五十多座庄园集中起来估计有一万余人,武器装备齐全,他们也感觉关中空虚是一个机会,我和他们谈过,他们也认为太后迟早会对他们下手,与其等着被灭门不如团结起来进行反抗……”
皇甫恬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的原意是让皇族出钱出粮支持他,却没想到对方也要组织人马,这人多口杂,可别把事情泄露出去了。
“师傅,他们要几时才能组织好?我担心太后那边。”
“陛下放心,他们已经组织好了,今天一部分庄丁,最迟明天中午前全部到齐,时间就在这两天。”
皇甫恬一颗心微微放下,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半晌,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件事没有和申国舅商量,当时申国舅的意思是,事后获得皇族们道义上的支持,以皇族集体的名义废除太后垂帘制,可没有说让皇族们也参与造反。
“师傅,要不要我再去和申国舅商量一下。”
“不行!”
徐筠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陛下,你忘记他姓什么了吗?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来推翻太后,然后他来独掌大权,还是让陛下做傀儡,我们不可太相信他。”
师傅说得也有道理,其实皇甫恬真放不下的是申济二十万大军,还有支持申太后的军队,申国舅的意思是,控制住申太后,以申太后的名义进行下旨,把申济骗回来,然后半路用伏兵杀掉,只要申济一死,他的军队自然会支持皇帝,申太后的军队也一样。
这就需要秘密进行,可这些皇族闹起来,想秘密也难了。
皇甫恬无可奈何,只得指望尽快实施宫变,让申济来不及赶回来,他想了想头道:“既然这样,那师傅还得去和毛将军再谈一谈,把具体细节和发动时间敲定下来。”
“嗯!周尚书已经和毛大将军谈过了,等会儿我和周尚书再去找他一趟,好好再谈一谈,时间就按原计划,定在明天晚上,殿下觉得需要更改吗?”
皇甫恬想了一想,这件事不能拖,宜早不宜迟,“好吧!就按原计划。”
随着徐筠的离去,皇甫恬的心也揪紧了,明晚可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在大宁王朝的军队体系中,羽林军大将军毛襄绝对是一个老将,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早在晋安皇帝时代他便是宫中侍卫,晋安事变时,他没有晋安六勇士之娄的勇决者,而是和大多数侍卫一样,最后反戈拥戴楚王入宫,因次他也没有得到特殊的嘉奖提拔。
然后一年又一年,他也一步步由小兵熬成将军,最后在大宁王朝分裂后,邵景文等主要大将升任为军中主将后,他终于熬出头,圆了他几十年的夙愿,升任羽林军大将军,统帅一万羽林军,负责平安宫和皇城的安全。
严格说起来,毛襄只能算平庸,因为蜀中无大将,他这个廖化才当了先锋,不过毛襄另一种能力却很强,那是就是他的生育能力,他有六个老婆,十九个儿女,五十余个孙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他是家族的最高掌权者。
毛襄之所以答应效忠皇甫恬,是皇甫恬许给他一个更高的职位,左相、兵部尚书、鲁国公,尤其是爵位,让他更加动心,他现在连爵位都没有。
毛襄回家后便进自己书房了,其实他也不看什么书,只是图个清静,孙子孙女太多,吵得他都大了,还要一个六十亩的大宅,毛襄决定再向皇甫恬提条件。
毛襄坐在书房宽大的躺椅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一个小丫鬟蹲在他面前,嘴里上下忙碌着,这时,门口另一名丫鬟怯生生道:“老爷,周尚书和一个徐先生来了,说有急事。”
“哦!哦!让他们进来。”
毛襄有些不高兴地挥挥手,蹲在他面前小丫鬟替他收拾好,便出去了,转身时,毛襄伸手在她屁股蛋上捏了一把,嘿嘿笑了。
片刻,周棋纶和徐筠被领了进来,他们一起施礼,“打扰大将军了!”
毛襄很清楚此时自己的地位,他也不站起身,摆摆手,“两位大人请坐吧!”
周棋纶和徐筠对望一眼,心中都苦笑了一下,“这个毛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两人坐下,周棋纶和毛襄的关系最好,两人是同乡,也有点儿女姻亲关系,毛襄的二儿媳就是周棋纶的一个远房侄女。
周棋纶先开口道:“我们今天来,是想和毛将军把最后的细节和时间都敲定下来。”
毛襄却没有吭声,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片,递给周棋纶:“这是我补充的几个小小要求,希望皇上能答应。
卷 二 龙虎斗京华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宫廷政变(中)
皇族各庄园的庄丁们从二十五日开始便陆陆续续进京了,为了防止暴露,他们的武器和人员是分开而行,二十九日,进京庄丁达到了高嘲,一个上午便有三千余人进京,大群大群的年轻青壮从定鼎门入城,已经引起九门守军的关注,当上面传下命令,没有任何问题,不准守军为难。
定鼎门旁边的一座小院里,从小院的墙头可以清晰地看见定鼎门的情况,余永庆以每天一两银子的价格将这座小院租下,成为雍京情报机构观察城门布防的有利位置。
几名楚州探子这几天一直在记录进京人数,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成群,空手空脚的年轻青壮,截止二十九日中苄,他们的记录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他们进城后分别进入了各个皇族的府邸。
这表明这些皇族准备在这两天进行一次大展翅的水印规模的行动。
中午时分,谭举在和余永庆简单商量后,两人都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谭举已经是短短两个月内第四次来白明凯的府邸了,连门房都认识他了,不过谭举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非常适合白府的风格,所有下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老爷的书友。
谭举进白府不用等候,直接被管家领到书房前,现在是中午时分,每天中午白明凯都要回府休息片刻。
在书房门口等了片刻,管家笑道:“谭先生,老爷请你进去!”
