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祖宗家法”、“大明惯例”。
“这些老朽,将来我登基为帝,必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此刻的朱厚熜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可心中却委屈得直想发狂,也不想在黄锦面前掩饰着一点。
听到王爷语气不善,习惯查颜观色的黄锦慌忙跪在地上,“王爷,老奴什么身份,怎么敢限制你。王爷若真想上岸走走,奴才这就放扳子,对了,我再去传陆炳过来护驾。”
“传他来做什么,惊动了陆松,就会惊动一大群人。”等黄锦放好扳子,朱厚熜跳了上去,冷冷道:“别说什么护驾不护驾的,孤现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受人摆布的王爷,还不是皇帝。你这个老奴才不要乱说话,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惹起事端。”
上了河岸,天还是很黑,高一脚低一脚在在堤坝上走着,时不是绊个趔趄。若不是那黄锦逝世伸手过来,也不知要摔多少跟斗。
朱厚熜越走越快,脚步却越发沉重,他愤怒地身手拍开黄锦伸过来的那只手,怒啸道:“孤年方十五,青春年少,难道还比不少你这个老杀才?”
黄锦苦着一张脸:“王爷平日间连王城都没出过,自然走不惯这种路,小人穷人家出身,什么样的沟沟坎坎都见识过,摔得多了,也走得平了。”
“说得好,摔得多了,走得也平了。”朱厚熜烦躁地看了黄锦一眼,突然道:“黄伴,你是孤最亲近之人,此地再无他人,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及。孤以为,只要做了天子,就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可是,你看看他们……”他伸出手指了指河中的船队,手指如钉子一样向前刺去:“你看看他们,所有人都拿我当一个小孩子看,都想让我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人做事。依孤看来,着做皇帝也没趣味得紧,我都想回安陆去了。”
黄锦还是苦着脸,但眼睛里却爆发出一丝精光:“王爷,刚才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你做了天子,自然有大把机会收拾他们。奴才是苦人儿出身,没读过多少书。想事情也简单,将来谁让老奴的主子不开心,奴才就让他一辈子不开心。”
“好好好,看我们将来慢慢收拾他们。”朱厚熜终于大笑起来。有朝前走了几步,拐过一道回水湾,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只见,一道闪电从水面上划过,煞白的电光中,有烈风吹来,卷起滚滚白浪。
先前的懊热突然不见,狂风吹衣,猎猎起舞,不觉让人心中大畅。
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一叶扁舟正从那簇白浪中突然跃出,箭一样朝岸边射来。定睛看去,却是全身披挂的陆炳。
朱厚熜:“可是陆炳?”
“听黄伴刚才着人来带话说王爷上岸来散心,陆炳身为王府侍卫,不敢耽搁,忙乘小船追了过来,打扰王爷夜游的雅兴了。”船还没靠岸,陆炳已飞身跳了上来。
“夜游,黑灯瞎火,也看不到什么。孤是心情郁闷,这才出来随便走走的。”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到陆炳身上的皮甲都被浪花溅湿,朱厚熜心中突然有些感动,不觉叹息一声:“小陆子,黄伴。如今,迎驾船队已行至山东德州,最多十日就可到京城。你们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大伴,一个是与我同吃一个母亲的奶水长大的兄弟,真真是比亲人还亲。可一旦到了京城,君臣有别,有些话就不那么好说出口了。罢,今日是我与尔等最后一次说些贴心的话了。如今,我要做皇帝了,你们二人的功劳本王是须臾也不敢忘记的。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一并许了你们。”
陆、黄二人听到朱厚熜这掏心窝子的话,都是心情激荡,同时施礼:“我等能为王爷效死已是天大福分,如何还有其他非分之想。”
“哈哈,你们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朱厚熜心怀大畅,指着二人道:“黄锦,等进了宫,司礼监掌印肯定是你的。你是孤的大伴,最贴心的家人,不让你做,还让别人不成?”
