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听了许多,长孙弘基本上明白这是这么回事了。
他侧过头,对跟上来的王夔道:“大哥,看来你首先要做的,不是屯田啊。”
王夔面如黑炭,显然非常恼火,在发兵过来之前,他已经言明了军纪,任何人不得借机劫掠百姓民间,不得趁火打劫。三令五申,一路上真的无人违反。
现在看来,并不是手下这帮兵听进去了,而是路上碰到的,都是身无分文的流民饿鬼,无东西可抢,蒙古人在这边仿佛洗地一样的抢掠,早已盘空了民财。
这帮宋兵大概憋坏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帮从江南来的瞎眼客商,好似逮着了财主,立刻就要动手,却因为动静太大,手脚又不利索,客商又有几个手头很硬的护院,拖拖拉拉的,才被长孙弘和王夔碰上了。
王夔把头朝边上看了看,立刻有副将上来低声道:“是广安军的人,领头是都统张翰,都是这回才拔过来的人马,老兵油子,一共有五百多人。”
“张翰?”王夔的眉头皱了皱,他听说过这个人。
这是彭大雅的人,听说跟他的老婆有些亲戚关系,靠着彭大雅这条线,走得顺风顺水,镇广安军好几年了,蒙古南下,广安军几乎一触即溃,逃到了恭州,这回王夔北上,手头无兵,孟珙就调配了一些溃败后重整的军马听他差遣,其中就有广安军。
王夔略显为难,钉在原地微微筹措,显然,顾及彭大雅的面子,他要斟酌一下该怎么处理才不会伤了和气。
正在思索的一息间,却听身边銮铃声响,抬头一看,长孙弘已经拔马上去了。
张翰正刀尖对刀尖的跟那陀智寸步不让,蛮兵人数多,他却毫无惧色,两人身边都围着自己的兵,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身后有老资格的制置副使彭大雅撑腰,张翰并没有把这伙蛮兵放在眼里,事情闹大了,上头还会向着蛮人吗?
川西制置副使王夔论资历哪里及得上彭大雅,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所以张翰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他撇着那陀智,放肆的道:“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先来的,这伙人就该归我们,你们要想分一杯羹,门都没有,要想发财自己去找……”
话未说完,他耳朵里听到了一声“咻”的声响。
箭矢的破空声,都是尖利的。
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他猛然抬头的瞳孔中,一根弩箭正在快速的放大,伴着尖啸,扎进了他的额头。
宛如慢动作一般,在数百人的注视下,张翰仰头、摔倒、血从额心处飙起来。
沉重的身子,砰然有声的仰面倒地,腾起一股烟尘。
宋兵都呆住了。
稍后,都把目光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长孙弘白马玄甲,大氅红缨,手持一柄弩弓,勒马于蛮兵身后,弩弓上的弓弦还在嗡嗡的微颤。
“不尊军令者,杀无赦!”
他声音不大,却似大河咆哮,在无人作声的寂静里,滚入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