谭举走进书房,见白明凯正从太师椅上起身,不由歉然道:“打扰白相国休息了。”
白明凯知道他到来必然有重要事情,便笑道:“谭先生请坐!”
谭举一般来都要先和白明凯寒暄几句,但今天他却没有这个心情,今天情况比较紧急。
“我来是告诉白相国一个重要情报,雍京的皇族很可能这两天要发生反叛了。”
白明凯吃了一惊,他一下子坐直身子,“消息可当真?”
谭举点点头“从二十五日到现在,已经过万的庄丁进京了,很明显是有行动。”
“可是他们这样行动有什么意思?军展翅的水印队一镇展翅的水印压他们就全完蛋。”
白明凯眉头皱成一团,他想不通皇族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能解决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和家人必须要立刻转移,当初就是他提出的抄没皇族的建议,皇族造反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你们希望我把这件事再告诉太后吗?”
谭举笑道:“我们殿下就是这个意思,希望申太后拿出雷霆手段来。”
白明凯这才恍然大悟,皇甫无晋要自己向申太后建议打皇族的手段,好一个高明的借刀杀人,看来楚军大举进攻就是在刻意给皇族们制造机会了。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太后。”
申太后也是刚刚午睡白明凯的消息使她惊出一身冷汗她压根就不知道皇族开始行动子,关键她的绣衣卫大部份都不在京展翅的水印城,使她失去了耳目。
“白相国,你怎么会知道?”
“微臣府上有个下人,他有亲戚正好是定鼎门的当值军士,他们吃饭时说起这件事,所以微臣得报了。”
“该死的申溱,你想让哀家死吗?”申太后银牙紧咬她已经猜到申国舅的心思,他是在假手皇族来对付自己。
“太后,我们该怎么办?”白明凯紧张地问。
申太后瞥了他一眼倒不是她不相信白明凯,而是有些事情她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白明凯只是政务,军展翅的水印队上的事不需要他过问,不过白明凯的安全她却不能不管。
“白尚书,这几天你带着家人就暂时住到宫里来,哀家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
“多谢太后,那微臣回去安排了。”
白明凯告退,申太后沉思良久,她觉得有点蹊跷,如果皇族真的推翻自己,那他们以后怎么办?还有申国舅似乎也知情,难道这件事和皇儿有关?
“速去将张德生给哀家找来。”
过了很久,几名侍卫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宦官张德生走进御书房,他刚被行完刑,浑身骨头都像断掉一般。
“太后!”他哭泣着趴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申太后眉头紧皱问。
“太后,奴才触怒了皇上,被皇上责打。”
申太后不关心他为什么被责打,她只关心儿子的动静。
“皇上有什么动静吗?”
“皇上这两天还好,不过……”
“不过什么?”申太后盯着他冉。
“不过奴才刚才看见徐筠鬼鬼祟祟去找皇上了。”
申太后沉吟一下,便挥挥手让侍卫将他扶下去,她背着手在御书房走了几步,立刻下令道:“速发鸽信给申济,就说京中有变,命他以最快速度带兵入京。”
她又下令,“命各地绣衣卫立刻回京!”
一名心腹宦官立刻下去了,随即申太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玉铃摇了摇,‘叮当!叮当!,玉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窗外蓦然出现一名灰衣,“参见太后!”
“你去盯住徐筠,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盯住,随时向哀家报告。”
今天和明天对于申国舅而言,也同样是个难以平静的日子,关中的腹中空虚使他也感到机会来临,只不过他不像皇甫恬那样乐观,他认为只有五成的把握,但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没有风险的赌博,赢了,他掌控全局,输了,他退回蜀州,即使不进行这次宫廷政变,他也决定退身蜀州,独控一方。
申国舅是在昨天才得知有皇族庄丁大展翅的水印规模进城,他才意识到,皇族也要有所行动了,这个消息让他有点吃惊,他不知道这是皇族自己组织,还是已经和皇甫恬有了默契?
这让他心中不由又生出一丝忧虑,其实宫廷政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守住玄武门,阻止西内苑的龙武军进入平安宫,然后再控制住申太后,这场政变就算成功了。
皇族的作用不过是事后正名,向天下证明雍京还是大宁正统,这样使雍京取得政展翅的水印治上的优势,便可以和洛京抗衡,最后两分天下。
但事情变得复杂了,皇族居然也要参与宫廷政变,这就像一个去执行任务的刺客,本来黑衣单刀,既可以霹露一击,也可以来去无踪,但现在又披甲裁盔,浑身挂满兵器,这样的刺客能成功吗?
申国舅心中充满了疑虑,他也不好过多干涉,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同时,又命侍卫将自己的三个孙子和几名妻妾先一步送去汉中。
时间在迅速流逝,夜幕降临了雍京展翅的水印城,明天就是除夕了,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地准备明晚祭祖之物,整个雍京展翅的水印城沉浸在一片祥和、喜悦和平静的氛围之中。
羽林大将军毛襄的府中也同样在准备着明晚的祭祖之物,毛襄在和周、徐二人的交谈中又提出了十个条件,包括他要求增加三处大房宅、他需要的赏赐数额、还有他五个主要儿子的官职,包括长子毛越继承他的大将军之位等等,可谓狮子大开口。
但他并不认为自已过分,他觉得自己在冒很大的风险,更重要是他知道自己在这次政变中的份量,如果没有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