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青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么说,我便有些懂了。”
他看了一眼李敬玄:“右相身为圣人左右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如此忌惮苏大为?”
“何来忌惮,敬玄只不过,一心为国罢了。”
李敬玄轻转如玉,向着青年道:“咱们,不是一样吗?”
“对对对,右相说得没错。”
青年抚掌大笑,默契都在眼里了。
……
咣啷!
一只金鸡红碗,被狠狠掷在地上,碎裂成千万片。
“二兄,何事这么生气?”
英王李显一脸惊讶看着对面的李贤。
眼里闪过一丝惧意。
按正史,在太子李弘与李贤一死一废之后,李显被立为皇太子。
在继位后,李显重用韦后亲戚,试图组成自己的势力。
李显把韦后的父亲韦玄贞由普州参军提拔为豫州刺史,并想要擢升为宰相,当时的宰相裴炎表示不可。
李显大怒说:“我以天下给韦玄贞,也无不可,难道还吝惜一侍中吗?”
就等你这句话。
裴炎转头报告了武则天,武则天对李显的举动大为恼火。
二月,继皇帝位才五十五天的李显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被贬出长安。
李显能当上皇帝,纯粹是运气使然。
而他那么急着跳反武则天,结果不到两个月就被废,某种程度上,也显示此人城府不够,手腕亦远远不如。
当然,现在的李显还没有经历那些人生的大起大落。
“二兄,谁惹你生气了?我替你去教训。”
见李贤没理自己,李显舔着脸,主动讨好道。
“这忙你帮不了。”
李贤这气也不是冲李显来的,他消化了一下,斜眼看向长得胖乎乎,圆头圆脑的李显。
“对了,显弟,你最近是不是要向母后求些大匠?”
“没有啊?”
“谁说没有,明明就有。”
李贤冷笑道:“你明日去同母后说,要找大匠做点东西,让母后跟阎立本打声招呼。”
“哦。”
李显一脸懵逼,但也听明白,是李贤想要人。
他点点头:“那明天我同母后说,二兄,这等小事,也用不着摔碗吧,这是我最心爱的鸡公碗。”
“你懂什么。”
李贤瞪了他一眼:“这碗我府上多得是,大不了赔你一只。”
“不用了不用了!”
李显哪敢让他赔,慌忙摇手。
“对了显弟,明日无事,陪我出宫一趟。”
“啊,出宫?去哪?”李显一脸懵。
皇子出宫,就算是大唐,也不是那么容易。
至少要和父皇母后打声招呼,取得他们许可。
不过以他对李贤的了解,他说这话,显然是没有征求父皇母后的意思。
这……
别连累我啊!
“怕什么,我要去的地方,父皇母后一定没什么意见。”
李贤咬牙切齿的道:“明天你随我去开国伯府上。”
“开国伯?为何?”
李显那简单的脑子,想不通两位皇子为何要屈尊降贵去见臣子。
“你懂个屁!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
李显不敢多问,只得点头:“不过二兄,你的神色,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怎么去开国伯府上是报仇的吗?你的小拳头都捏紧了。”
“我报个屁啊!”
李贤差点没哭出来。
“我最心爱的两套珍品都送了,若不能讨点好处来,那可不是亏了。”
“呃,二兄,我没明白。”
“不明白最好,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贤咬牙道。
……
紫宸殿中。
香气缭绕。
天皇李治靠在大椅上,两眼微闭。
武媚娘站在他身后,伸出青葱十指,熟练的替他按揉着太阳穴。
“陛下,感觉好些了吗?”
李治尽管闭着眼睛,依旧难掩疲惫之色。
在武媚娘的声音后,他眼皮下的眼珠似乎滚动了两下,伸手抓住脸上武媚娘的一只手:“媚娘,你说,阿弥那法子真能对付疫疾吗?”
“这……”
武媚娘心中当然是一千一万个相信。
但是李治问起来,她依然迟疑了一瞬,方才道:“三郎,你是了解阿弥的,他从来不说没把握的事。”
“要是真的好可太好了。”
李治长呼了口气,抓着武媚娘的柔荑站了起来。
武媚娘忙将他搀扶住。
“没事,自从随孙仙翁修炼气之法,朕这身子骨,感觉好多了。”
“可……如今政事离不开三郎,三郎也没法静心继续去修持了。”
“国事要紧。”
李治叹息着,双眉微微蹙起,微眯的眼眸里,隐隐有杀机涌动。
“若阿弥的法子果然有效,朕定然不吝封赏……可若是……”
“三郎,没有可是,你我都知道阿弥不会乱说的,何况有剑阁都督的折子,孙仙翁也说此法可行。”
“但愿如此。”
这一瞬间,李治这位登基十几年的帝王,一向以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甚示人的李治,脸上竟流露出患得患失之色。
“治疫之法太过重要,若能成,那些世家高门,再也不能用天人感受来束缚你我……这样,咱们也能腾出手来了。”
“是该收拾一番了。”
武媚娘斜飞入鬓的蛾眉微挑。
凤眸里透出一丝异样的寒芒。
“都渗透入宫里来了。”
“那些人都逃不了,幕后之人,等朕腾出手来,自会一个个收拾掉,倒是阿弥那边……”
“陛下放心,妾身会盯紧的。”
“唔……还有一事。”
李治缓缓道:“昨夜还有一伙诡异,而阿弥……”
“总管!我有罪。”
“你是有罪。”
苏大为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魏三郎身上。
看着他跪下,却没有伸手扶起的意思。
只是平静的道:“你可知自己罪在何处?”
“罪在不该私闯宫禁,更不该在失手后不当机立断自尽,还要苟且活着,连累总管。”
“连累?”
苏大为的瞳中微微闪动:“你确实是连累到我,但你的罪并非是这件事。”
“总管?”
魏三郎吃力的抬头,看向苏大为。
他的脸上一片迷惘之色。
“你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苏大为伸手替他倒了一杯茶:“在来见你之前,我还见了牛七郎。”
“七郎?”
“他告诉我一些事。”
苏大为缓缓道:“现在,我想听你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这句话出来,魏三郎的脸色急剧变化。
显然心中受到极大的冲击。
苏大为一直凝神在注意着他。
实际上,从入牢见魏三郎,让狱卒为他处理伤口,洗浴更衣,都是审讯的一部份。
刑讯,首在攻心。
无形的博弈早就开始了。
苏大为只知道,这伙陇右老兵曾是自己麾下,对自己万分敬重。
但对他们为何私闯宫禁,做那十恶不赦之重罪,毫无头绪。
他知道魏三郎的性格。
这种老卒,心如坚石。
若不能击破心防。
仅凭用刑,就算活活打死,只怕也难橇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先使其松懈,再利用“囚徒困境”,诈他一诈,或许能得到突破。
假称见过牛七郎。
却故意不说牛七郎透露了什么,以此来钓魏三郎。
实际上,苏大为别说见牛七郎。
这牛七郎已经死在昨晚。
现在能开口的,只有魏三郎与另一名老兵。
但那人苏大为不太熟悉,所以选择从魏三郎这里找突破口。
魏三郎等人的动机,来龙去脉,必须弄清楚。
这既是为了完成太子所托,也是为了避免陇右军中更多无辜人被牵连进来。
更是为了洗脱苏大为自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