黄锦哽咽起来:“奴才只希望永远侍侯王爷,至于做不做官,倒不甚要紧。”
朱厚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又转头对陆炳说:“陆炳,你年纪还小,历练几年,替我把锦衣卫给管起来。”
“是,我将来一定替你把南北衙给管好,多谢王爷信重。”
“恩,你也不用说谢不谢的话,且不说你我情同兄弟,这次在北京,你出力甚大。可以说,孤现在能够坐在船上去北京,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孤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人,只要替我出了力,就能得到回报。”朱厚熜难得起笑了笑。
陆炳低头想了想,突然摇了摇头:“这次王爷能回京城,主要是孙淡先生的功劳。”
“是,这人很厉害啊!”朱厚熜点点头:“此人手段高明,对形势、权谋和人心把握得极准,是个有大才的人,你们说,我该不该重用他呢?”
陆炳听到王爷夸奖孙淡,心中也替他高兴,道:“此人有宰辅之才,可入阁为相。”
“他的确有这个才能,不过,布衣而卿相,与祖制不合。”黄锦突然阴沉着一张脸说:“此人走的是诡道,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不是一个易以之辈。你看他弄的那个钱庄,分明就是走的邪道,对付起平秋里来,也是诡计百出。这样的人适合在朝中做官吗?依黄锦看来,此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如除了。”
一声霹雳在天上炸响,照得天地皆白。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章 朱厚熜(下)
第一百九十章 朱厚熜(下)
陆炳一个激灵,失惊道:“黄伴你怎么能够这样,孙淡为人实诚,乃谦谦君子。我们不是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可是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举?”
黄锦森然道:“他知道得太多了,王爷你想想,若别人知道王爷你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朱厚熜身体一颤,不觉呆住。
陆炳还在大叫:“黄公公,你可不能这么害人啊!”
黄锦轻轻道:“小陆子你太年轻,心也软,关键时刻怎么下不去手呢?”
朱厚熜看着陆炳:“说说你的想法,都说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交心,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陆炳恼火地看了黄锦一眼,突然道:“王爷你也说过不会忘记所有人功劳的,怎么现在听了黄伴的话,却变卦了呢?”
朱厚熜闻言心中一动,然后突然恼火起来:这个黄锦,你也想影响本王控制本王吗?刚才若不是有陆炳提醒,我却被你给蒙了。虽然我知道黄锦你的话句句都对,都在理。可本王想做什么说什么,是我的事,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看了黄锦一眼,又看了陆炳一眼。缓缓道:“孤不是个不讲情义的人,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孤偏偏就记着孙淡、还有你陆炳和黄伴的情份。孤虽然不好明着给孙淡一个官职,可只要他考中进士,总归要给他一个好的前程。就算他考不上,孤也一辈子都会看顾着他。同样,孤一辈子也会看顾着你陆炳和黄伴的。”
黄、陆二人眼睛一热,都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有热泪滚滚落下。
二人心神激荡,就要跪将下去。朱厚熜忙伸手虚虚一扶:“不用跪了,都说了,今天晚上就当是自家人说话,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对了,看这模样,马上就有一场暴雨,我们还是快些回船上去。”
陆炳醒悟:“是得要快些回船上去,等下雨一下来,河水暴涨,只怕我们就回不去了。”
“倒不是因为要涨水。”朱厚熜忿忿地用脚踢了踢河堤上的那颗柳书,怒道:“孤是见不得毛澄那张臭脸,若让他看到本王夜半三更在外闲逛,只怕有要拿朝廷制度,皇家体统,甚至圣人之言来压我,没得坏了你我的心情。”
黄、陆二人见朱厚熜发脾气,都不敢说话。为了抓紧时间回到大船上去,二人也不敢耽搁,忙扶朱厚熜上了小船,奋力朝船队那边划去。
河水开始尽急起来,水声轰隆,若不是陆、黄二人都是武艺高强这辈,还真要弄出什么事来。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上了小船之后,朱厚熜就沉着一张脸一直没有说话。
眼看着就与船队汇合,朱厚熜突然道:“孤想废了王后。”
“什么?”二人小声惊叫起来。
“这女人实在太讨厌,小肚鸡肠,成天在孤耳朵边说三道四,孤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你们说,立张妃为后好不好?张妃对孤百依百顺,是个好女人。”
黄锦:“大王,这事关系甚大,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计议,计议什么?本王愿意立谁就立谁,关别人什么事?”
