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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68部分阅读

    是冰窖。

    如今,这片温暖如春的方寸之地却被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给占领了。他手中提着一支朱笔正在内阁送来的票拟上批红。

    所谓票拟制度,就是外廷臣工章疏经通政司呈内廷交皇帝阅览后。发至文渊阁,由内阁大学士以皇帝名义拟作批答草稿,用小票墨书贴与奏章面进呈皇帝,称之为票拟。也叫着拟票、票旨、条旨和调旨。皇帝如果同意内阁的草拟,即亲自或者交司礼太监用笔蘸了朱砂照批于奏章上下发,称之为批红。如果不同意,则发还内阁重拟,称之为改票。或有奏章呈皇帝后不发内阁,不做处理,称之为留中。

    如今,批红的大权终于落到黄锦手上。他现在终于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堂堂内相之首,位极人臣,权势一时无两,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总有一块阴影横亘心中,挥之不去。

    黄锦这人什么脑子不灵光,可对自己有多少斤两却认识都非常深复。他知道自己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的恩宠,并不是凭自己真本事得来的。他的强项在于替皇帝干脏活,实际上,东厂是最适合他的所在。可如今,东厂已经落到毕云手中。而他如今虽然代天子批红。是朝中第一实权人物,但因为少了东厂,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些日子在司礼监,因为没有从政经验,或者简单来说才具不足。加上外臣的奏折尽玩花架子。有事也不直说,先来一段圣人之言。然后弯弯绕绕半天才说到正题。很多时间,黄锦都被那些读书人给绕晕了过去。第一次主持司礼监。黄锦很是出了几次错。又被皇帝责骂了几次,顿觉得无比颓丧。

    其实,换任何一个衙门。像他这样的部堂级主官,很多事情也不需亲历亲为。直接交代下面的人办了就是了。他在司礼监的几个副手可都是内书堂出来的高才,是陈山和李东阳一手调教出来的厉害人物,处理一般政务自然是得心应手。

    有他们辅佐,司礼监应该能够顺利运转,他黄锦也不需如此劳累。

    可问题是,这些秉笔太监们可都是武宗皇帝留下的老人,同毕云相交甚欢。黄锦前一段时间整治毕云。这些人口头虽然不说,心中却不免有兔死狐悲的感慨,平日里不但不同黄锦合作,反袖手旁观有心看他的笑话。

    黄锦也是介。心胸狭窄之人,心道:有机会一定把这几个家伙赶出司礼监,都换上咱家的自己人才好。他们不合作,好,咱家自己看奏章,自己批红,一星半点权力也不分给你们。

    想到这里,黄锦便强提起精神看起了票拟。一口气看了十几分拟票。胡乱地批了处理意见之后,只觉得心神恍惚,累得一身都软了。

    再听着外面的呼啸来去的寒风,精神更是委顿。

    这才停了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提了自己那根水火囚龙棍到屋外去活动活动筋骨。

    几个秉笔太监见黄锦工作状态极差,同时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个太监捧和一份票拟走上来。沉声道:“黄公,这里有一份内阁转来的票旨,我等不敢独专,还请黄公拿出个章程来。”

    黄锦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票拟,谁写的奏折。”

    那个秉笔太监回道:“是礼部尚书毛澄写的奏折。”

    “哦,是毛尚书的啊。”礼部尚书地位崇高,黄锦倒不敢怠慢接过奏折,也不去看,反问:“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要事,对了,内阁的意见是什么?”

    “回黄公的话,内阁的意见是”那个秉笔太监有些迟疑,回答说:“杨首辅的意见是转呈陛下御阅后定夺。”

    “转呈御览?”黄锦冷笑一声:“陛下乃是半仙之体,一向不理俗务。这个毛尚书我是知道的,每次写奏折都是洋洋万言,其实却空洞无物。他的东西让陛下去看,反日08姗旬书晒讥芥伞

    他越说越来劲,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发泄的机会,自然是要将这咋。下属斥个够才肯罢休:“依我看来,毛尚书的东西也没看的价值,估计内阁也懒得看,咱们就批个照此办理就是!”

