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安菲尼斯登上绳梯的最后一级,翻身爬入船舱之中。早有船工收回绳梯、关上舱门。船内灯火通明,顷刻间将泄入舱室的凉意尽数驱散。老艾露身上沾着的雪叶在燃石灯下缓缓融化,舱板上登时多出了几个泥泞的爪印。
“你们的船离得再远些的话,我和老师今晚就要露宿在松林里了。”罗平阳接过船工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甲胄上的水分,一边对着面前之人说道。
庄暮叉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个整理装束中的传说猎人。安菲尼斯抖了抖背上的冰水:“时间还早,回程之前我想先调头向西。那片山坡上我们还有情报要再确认一次,不会耽搁大家多久的。”
柏邶的出现彻底打乱了黑星双子的行程。两个六星强者一路追出了十余公里,失去敌人的踪迹后又在周边搜查了许久,才无奈地打算放弃。回过神来时,二人已经偏离了目的地太远。
赶在天黑之前,六星猎人终于联络到了庄暮的座舰。猎团的一部分人手已经被分派到了村镇里,其余的则留在船上空中巡查,试图将危险性稍大的隐患提前消灭在蓝松林中。信号升起的位置在猎场的深处。联想到安菲尼斯数小时前才发给自己的“收缩防线”的警告,庄暮心中一番天人交战,还是调转船头追了上来。
“是古龙种的踪迹吗?”再次见到两位大师,庄家次子的语气中无悲无喜。
“我们也不敢完全肯定,不过可能性不小。”六星艾露解释道。白衣猎人出现得早,二人在战斗开始前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你知道那座山峰的位置吗?”
“你的警告送来之后,远猎号又传来了一份详细的资讯。”庄暮点点头,脸色变得更黑了些,“情报里有提到过,从这里出发的话,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那一带。”
“那就再好不过了。”罗平阳就在舱门边上寻了个角落箕坐下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一刻钟后准备绳降。”
听闻此言,面具之下的庄家少主反而神色古怪地笑了起来:“不……眼看着就要天黑了,绳降有些不妥,我打算把猎船停到山顶上。飞艇里还有十几个自由猎人在待命之中,倒不如一起派遣下去,多双眼睛一起调查的话,或许能多些发现。”
“派三五个等级高些的家伙跟我们来就好,全员出动就不必了。你的船目标太大,需要留些人手来看护。”安菲尼斯靠在学生的身边坐下,脸上带着倦意道。恶劣的环境下,一路的战斗和追踪让顶级强者也消耗不轻。
“那怎么行?”庄暮的声音阴恻恻的,却刻意逼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热情,“船上还有几十名船工和机械师,我也打算统统派下去……对了,连我也一起去调查好了。管它什么飞艇的防御,被怪物攻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早晚都活不成了,不如一起下船,各自绑了手脚等着古龙种的光顾,如果喂了天灾,还算死得悲壮些。”
六星猎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庄暮的异常,罗平阳心疑地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船长一把摘下了头上的面罩,将一对大得离谱的眼球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你这是……”
“古龙种……黑星双子走到哪里都要惹上古龙种的麻烦。”庄家次子咬着牙,一拳锤在身旁的舱壁上。船舱“咚”地一声,吓得不远处静侍的船工浑身一颤:“我们距离一头活着的天灾不过十几公里远,这个距离逃跑都嫌来不及,你们却还想让我靠得更近一些?你们两个把我骗到雪山上来的时候,从没说过还有这样的要求啊!”
“临行前我就告诉过你,既然雪山这趟浑水有莫林的参与,有些危险也是正常的。”安菲尼斯徐徐睁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和你们对危险的定义可不太一样……”年轻人指着舷窗外的夜色道,“龙眷等级的暴食种,加上它引起的大规模兽潮,这才叫危险。但一头该死的古龙种……说是自杀还差不多!”
年轻人凑到两个强者的面前,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面颊:“这张脸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你们都忘记了吗?给我选择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靠近那种生物一步……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财力和情报,但不代表愿意当你们的死士。需要不怕死的战舰的话,趁早去找别的猎船主吧!”
“庄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给你发牢骚的时候。”罗平阳望着五官扭曲的庄家年轻人,沉声劝道。
大沼泽中庄暮曾零距离地和霞龙接触过。奥奥那兹其在他的面前用最粗暴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屠戮了一个王立猎人小队,又亲自将血毒染上了他的身体。彼时的庄家次子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不得不用掉了身上仅剩的龙髓浆原液,这才逃得片刻的性命。他也因此不得不在无人的猎场上忍受了多时毒血侵身的痛苦,直到黑星双子闻讯赶来才得以缓解。
那样的记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填满他后半生的每一场噩梦了。事实上在接到安菲尼斯先前的预警后,年轻人还能忍着没有不告而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听着,山北这些村落的防务和撤离工作,我都会按原样把它做完,这是我们约定的部分。除此之外,这次委托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再听你们的调遣。”庄暮摊牌道。他朝着身旁的船工打了几个手势,似乎是在指挥猎船调头返航,回到雪林村边:“别看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有大把的时光可活,也还有我的部下和族员要养,没工夫去做这些送命的行当。”
“你不想问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距离古龙栖息地那么远的地方?”安菲尼斯站起身,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放弃了小憩的念头。见对方毫无意动,他便自问自答道:“告诉你,我们见到那个家伙了,你在大沼泽时遇见的独行叛逃猎人。”
庄暮本已经决意转头离开,脚步突然为之一顿。他的脑海中立时回忆起了那个自称“白北”的古怪强者——白衣、面具、太刀和那强得夸张的身手,至今还不时浮现在他的记忆中。年轻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