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打了。”知县吴如熊随意一扬手,就又笑眯眯拍了拍宋廷的肩膀,小声说道:“宋师爷当真是断案如神,避免了本官的一场祸事呀……”
宋廷不解,疑惑地看着他,此时王氏夫妇正在挨着板子,耳边呻吟疼痛声此起彼伏。
吴如熊眯眼瞧了那受罚的王氏夫妇一眼,凑近宋廷耳畔小声道:“如果不是师爷查出真凶,本官定将那王氏夫妇定了罪。要是他的家人豁出去往上告,恐怕就要对本官大大的不利喽……”
“师爷,晚上喝两杯?”吴如熊说完,又眯着眼睛问道。
“县尊大人,晚上我还有事,喝不了,改日吧……”宋廷抱拳说道。
而此时门外围观的观众,见已再无热闹可看,都纷纷散去了;唯剩几个好事者,仍旧笑嘻嘻地围观王氏夫妇打板子。
“好好好,师爷既然今晚有事,那本官改日再请师爷……”吴如熊笑眯眯地说完,就撩了撩袍,率先走出大堂,扬长而去。
待吴如熊走后,宋廷同情地看一眼呆呆坐在地上的刘孟氏,喊一声“曹捕头”,曹彬登时出现在他面前,他皱了皱眉说找两个稳妥点的衙役送刘孟氏回去。曹彬眉头一打结,就亲自送她出了县衙。
宋廷走出大堂,门口几个观众对他恭恭敬敬行鞠躬礼:“师爷!”一脸钦佩的模样。
他淡淡点了点头,一路沉默回到小院里,此时天色已晚,夜幕来临,小院下烟雾袅袅,他一惊,以为着了火,跑过去大喊了一句“小蛮!”,却见小蛮在屋檐下生火做饭,简简单单的灶台,像是刚搭起来的,一股浓烟从炉子里冒出,小蛮避之不及,眼睛被熏,嘴巴被呛,一边咳嗽一边反手抹眼睛……
见这一幕,宋廷忍不住上前拿了毛巾沾水给她眼角擦了擦,假装嗔道:“不是说好了外边吃嘛,你又烧火做饭做什么?”
小蛮此时眼睛看不见,可一听到是宋廷的声音,就如同百灵鸟般格格而笑:“姑爷回来了!呵呵,小蛮第一次用炉子做饭,不太会……姑爷,你稍微等一会儿,饭弄好了。等我给您烧两个菜……”
宋廷将做好的饭往旁边泔水桶一倒,转身就走:“走,外面吃!”
“姑爷,你……”小蛮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怔了一怔,不过很快眼睛变得一亮,她将锅铲一丢,灭掉了炉子里的火,追到宋廷身后,一蹦一跳,裙角飞扬,甚是可爱。
两人在外头找了一家饭店,点了鱼烧嫩豆腐、烤羊肉串,又切了半斤牛肉,欢欢喜喜地吃了,又在街上逛了逛沿街小摊。
永泰县城虽然只有一条街,但是这条街的小摊小贩却极多,人潮涌动,显得比扬州城还热闹,沿街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也有卖糖葫芦的、卖水果的、卖布的、卖茶水的……等等,当然,要数卖吃食的最多。
街道旁边有一条两丈七八见宽的小河,这里的人称之为“小秦淮河”,就算到了晚间,也有许多船只往来,运送货物,河上一座虹形木桥,桥头挂着红灯,有游客在桥头吹拂着晚风,入对成双,相依相偎。
小蛮一会儿开心地叫囔,一会儿买这买那,买的都是些小物件,饰品摊上琳琅满目,她眼眸时不时一亮一亮,发出“哇哦”的惊呼,俨然一副城里人第一次到乡下来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小蛮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宋廷的衣襟,鼓起勇气,扬起小脸问道:“姑爷,看您一路不开心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么?是不是想公主啦?”
望着她无辜而又水灵灵的眼睛,宋廷微微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问她如果有一个女人才二十几岁,却接连死了丈夫和唯一的儿子,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可怜。
小蛮怔住了,脸上欢喜的神色顿时不见了,她低着小脑袋,嗫嚅道:“这也太可怜了吧。”随后又问是不是今天的命案。
宋廷点了点头,两人便再不言语,回到房间就了寝。
…
曹彬将刘孟氏送回二十里亭下庙王坡,刘孟氏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后也一句话不说,曹彬看了看她家中居然家徒四壁,连张桌椅都没有,就从腰间摸了二两银子,放在稻草铺成的床铺床头,轻叹一声“节哀顺变”,说这是师爷的一点心意,拿去筹办刘谋儿的后事。
曹彬还想再说几句,但见她低着头不肯说一句话的样子,知道她心中难过,就不再多作打扰,抱拳走了。
谁能想到,刘孟氏第二天就悬梁自缢了。那二两银子仍旧搁在床头,动也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