    听了黄锦的意见,几个秉笔太监面露骇然,然后有相互递了个眼色。

    那个太监苦笑:“黄公还是先然后拿出个章程来吧

    “又有什么好看的。”黄锦没觉察出众人面上的异样,烦躁地拿起奏折看了几眼。上面的字他都认识。可毛尚书一组合一起,却让人如坠五里雾中。黄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可却不肯在手下面前露怯,将奏折望案上一扔:“留中吧

    一众秉笔太监面面相觑,须臾,一个太监才硬着头皮说:“黄公。按照规矩,若外臣的奏折需要留中,得陛下点头才行。而且,依我看来,这份,,这份

    “这什么这?”黄锦大的不快:“就留在这里吧。”

    正在这个时候,门上挂着的厚实的蓝布帘子突然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屋来,让所有人同时缩了缩身体。

    宫灯中,一片片雪花随风闪烁。

    这个时候,屋中众人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

    但天还是黑得厉害。

    就连黄锦也被冷气侵得打了个寒颤。正要发怒,抬头看去,却是毕云和孙淡进来了。黄锦满面春风地走来,人还没进屋。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留中。留什么中呀?这可得陛下点头才成。否则,外臣递了奏折却没等到批复,若闹起来,却是一件麻烦事。”

    孙淡还是那副平静模样,进了司礼监重地,也不局促,朝众人点了点头:“孙淡见过各个内相大人。”

    黄锦同孙、毕二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一看这二人,鼻子里就哼了一声:“孙淡,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一个小小的举人,又没有官职。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他虎着脸,将官威摆了个十足。

    西苑乃是国家政治中心,一等一机要核心部门,寻常官员,若品级不够,一辈子都没可能进这里来。而现在孙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却在西苑里乱晃,看起来却甚是古怪。

    孙淡也不害怕,道:“黄公公你难道忘记了,孙淡如今是内书堂的学长,可以在西苑禁中行走的。你是内书堂的管事牌子,名义上也是孙淡的上司,孙淡来拜见你,难道就不可以吗?”

    “你”黄锦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才想起孙淡如今也算是内书堂的人了。

    他说不过孙淡,只好朝毕云发火:“老毕,你如今也算是首席秉笔太监,东厂督公了,怎么一直不来司礼监报到。不但如此,你还带了外人进来。国家机枢之地,也是外人能乱闯的吗?。

    毕云根本不想理睬黄锦,径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环视四周,问一众秉笔太监:“你们刚才在议什么呢?”

    他是首席秉笔太监,是司礼监的二把手,如今又掌管东厂,权力很大。加上他为人不错,同一众内相们又是多年的老熟人。

    众人见了毕云都觉得亲切,纷纷上前见礼,回道:“禀告毕公,网才礼部尚书毛澄上了个折子,我们看了看,觉得事情颇大就转呈黄公,黄公的意思是留中。但我等认为兹体事大,却不能放在这里不闻不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黄锦撂到了一边。

    黄锦这才发现自己在司礼监异常的孤立,心丰又气又怒,一张脸变得铁青。

    “哦,是大事啊,将折子拿来我看看。”毕云看了黄锦一眼,心中大觉痛快。我老毕如今又回司礼监了,黄公公,咱们有的是时间亲热。

    等接过毛尚书的折子看了一眼。毕云就抽了一口冷气,道:“这份折子是不能留中,不但不能留。还得尽快做出批示,态度要坚决,语气要硬。”

    黄锦留了神,“说的是什么?”

    毕云讽刺地一笑:“黄公公刚才不是看了吗?”

    完话,也不给黄锦,转手递给孙淡:“静远你素有智计,也识的大体,依你看来,这事该如何处理?”

    孙淡点点头,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心中一震,失惊道:“终于来了?”

