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庭说道:“主公革新市商税,将传统的榷税拆成场税与市商税两块,地方将得到很大一块的利益,至少在府县以下,不会有阻力……”
传统榷税的大宗,有盐铁茶马酒诸类,这些以往都是内库的收入来源,与户部及地方无关,故而盐铁使、茶瓷等税监使,大多是宦臣充当。
以两淮盐场为例,每年盐税收入高达两百万银,皆入内库;以浮梁茶业为例,江西浮梁府茶事最盛时,年产五百万斤新茶,茶税最高时一年能征四十万两银。
除了榷税之外,过税厘金也归入内府,由内府派宦臣到各地设税卡监收;这也是元越中期侍臣势力膨胀、郝宗成、张晏、刘直等侍臣能制衡外臣的一个关键原因。
宦臣势力过度膨胀,使得宦臣与外臣势力之间的争斗就格外的血腥,而宦臣充当税监横行地方,不受中枢监管,而皇帝不谙世务,给几个宦臣ca、弄在手里,又如何有效的去掌握宦臣势力?从而导致种种弊端,最终造成庞大的榷税、市商税收入给权贵、地方势力及宦臣分享,仅有一小部分归入内府的局面。
林缚要实相权,最根本的,就是要将天下能够收归中枢、统一调拨的岁入,都集中到枢密院去。当然枢密院之下,在支度司之外,新设立税政司、矿监司、工坊司,是将财权在枢密院内部进一步分散掉。
新的市商税,林缚将大幅调低榷税征收幅度,以场税的形式并入工矿税一体征收,但允许地方官府额外从入境销售的盐茶等商品里,以二十抽一的比例,征收市商税。
王成服笑道:“仅以盐事一项,地方官府总计能额外增加一百万银元的收入。新市商税实施之后,分摊到各县,每年能多两千到一万银元不等的财力用于地方支度,府县怎么会反对?”
林缚说道:“我们要在县之下多设巡检司、设乡司管理地方事务,打破以往王法不下县的格局,不想方设法的给地方增加收入怎么行?”
要使新政能够贯彻下去,就要在县之下增设乡司,将政权的触手渗透到乡村去。
眼下新旧更替,新政容易实施,以巡检司、乡司直接掌握县域以下的地方政权,也容易;但根本上就要有钱,要有财力支撑中枢政驻向县域以下进行渗透。
眼下江宁直接控制的县,就有五百余个;要县之下设六到十个巡检司、乡司,直接增加的吏员就高达万人之多。再考虑到以后的机构膨胀,新帝国的官僚群体将很轻易的就突破十万人、甚至二十万人的关口。
把传统的中枢岁入都投进去,都养不活这么庞大的官僚群体;但实际上,以传统的自然经济,是能够养活这么庞大官僚群体的。
战前,在朝廷正式委命的官吏之外,地方上存在大量的乡勇、乡卒,其供养就是来自于地方;而旧制官员的私吏,其供养也只要来自官员对地方的盘剥。
林缚掌握江宁之后,设厘金局加强对进入江宁的商品厘金征收,去年就征得六十万银元;两年时间就归还了江宁府之前对淮东钱庄的战事善后借款。这还是江宁人口大幅下降近三分之一,传统的江宁士绅勋贵阶层受到战事严重摧残后的结果。要在战前,此数怕是要再增加两到三倍还有可能不止。
然而,在战前,内府在江宁设税监司,一年厘金收入不过万两银,相差整整两个数量等级。这不是说江宁之前的商贸活动不旺盛,而是多达数百万两银计的市商税给地方乡族、勋贵以及税监司的官员贪占过去。
市商税征收很难,除了几个直辖府外,其他府县的市商税,林缚打算全部归入地方税源,使地方以新征的市商税来供养县以下增设的乡司;同样的道理,在县以下增设诸多乡司,也是要能进一步压制地方乡族势力,将行政触手渗透下去,扩大对市商税的增收。
为此,税政司将要在诸府县之下增设市税厅,初步厘定三十余种能够征收的市商税种,以扩大地方财政税源。
而所行的新田税,基本田税收归中枢,而阶差田税,即户均四十亩田之外额外增收的部分,林缚将其全部划地方财政税源。
林缚实际上就是要使中枢委派下去的地方官员,成为对抗地方乡族势力、抑制土地兼并的主力,而不是要他们跟地方势力勾结起来;再往下推,就是异地任官制的贯彻。
这种种分税之法,林缚都是依据后世的经验而设定,也是趁新旧更替之际,强行推广下去。新税法实行下去,中枢岁入想要继续扩大,就只能在工矿等业及对外的商贸动脑筋了,林缚也是要以证保证中枢对实行新政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林缚也是想等新政制有了一个大体的框架、叫大家都新政形成初步的共识之后,再另立新朝,甚至缓下北伐的步伐,就是希望在有外部威胁的情况,减少内部对新政的阻力。
坐马车走陆路,不比坐船舒坦,但能时时停下来关注地方农政,既然如此,也是很快离开庐州府,进入寿州境内。
林缚也早就接到传报,刘妙贞与宋佳已经先赶到寿州来见他。
林缚原计划是在三月之前就去徐州的,没想到要将新政理出一个头绪来,竟然又拖了两个月,看到刘妙贞、宋佳到寿州南境来接自己,也是心怀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