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准备过年的猪,又采购了一些物品。
当天,众人将李婆婆的那副棺材收拾出来,等李小妍和李婆婆为蒙嫂洗澡后移尸入棺。
李婆婆是万分不愿意给死人洗澡,李小妍也害怕,哪怕死的是她亲妈,她也害怕,不敢接近。
祖孙俩是希望同家同族的女人们帮蒙嫂沐浴净身,李家同族的女人们可没惯着祖孙俩,坚定拒绝,只出嘴说要怎么做,绝不沾手。
李姓同族的女人们不肯帮蒙嫂洗浴,邻居们就不用说了,李婆婆只能带着孙女帮蒙嫂擦了身,按丧葬规矩穿寿衣。
她其实是不想给蒙嫂擦身,觉得直接给人套上寿衣移入棺中就行了,可李家同族和邻居们全盯着她,孙女也在,她不得不依规矩来办。
李婆婆计算得相当明白,蒙嫂死了,孙女读完大学肯定也要去大城市的,孙女工作后的前几年也不可能接她过去。
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在没跟孙女接去享福前,她在小村生活少不得要依靠同族和村里的邻居们照顾她,为了不被人说她忘恩负义,哪怕再不愿意给死人洗澡,她也没表现出来。
李姓同族的男人与邻居们在李婆婆李小妍给蒙嫂换好了寿衣之后,帮着将蒙嫂移至棺木中,停棺于堂屋。
当天不宜挖坟坑,李家同族与邻居们在李婆婆家吃了一顿饭就回去了,3号才去挖坟坑,4号,蒙嫂出殡。
哪怕蒙嫂为李家做了一辈子牛马,就算她死了,李婆婆也没让她风光大葬,没办席,连丧葬吹打的乐队都没请,就那么由几人抬棺出门上山安葬。
不过,就算没有乐队送行,李小妍作为唯一的孝子,该她做的一样都没少,邻居与李姓同族没在李婆婆家陪灵,不知道李小妍有没彻夜守灵,出殡的时候要没惯着她,让她妈的牌位在前面拜路,三步一跪的在棺前跪拜引棺材登山。
元旦后,气温一直很低,雪也没融化。
雪天出殡,抬丧的人非常辛苦,小村的人男人们还是挺负责的,愣是完好地将棺木给抬上了山。
李小妍跪了一路,到了安葬地,她坐地不起,就那么看着装着妈妈的棺木一点一点地进了深坑,再被盖上了泥土。
李姓同族和邻居们将坑填平,又码堆了一个坟堆,然后下山。
李小妍跟着人下山,听着那些人一路说清明节时乐家姑娘回乡下葬,乐家姑娘为姑姑操办丧事,让乐家姑姑风光大葬的经历。
乐家姑姑有多风光,她妈妈的丧事就有多凄凉。
走在后头的李小妍,一声没吭,回到家就去睡觉,等她睡到晚上醒来,家里就只有她和奶奶,自己成了没妈的孩子的巨大恐慌感再次涌上心头。
原本,她第二天想赶回学校备战期考,但是,她第二天没能返校,因为她突然病了。
李婆婆因孙女要去学校,早起给孙女做早饭,做好了还没见孙女起来,她去孙女房里叫她,才发现孙女在发烧,都烧糊涂了,尽说糊话。
孩子妈昨天才下葬,孙女马上就病了,李婆婆心里疑神疑鬼,总觉得有古怪。
雪还没化,她没办法带孙女去乡医院看病,给吃了感冒药,眼见也不管用,只能去李家同姓人家那里讨主意。
李家同姓人建议李婆婆自己打电话请医院上门来给李小妍打针,那样的雪天,他们也不敢用车载李婆婆带李小妍去医院,万一路上摔了,李婆婆磕到碰到,赖上他们要他们养老,他们找谁说理去?
或者,万一摔了,李小妍磕到了哪,划伤脸,到时也赖他们,或者,李小妍吹了风,病加重,到时李婆婆怪他们,他们岂不是白帮背黑锅。
蒙嫂的前例就在那儿,李婆婆那一家子可不是讲良心的人,连蒙嫂为李家祖孙操劳半辈子都没得善终,以李婆婆和李小妍的那种性子,趁机讹他们也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所谓旁观者清,小村的人早将李婆婆如何待蒙嫂都看在了眼里,根本不信任李婆婆和李小妍,李家祖孙在村人的眼里就是忘恩负义薄情寡恩的自私鬼。
李婆婆在孙女的事上可是一点都不抠索,没心疼钱,打乡医院的电话请医生上门看病。
乡医院的人登门给看了,还给挂了一瓶水,在李小妍退烧后才离开。
可医院走后,晚上李小妍又烧了起来,说糊话,总喊了“妈妈”。
李婆婆守了孙女一夜,第二天又叫了乡医院的医生来,又拿了东西悄悄地去请李家同族帮找师公或神婆给李小妍唤魂。
李家同族的人也没办法,只能帮跑了一趟,回头给李婆婆转达了神婆的话,神婆说是孩子的妈妈舍不得孩子,等过一阵孩子妈妈走了就好了。
农村有一种习俗,说人刚死的那段时间,魂魄会在家里徘徊,直到六七四十二天后才会离开家,去“坟墓”那个新家安居。
所以,在亲人死后的四十二天期内,家人要给死者供奉吃食。
李婆婆听说是蒙嫂舍不得孩子,被吓了个半死,再也不敢怠慢了,早晚做吃的供奉蒙嫂,只求蒙嫂看在李小妍是她亲骨肉的份上,别缠着孩子。
医生给李小妍打了针,仍如前一天,李小妍白天退了烧,晚上又继续发烧。
李婆婆心里有鬼,第二天也没再请医生来打针,自己给孙女吃了点退烧药,果然又退了烧,而到了半夜又发热。
这下,李婆婆更加相信是蒙嫂作崇,怕蒙嫂因为在生前最后一段时间没得到用心照顾而怨恨,作鬼报复她这个婆婆,又是烧纸又是做吃食上供。
李小妍的烧反反复复,直到蒙嫂过了头七,才终于稳下来。
烧是不烧了,但就那么几天功夫,李小妍像是病了几个月或更久的样子,比大病初愈的人还虚,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像是抽光了似的。
她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自然也不能去学校考试,只能在家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