    大礼议终于开始了,只不过,相比起真实的历史,这分周折迟了将近三个月。历史因为孙淡的出现。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依旧以它强大的惯性驶入其本来的轨道。

    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五十章 大礼

    “一一鼻汉成帝力定陶王为皇太楚孝王孙景为塑僵”奉共王祀。共王者,皇太子本生父也。时大司空师丹以为恩义备至。

    今陛下入承大统,宜如定陶王故事。以益王第二子崇仁王厚炫继兴王后,袭兴王主祀事。又考宋濮安懿王之子入继仁宗后,是为英宗。司马光谓濮王宜尊以高官大爵,称王伯而不名。

    范镇亦言:“陛下既考仁宗。若复以濮王为考,于义未当”

    乃立濮王园庙,以宗朴为濮国公奉濮王祀。程颐之言曰:“为人后者,谓所后为父母,而谓所生为伯、叔父母,此生人之大伦也。然所生之义,至尊至大,宜别立殊称。曰皇伯、叔父某国大王,则正统既明。而所生亦尊崇极矣。兴献王于孝宗为弟,于陛下为本生父,与濮安懿王事正相等。陛下宜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旧,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

    凡祭告兴献王及上笺于妃,俱自称“侄皇帝。某,则正统、私亲,恩礼兼尽,可以为万世法这羔,是礼部尚书毛澄所上的奏折。

    据孙淡所知,这就是因为有这份奏折,这才开启了嘉靖初年长达数年的大礼议之争。

    按照历史本来轨迹,毛尚书这分奏折应该在皇帝登记第六天就出现的。但这件预料中的大事件却没有发生,这就让孙淡有些奇怪了。

    后来他也想了想,这才明白。皇帝进京城时的大明门事件因为有孙淡提前通风报信,皇帝的态度比起真实的历史上要坚决许多,这也让杨首辅和群臣见识到小皇帝的网强,不再拿他当一个小孩子看待。也因为心中有顾虑,群臣也没有冒动,只在下面暗暗观察。

    接下来就孙淡进宫奏对,抛出一条鞭法的税改措施。这事虽然还没有摆在台面上,却已经激起了千重浪。杨廷和也有心改革,不过,他的方案比孙淡还激进,也有心拿出一个比孙淡的提议更完善的纲领。群臣们的精力也被这个税改给牵扯住了,一时也没心思去议大礼。

    接下来就是顺天府科场舞弊案。这件事本没有在历史上出现。科场舞弊案一闹,议大礼的事情也没人想起了。

    本来,孙淡因为大礼之议会因为自己的出现产生蝴蝶效应,而不在出现。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皇帝继位三个多月之后,还是如约降临了。

    看着这份奏折,孙淡唯有苦笑。究他内心来说,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件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大礼之议牵涉甚广,朝中网正的大臣因为这次浩劫被一扫而空。其中有不少人还是才华出中的能臣,若有杨慎得能臣在,又何至有后来的严嵩山专政,又何来嘉靖朝后期的朝纲不振。可以说,明朝的衰亡,始与嘉靖。

    若没有大礼议,明朝的元气也不伤成后来那种模样。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小孙淡也是无可奈何。他现在还没有进入核心决策层,很多事情也说不上话。不过,这事情因为牵涉甚广,可以说把所有的官员都牵连进去了。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陷进这场政治斗争之中。

    还好,自己现在在房山做知县。正可避开这场急风骤雨的残酷斗争。

    孙淡今天进宫来有两件事情小一是到吏部报到,然后去房山就任知县一职。二是到司礼监报到,然后去内书堂当教书先生。

    这也是他到司礼监来的愿意,却不想一来就见证了这件泼天也似的大事。

    礼部尚书毛澄这份奏折一开始就引用了许多典故,写得非常复杂,难怪黄锦看不明白。

    但孙淡却知道其中的核心意思。

    礼部尚书毛澄的意见,朱厚熄“宜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对兴献王和兴献王妃。朱厚熄一律自称“侄皇帝”;益王第二子朱厚炫,继兴献王后,袭封为兴王。这番绕来绕去的称呼,既拗口又费解,其实说白了,就是要将朱厚熄过继给孝宗而正式成为武宗的弟弟以承继皇位,因为朱厚熄是根独苗。所以又将益王之子朱厚炫过继给兴献王朱佑杭,继承王位。