黄锦低头:“那是大王的家事,老奴……不敢多嘴。”
“这事不妥吧,无故废后,牵涉甚广。”陆炳慌忙道:“大王的家事也是国事,如今,大王还没有登基,还是不要给那些请流腐儒们口实才好。”
“却也是。”朱厚熜郁闷地说:“这做君王的,也做不了快意之事,孤做这个皇帝有什么意思。”
等上了船,陆炳自去值守,黄锦则服侍朱厚熜回船舱歇息。
船舱中空空如也,先前还在里面哭泣的陈后已经离开。黄锦忙问外面的侍女,侍女回答说王后回自己舱中歇息去了。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对孤!早晚有一天要收废了她。”朱厚熜气得面色发青,忙服了一粒丹药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住。
这才道:“黄伴,掌灯,把那本《太上感应篇》拿来,孤读几页在睡。”
黄锦:“王爷如今心浮气躁,只怕读不进去。要不这样,老奴才给你寻一本好看的演义书来解解闷。”
“小说话本有什么可读的?”朱厚熜大为不悦。
黄锦神秘一笑:“也不是这么说的,这书的名字叫《西游记》,说的也是神仙的事儿,据坊间传言,此书乃孙淡所著。”
“啊,是孙淡写的,这家伙居然写闲书,将来让孤看看。”
第三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考移民
”陈橡慢慢检杳屠。小的颜料。又对手下那个帮忙的画匠不好意思地说道:“藤黄不用了,换其他。对了,胭脂也换成洋红。咳,也怪我当初没对你说清楚。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颜料,可惜了!”
白云观的壁画终于开始动工了。的到工钱之后,陈格立即雇佣了一个有经验的画匠做帮,又在纸上画了草图,便急冲冲地开始动工。
此宏的他面上手上全是燃料。看起来颇为狼狈。不过,也许是得了这个工程,未来一年的生活费有了着落,这个从大名来的士子精神旺盛,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了。
这个工匠年约五十,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土地。他做这一行四十多年,干起活来上手极快。听到陈格的话,老工匠有些怨气地说:“干嘛不能用胭脂和藤黄,依老汉看来,这两种本地产的颜料成本低廉。而且,拿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此一黄一红两种颜色层分明,艳而不俗气,画出来的画也有灵气,像是要动起来一般。先生偏偏要换成洋红,这色虽然看起来很鲜,可实在是太艳俗,不好,不好。”说这话,老头不住摆头。
又道:“而且,洋红之类的颜料研磨起来实在费劲,又需要过滤其中的杂质,实在是麻烦。”老头带的那个小徒弟正吃力地在一个研钵中磨着一堆孔雀石,累得满头满身都是热汗。
陈据更觉得不好意思,用抱歉的语气说:“老丈你却不知道,这画壁画,得用矿物颜料,如此才能保持百年,甚至千年。若用藤黄、花青这种草木中萃取的色料,日晒风吹,几十年下来就旧了。”
老画匠道:“秀才,工钱就那么多点,能省就省吧。全用矿物颜料。工期只怕跟不上。”
陈格见画匠不乐意的样子,连声劝解,陪尽小心,可那老画匠就是不依。
孙淡在旁边看得好笑,这个陈秀才实在是太老实了,居然给雇佣来的工匠给震住了,完全没有雇主的自觉。
他已经在这里看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对那个老画匠说:“老头你可不地道了,人家花钱屑你,想用什么颜料。你遵命行事就是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说石青、石绿是矿物颜料,研磨起来比较费神,我还相信。若说那洋红也是矿物颜料,就是骗人了。”
听到孙淡说起颜料,陈格眼睛一亮,忙问:“孙兄,这洋红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谓洋红,其实就是古人对西洋红色颜料的统称。此时,已有西洋人在南方经商,西方人所使用的颜料也得以传入。
西洋颜料亮丽光彩,用来画国画呆板木讷。失之于俗,可用来画壁画、年画却非常不错。热闹、喜庆,又能保存很长时间。
陈家本是历代都出画师,对这洋红并不陌生,可就是没弄懂这种东西究竟是何成分,产于何处?
