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珍的一口老血喷出,身子也萎靡了下去。一瞬间,他像是老了许多岁,已不具昨日的雄心壮志。与儿子身死想必,强攻宜兴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好在,这个笑话就要结束了……
“徐达……”吕珍又一次喷出一口血。其帅帐下的将官也顾忌不得他,各自带领着麾下兵将,从四方突围而去。“徐达!你要了我的命啊……”
的确是要了命!非是这一家、一姓之命,而是无数死伤将士,和他们亲族老小的命。平民、贵胄,谁的命不是一条命呢?
徐达来了。身为主帅,自不会轻易涉险,他是在大局平定后,这才将帅帐迁进了吕珍的大营。
“小十、小十在哪?”听说王小十也在吕珍大营中,徐达一瞬也不愿多等,急吼吼的就来见王小十。而他见到的王小十,却是满身的血污,一身甲胄都被染红成了血衣。更兼是王小十神情呆滞,只顾着抱紧怀中的尸体。
“小十、小十……我是徐达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徐达怎么召唤王小十就是不吭声。“蓝玉,小十是不是受了伤,他怎么都不认人了?”
蓝玉也不清楚。他见到王小十的时候就是这幅德行。“快去传医官来!”
医官来了,手才刚一搭在王小十的手腕上,就听他口中一声悲切。而后,就听王小十咧着嘴嚎啕的大哭。是真的哭,而不是丝毫的做作。他为什么哭?是哭这孩子为他挡的一枪,还是在哭这世道?
没人知道。连王小十自己也不清楚。
“小十,你吓死我了!”徐达松了口气,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能够哭出声,总归是比刚刚那阵呆愣让人安心的多。
“徐帅放心,王将军没病。只不过是悲切过度,再加上连日里劳累,而使得心神不稳。只要将养数日,再配合汤药调理,病情自然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达放下了心。“蓝玉,你们是怎么碰见王小十的?”
“徐帅,我们也不清楚。我按照原定计划,在今夜点燃火雷。可还未等动手,王将军他们就带人杀了起来。”蓝玉虽始终对王小十有偏见,此时却也由衷的钦佩起来。“这王将军的确是英雄,不顾区区两千人,就敢来触吕珍的眉头。”
徐达道:“蓝玉你也很好。亲身用命潜入吕珍大营,当不比小十来的差。”
蓝玉摇头。“我是明知有大帅在外策应,才敢带人混进了吕珍大营,而王将军却是孤军深入。”
“不说这些了。你去看一下,锦衣卫中将官还有什么人幸存,带来见我。”
正说到这,外面就叫嚷了起来。“小十!小十你没事吧?让我们进去……”
“让他们进来。”徐达发话了。“花云?纪纲?是你们?”大家也都算是老熟人了。“你们跟着小十,怎么好端端的到了吕珍大营里?”
“徐帅您没看过大帅的信吗?”花云问。
徐达道:“当然看过。王小十带人进常州的消息我也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到了吕珍的大营。”
“说来话长啊!”当下,花云带着纪纲,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将近些日发生的事、他们经历过的事情都说了一个清楚。事无巨细,不敢有丁点的遗漏。
“没想到,你们这一行竟然这么凶险。还差点去当了吕珍的梯头。难为小十了!”王小十仍旧抱着那具尸体不愿意放开。纪纲解释道:“那是我们锦衣卫中最小的孩子,他父亲是横涧山上的老兄弟,死在了集庆之战。这一次,他又为王小十挡了一枪。
徐达不禁动容。“如此这该是功臣之后。难怪小十如此悲切。花云,你们也累的不轻,先下去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别呀!”花云今日杀的兴起,倒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十分畅快。如他和常遇春这种人,就是天生做将军的材料。“徐帅,你还没说今晚是怎么回事呢?蓝玉不是在常遇春身边吗?怎么到了吕珍大营里?刚才那阵火雷像是地震一样,究竟怎么回事?”
“哈哈……”徐达神秘一笑,就为了吊一吊花云的胃口。“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等小十醒了,我一并说给你们听。下去歇着吧、歇着吧。”
倒不是徐达有心藏私,这件事他们策划了许久,自然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要等王小十清醒过来,免得再多说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