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力显然不足,但他沉得住气,派出大批斥候四处查探,发现流贼只来了三万,马上来了精神,吩咐曹变蛟把左营有头有脸的兵痞都找来开会。
一百多个家伙被带到老帅帐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看就是老营混子,其中多半还是陕西人,老帅直截了当问给他们多少钱才肯上阵打仗。这帮家伙也不客气,一口价,给一月军饷可以过河,给三个月的军饷包打赢,给半年的军饷拿下荆门县城,付足额现银打八折。
老帅要的就是这个话,马上带人把承天府库、钟祥县库搜了个底朝天,凑出数万两银子和几大堆铜钱摆在汉水边,对左营官兵大喊——本帅选包打赢,有种的就来领钱。左营官兵见钱眼开,争先恐后挤上来,当兵的人老实,拿钱就肯办事,马上跟着曹变蛟登船扑向对岸。
左良玉有眼光,搜罗的兵还真不是孬种,战力丝毫不差,端正态度绝对能把流贼打得满地找牙——五六千官兵嗷嗷叫着冲上西岸拼命,流贼被这种多年未见的场景吓懵了,不由自主就向后退,闯营数百骑马悍匪鼓起勇气反击,反被这伙兵痞打得落花流水,大将袁宗第还差点被曹变蛟一刀砍死。流贼苦苦招架之际,徐胜的山西左协、王忠的大同辅兵也加入战团,飘扬的三色黑鹰旗、漫天的箭雨又出现了,流贼心惊肉跳不敢再战,被打得溃不成军、满地乱跑,幸好左营官兵遵守约定,只包打赢不管攻城,袁宗第、蔺养成才退进荆门城。比较滑稽的是罗大用,这家伙自告奋勇殿后,徐胜抡着青龙偃月刀来挑战,他却扔掉大刀不打了,口口声声要找大同军主帅。
此战俘敌三千、斩首千余,还把荆门团团包围,自己才损失三四百人,可谓大获全胜,杜文焕心情非常好,命人把罗大用带来问话。罗大用走进帅帐就胡说八道:曹帅是个大好人,讲义气、有良心,从来就不想害人,以前的坏事都是八大王、闯贼逼着干的,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耍无赖早被曹帅甩掉了,其实曹帅最仰慕的还是归化伯,总念叨归化伯为咱们榆林人做了多少好事……
“西北人性子直,你有话尽管直说。”杜文焕摆手说道。
“大家都是老乡,何必非要打打杀杀,不如讲和为好,我们曹帅以为,十八子主神器如果灵验,那也是指归化伯坐天下,李自成算什么,连老婆都要出去偷人的瞎子,能成甚气候?我们榆林人都等着沾归化伯的光呢,请归化伯不必急于一时,曹帅迟早会献上一份大礼。”罗大用小声说道。
“笑话,你们是贼,我们是官,天下哪有官和贼讲和的道理,你们曹帅太高看自己了吧。”杜文焕忍不住笑起来。
罗大用干笑几声答道:“曹帅还让我转告你们,闯贼此次用兵孤注一郑,主力三十万人轻装南下就食,给襄阳留了十万人和足够三个月的粮草,如今荆州的粮食也已到手,打下去必然旷日持久,如果我义军坚持到天热,归化伯又该如何办?不如及早谈和避免两败俱伤啊!”
“你们曹帅可真是八面琳珑啊!好吧,本帅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杜文焕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惊——大同军可没有时间拖下去啊,必须马上通知汉民早做打算。
急信发出三天后,李榆急匆匆赶回了钟祥,见到老帅就问道:“情况很糟吗?”
“这里有几封刚收到的急报,你自己看吧。”老帅苦笑着摇摇头,把几封信递给李榆。
李榆首先展开总统府的来信,这是封总统府、大法司、总理府及议事院的联名信——信中说目前形势危急,直隶、山东明军畏敌怯战,纵使清军横行无阻打入山东腹地,不顾大同的一再劝告继续向南推进,议事院愤然决议严惩清国,总统府也随之宣布动员令,大同的财用负担骤然增加,不得不再次增发五十万两债票。他们建议暂时放弃湖广,尽早率军北上,毕竟北方才是根本,南北两个战场旷日持久打下去,大同必定财力枯竭、不战自溃。另外还有个重要情况,察哈尔拒绝接受总统府的调遣,自行向东部集结人马,扬言要攻入辽东报仇雪恨,总统府对这一冒险行动并不看好,但察哈尔的土巴、粆图等人我行我素不听劝告,估计他们在二月初东进,届时形势必将剧变,总统须早做打算。
山东屯田军统领孙伏虎来信:清军南下,济南、东昌、兖州各府皆遭攻掠,运河重镇临清和兖州府城先后失守,其前锋已进入青州府,屯田军派人交涉,阿巴泰却说清军打得实在太顺,各部争先恐后南进,他也不敢轻易叫停,劝屯田军让开大路,向沂蒙山转移。目前屯田军正把老弱妇孺转移进山里,青壮集结待命准备开战,但屯田军防区太大而实力又太弱,很难抵御清军侵扰,请求总统派军增援。
援剿总兵刘良佐来信:官军在潜山大败流寇张献忠部,但张献忠与其手下悍匪大多逃脱,目前去向不明,估计是再次窜入湖广,请归化伯加强戒备,提防流贼袭扰。
大同派驻湖广通商大使周愕来信:湖广剿贼联防总局出现分裂,以贺逢圣为首的士绅移驻武昌与朝廷官员合流,以贾敬宗为首的商人、地主则留在汉阳与王昉、张孟存等人联手,双方共用一块招牌各唱各的戏,而身为督办的楚王却忙于向山西转移财产准备跑路,存亡大政无人问津,地方州府形如散沙,如此下去湖广危矣,请总统尽快回汉阳主持大局。
“我们是四面楚歌呀!”李榆痛苦地低吟一句,捂着头趴在桌案上好一会儿才说,“把那个罗大用叫进来,我和他谈谈。”
罗大用刚进大帐就被李榆拉着坐下,用一口榆林话问长问短,听说他是延安府安寨人,马上说自己祖籍延安府宁寨,名副其实的同乡啊,两人越说越亲热,罗大用活了半辈子,从来没哪个大人物对他这样好,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罗老哥,延绥人苦啊,十几年的天灾人祸死了多少人!曹帅说得对,咱们要抱成团一起求生,不能再自相残杀了,我信得过曹帅,愿意与义军讲和,他有难处也一定要告诉我,大同联邦不认朝廷只认兄弟,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是他的靠山。”李榆拍着罗大用的手诚恳地说。
罗大用也动情了,擦了擦眼睛说道:“归化伯,您救活了几十万延绥人,义军里的兄弟都记着呢,曹帅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您,您放心,我立刻回去,一定尽早促成和谈。”
“罗老弟,我们信得过你和你们曹帅,但信不过李自成,这个人野心太大,如果极力阻扰怎么办?”杜文焕问道。
罗大用点点头答道:“老帅说得对,李自成确实有点鬼迷心窍,这样吧,我回荆门一趟,蔺养成是革左五营的人好说话,袁宗第一伙人却是李自成的人,不行就抓起来做人质,逼李自成和谈。”
罗大用当天夜里回荆门,第二天上午就带着袁宗第、蔺养成来到大同军营地——他们三个商量好了,一起向荆州写信要求和议,袁宗第还说,闯王原本是个厚道人,都是这几年被读书人教坏了,他要是执迷不悟,老兄弟也会和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