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树林攥着送给孙子和孙女的礼物回到久违的家门前,这是一座僻静的西南小院,砖瓦结构的房子由于年代久远,显得十分陈旧。
他怀着迫切的心情,使劲地拍了拍那扇熟悉的大门。木板上张贴的门神早已泛黄,脱落的边角随着飒爽的秋风翩翩起舞。
嘭嘭他一下又一下地拍打木门,一边拍,一边喊:“罗振刚,你老爹我回来啦!快开门呐!”
院子里寂静无声,始终无人回应。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确认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大门两侧悬挂的长形木板上镌刻的对联字迹,再次印证这是他家的房子,因为这副对联就是他的杰作。
等待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它十分考验一个人的耐性。漫长的等待中,罗树林一次又一次地猛拍木门。假如不是年老体弱,这会儿他早就破门而入。偌大的院子里总算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倦意沉沉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地问:“爹,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罗树林神采飞扬,喜出望外地冲上前,一把搂住儿子的肩膀,尤为庆幸地说道:“没办法!从延河到东城又没有火车经过,我只能搭国军的顺风车回来。路上差点栽了跟头,赔了这条老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罗振刚挣脱罗树林的怀抱,侧身把父亲迎进门,然后转身拉上门栓。他一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一边小声叮嘱:“爹,你走路慢一些,说话小声些,孩子们都睡着了!可别吵醒了他们。”
罗树林为了讨好儿子欢心,他满脸陪笑,装腔作势,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
院门外街头的某个角落,尾随而至的军统人员目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大老远地监视罗树林的一举一动。
院子里,一个身材走样的年轻少妇站在卧室门前翘首以盼,她穿着紧身睡衣,雪白的肌肤松弛,肥胖的躯体凹凸有致,性感妖娆。
她目光涣散,一脸颓废的样子,哈欠连天地站在门槛里边远远地望着,仿佛那道坎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就是罗树林的儿媳刘月娥。
罗振刚撇下父亲,仿佛赶着回去跟媳妇睡觉似的,摇头晃脑地走在前面。身后的罗树林就像一个投靠远房亲戚的糟老头,孤单地跟在他后面。
两人即将走进房间时,罗振刚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他径直转身挡住罗树林,轻声问:“爹,你不是从学校带行李回来了吗?都弄丢到哪去了?”
言辞非常恳切,可他关心的不是父亲的死活,而是行李的下落。知子莫若父,儿子这点小心思,身为父亲又怎能不知?罗树林看了看儿子那副贪婪的嘴脸,直接了当地让他尽早死了这份心。
“我没有行李,都一把老骨头了,你叫我怎么带回来?外面兵荒马乱,我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行李一件都没有?怎么可能?上次你回来时,不是还带着一个皮箱吗?难道你还想让我跟你回延河去拿?”
“我已经退休,你不用去了。喏,我只带回了两个行李!”罗树林晃了晃拽在手里的冰糖葫芦和凤凰糖画。
罗振刚嗤之以鼻,一声冷笑,“你都快入土的人了,还童心未泯,净买这些为老不尊,老不正经的玩意儿。”
“呵呵,这是我送给孙子和孙女的礼物!我想去看他们一眼。”罗树林一脸讪笑,拄着拐杖,迈开步子走向他们的卧室。在他看来,儿子和儿媳简直比西北马帮的刘占元及其手下的马匪还要难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