看孙淡的模样好象对洋红非常熟悉。陈楼不觉出言询问:“孙兄又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
孙淡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洋红产于极南边爪洼国的一种时胭脂虫的身上,本不是什么矿物颜料。刚才这个老头说洋红是从矿物中提取出来的,根本就是想偷懒。”他笑眯眯地看着那个老头:“老人家,我说得可对?”
那个老画匠听孙淡这么知道遇到大行家,一脸羞愧地拱了拱手:“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有孙先生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老汉服了,这就去买。
看着老画匠羞愧的表情,陈槽大为佩服:“孙兄果然博学多才,小弟佩服。却不知你所读的这本书叫什么名字,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如果你手头有一本,不妨借给我读读。”问到这里,他一脸的期待。
孙淡心中苦笑,暗道:我所读的这本书叫《中国颜料考》,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七九年出版,你想看,我也要拿得出来呀!
未来不让个老实到固执的家伙继续问下去,孙淡只得说:“这书我是从杨慎那里看到的,具体是什么名字倒忘记了,以后有机会帮你查查。”
他立即将话题扯到一边:“陈兄,马上就要秋闱了,你看惦记着看闲书,不合适吧。对了,你一个大名的士子,秋闱应该参加直隶的考试。怎么跑顺天府来了?”
陈格有些不好意思:“孙兄你这就不知道了,我听人说,顺天府这里的考题比起其他省简单许多,名额也多。参加这里的考试,也了几分把握。陈接惭愧,当初在大名参加童子试的时候,一连靠了四年,次次都名落孙山。后来经人提醒,把户籍转到顺天府来,终于在去年中了秀才。”说着话,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直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可以钻进去。
“哈,原来是高考移民,原来古人也搞疼
明朝各地方的教育水平参差不齐,如北方各省的一些偏远县城,十多年没出过一个举人也是常态。
但在江南那种人文鼎盛之地,如会暨、绍兴、杭、嘉、苏、扬、常这样教育发达地区,每届出他几十上百个秀才举人喝水一样简单。
因此,明朝初期,尤其是进士科,长期都被南方士子占领。于是。这才有了南北分榜制,为的就是搞一个平衡。为了鼓励北方人读书。朝廷的北方省份的科举出题都比较简单,在录取名额上也多有照顾。
上有政策二下有对策毛有些脑筋活络的南方士子就将户籍迁移到北方,为的就是增加成功率。
北方科举,录取名额最多,考题最简单的当首推顺天府。
顺天府乃天子脚下,大明朝的首都,来参加考试的士子多是公卿大臣的子弟,对他们有所照顾也是应该的,这也是整个官僚文人集团默
不过,正因为顺天府的乡试名额多。难度朝廷对顺天府的户籍卡得极严。当初孙淡之所以能将户籍转到京城来,还是沾了会昌侯孙家的光。
可看眼前这个陈接,贫困潦倒到这等地步,估计他所在的家族也没什么势力。
但是,孙淡转念一想,立即想到了未来的陈皇后,也就释然了。
他故意逗着陈接:“陈兄,顺天府盘查外来人口极严,你要入京城的黄籍只怕有些难吧?”
陈据没意识到孙淡是在套他的话,神情更是忸怩;小生惭愧,能入京城黄籍,靠的还是兴王府的人情。我一远房表妹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