    对孙淡这介。现代人看来毛尚书费尽心机搞的这番移花接木之举,完全是脱裤子放屁。

    其实不然,中国封建文化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名正言顺,在皇位继承这个重大问题上则更是如此。这是维护封建王朝统治秩序所必须的。

    如果承继大统者不能做到名正言顺。就有可能被认为有篡位之嫌。

    这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强要性格才强的嘉靖皇帝不认自己的父弈旬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

    一场大风暴即将到来。

    孙淡一想到老朋友杨慎荐要陷进这场朝政之争之中,心中就是一阵沉重。

    不过,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如今。也只能好好打酱油,两头不得罪才行。

    毕云也晓得这份奏折一刊发出去,就能见天也捅出一个大窟窿来。心中也是惊骇。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索性说了一句要“严词驳斥”的话。

    可他现在看孙淡的模样,却好象不同意自己观点一样,心中疑惑:“静远,你的意见呢?”

    孙淡将奏折还给毕云:“孙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这样事不好多说。”

    毕云:“静远你是武宗皇帝帝师,有话请讲。”

    孙淡斟酌了一下语气,说:“这分奏折上内阁既然没有批示。那肯定是默许了的,或者,毛尚书的奏折还是内阁辅臣商议后的结果。依孙淡看来,司礼监若贸然封驳,不但会激起更大的波澜,还会让陛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样的事,连陛下都不知道。你们就批红了,只怕不合适。依我看来,还是先让天子过目再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若真让群臣们议论起来,恐非国家之福。”

    司礼监众人都纷纷点头:“孙大人果然是老成谋国之人,这事不能闹大了,先让陛下过目再说。”

    毕云:“好,孙淡,你我二人马上去见陛下。”

    听他们说得如此严重,黄锦才发觉事情不对,心中一惊,道:“奏折给我,要见陛下也是我去见,孙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有什么权力面圣?”

    毕云却不给黄锦看那分奏折。冷笑:“黄公公刚才不是看了折子了吗。怎么,还不明白这里面的关键?”

    黄锦被毕云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咽住了,却不肯服输:“看是看了。我这不是让你们议论吗?”

    毕云继续冷笑:“黄公公,孙淡可是内书堂学长,又手握王命旗牌。有专折上奏的权力,可以面圣的,这分奏折他也看了,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正好一同过去同陛下商议。”

    完,毕云也不废话,拉着孙淡就朝玉熙宫走去。

    黄锦没有法子,只好跟了过去。

    雪大得紧,路上已经开始积雪,走起路上簌簌做响。

    一路上,黄锦很是郁闷。在他看来。毛尚书这分奏折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可怪就怪自己一开始就被毛澄的引经据典给弄烦了,也没读完。自然不知道他在上面究竟说些什么。

    等下若皇帝问起自己的意见。该如何回答呢?

    若真的事情紧急,一咋。应对不妥,可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大冷天的,黄锦身上突然有些躁热起来。毕云他不好问。孙淡那边还能说上几句话,“孙淡”你怎么看?”

    孙淡:“黄公公怎么看?”

    黄锦怒道:“我根本就没看完,能有什么意见。否则,也不可能问你了。”

    孙淡:“我没什么意见,听陛下圣断吧!”

    “你!”

    毕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黄公公。多读书是有好处的。如今大名士孙静远在内书堂教书,这样的好机会寻常人可碰不上,黄公公若有闲暇,不妨过去听听。”

    “你!”黄锦气得嘴唇不住打哆嗦。狠狠道:“我才是内书堂的管事牌子。”

    毕云“哦”一声,故意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