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文母亲的话确实有道理,陈泰文就读的西南联大地处大西南,广东迟早要沦为战区,梅县的命运现在还为未可知,反而西南一块地方暂时还能保证安全,思虑再三,陈兴旺也不再阻拦陈泰文。
“算了,路上多带点盘缠,现在国难当头,外面也不太平,出去之后只希望你能想着家里这两根老骨头,好好保重,可千万别当了卖国贼!”
陈兴旺知道劝不住自己儿子,索性站起身,拍了拍桌上的报纸,便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按照现在的情势,陈泰文他们这帮学子必须南迁云南,国民政府将国立长沙大学编为西南联大,校址设在了云南,陈泰文也跟同学们约好一起上路,路上好有个照应。
陈兴旺始终没有出来送自己的儿子,倒是陈母帮他背着包袱,将他送到了码头,在这里,陈泰文将跟他的同学一路往北到长沙,再转道陪都重庆,然后由南过昭通进云南。
“泰文,到了那边多注意身体,别担心爹娘,如果没钱花了就捎信回来,爹娘给筹,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兴自由恋爱,如果碰到好姑娘也不要错过了”
陈母将手中的包裹递给陈泰文,口中犹自念叨着一些琐碎事情,陈泰文远远看到船上有人朝他招手,一把将包裹背在背上,冲着陈母亲了一口道:“娘,你就别念了,我今年都二十二了,能自己做主了,我走了啊!”
陈泰文朝着母亲挥挥手,兴奋地朝着客船上奔去,对于新学期,陈泰文内心是向往的,更何况这一趟是要去云南,对于外界的渴望,让他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客轮起锚,陈母仍站在码头上痴痴地看着客轮远去的方向,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陈泰文或许不知道,这一别,自此他跟父母阴阳两隔,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因为路途遥远,客船又是逆流而上,陈泰文抵达昆明的时候已经开学两天了,因为中国逐渐失去了制空权,因此日本飞机的轰炸目标除了陪都重庆外,云南也逐渐不得安宁,日军轰炸机编队时不时地出现,也将云南闹的人心惶惶。
陈泰文他们这个年纪,最是热血的时候,眼看着自己祖国的国土面积一步步沦丧,学校里也出现了各种投笔从戎的声音也逐渐传开。
西南联大刚刚组建完成的时候,各大学之间的习性作风还没有完全融合,走到大学校园里,如果碰到穿大褂的,那一定是北大的,穿西装的多是清华,而南开学子多穿夹克。
到了陈泰文来云南读大二这一年,因为物资匮乏,学生们也无力注重服饰了,气氛也逐渐变得压抑起来,甚至在陈泰文上的一场中文课上都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话说陈泰文来到联大上课后,他们班上来了一位姓叶的新中文老师,根据介绍,他曾经留洋日本,专门研究中国文化在日本的演变和发展。
对于这个叶老师,喜欢的人很少,关键是他一身长衫几个月不换,连上课口中都要叼着个烟袋锅子,一副邋遢的形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鄙视。
“日本人善于学习,自唐朝派遣遣唐使到中国,将中国文化搬回日本后,中国传统文化就成为了日本的主流文化,经过宋、元的发展,在中国强大的时候日本人向中国人学习,这是他们的民族性。”
叶老师在他的课堂上,提出了自己在日本文化领域的看法,从他的言辞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日本民族性的赞扬,但就是这么一个学术性的观点,便引发了在场学生的不满。
“你这是汉奸学问,我们要向日本学习吗?日本人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中国强大的时候卑躬屈膝地来中国乞讨,等到中国积贫积弱的时候,就丝毫不吝惜自己的獠牙!”
一名学生冷哼一声,也不站起来,坐在凳子上阴阳怪气地说道,虽然现在物资匮乏,但是这人身上还是穿着一件小夹克,脸上白白净净的,左腿还一直在抖动着。
叶老师也不生气,笑着冲这位同学点点头,吧嗒了一下烟袋锅子后说道:“不可否认的是,日本人擅长吸收别人的先进文化,经过明治维新,日本人脱亚入欧,将科学引进自己的国家,而中国呢?闭关锁国,大兴文字狱,甚至以天朝上国自居,逐渐落后于世界,以至于有今天被一个弹丸小国欺压的结局。”
“那也是清朝的过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叶老师,你留学过日本,这么替日本人说话,该不会是日本人派回来的间谍吧?”那名学生在听完叶老师的话后,站了起来不依不饶地嚷道,他的观点甚至还得到了其他同学的呼应。
“嘭!”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响起,听不过去的陈泰文直接站了起来,走到那名同学身便,冲着那名同学说道:“够了,我说肖青,你心里满肚子的愤青思想有用吗?有种你拿着刀枪上前线!叶老师说的哪一点不是事实了?他怎么就汉奸间谍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你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