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仔第一时间就涌向了轮渡码头。在那里,已经有茫茫多的船儿候客了。
话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门外的码头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改扩建工程。
现如今的广州城大南门外,早已和几年前判若两地。横在城墙前方,宽敞笔直的南门大道,沉稳厚实的水泥岸堤,以及一座座仿佛永远也修不完的分类码头,令观者无不感叹唏嘘。
打工仔们当然是没时间感慨人生的,他们现在眼里没有诗,只有大渡轮。
所谓的大渡轮,就是穿越众造出来的蒸汽货色了。宽宽扁扁,速度缓慢,冒着黑烟,和后世旅游渡轮一个概念。
而之所以打工仔们抢着上大渡轮,则是因为票价便宜:底舱一个铜板,小孩免费。
毫无疑问,这种明显带有政府补贴性质的交通方式,又是穿越众鼓捣出来的套路。
套路还是很管用的,毕竟对于穷困的土著来说,铜板能省一个是一个,所以当大南门开城不久,渡轮底舱里就已经塞满了打工仔。
浑身冒着汗臭气的打工仔聚集在一起,底舱里的味道很快就难闻起来。好在大家都是下苦人,谁也不嫌弃谁。有那相熟的,还会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烟叶渣,或者是一根皱巴巴的卷烟,你一口我一口,抽两口的同时还摆起了龙门阵。
对于这些打工仔来说,聊天的话题不外是那么几个:某处又有新厂要动土,某地又有新厂在招人,某某申请到了房子,已经举家搬迁云云
后一个话题是当下的热门话题。
现如今新区的政策是:凡是常年在新区的工作人员,都有资格申请“经适房”。申请成功后,这房子可以长租,等将来有钱了也可以从将军大人手中买走房契。
没有经过后世房地产大潮冲刷过的土著,对于今后的种种并不敏感。相反,环境整洁、租价低廉,还配有玻璃窗的红砖大瓦房,对于穷困土著的现实吸引力是极强的。
一时间申请房子的人犹如过江之卿。然而产能有限,申请不到的人,现在还是只能每天早上搭渡轮去新区打工。
底舱被打工仔占满后,接下来是第二拨乘客。这拨乘客出城的时间要迟,因为他们大多都是一些小商贩,他们的货物要在城门口给官兵缴纳放行钱后才可以出城。
小商贩们出城,有的用单轮小推车,有的用双肩扛挑,各显神通把货物送上渡轮甲板。下一步,等售票员过来核实货物体积,买了船票,他们就可以坐在甲板上吹风等开船了。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然放亮,渡轮的蒸汽系统也已经开始加压。不过,渡轮是整点发车,所以不急再说了,还有乘客没到呢。
伴随着越来越多出城的人流,最后一拨搭乘渡轮的,自然是城里的老爷们了。
吃好了鱼生粥的老爷们,安安稳稳伸脚下轿,站在了码头的水泥地面上。
老爷们穿戴不一而足。有穿着传统直缀戴幞头的,也有长袍马褂手拿文明仗的;留着短发,戴着薄纱礼帽,穿一身西服西裤的进步人士亦有不少。
当然,老爷就是老爷,不管老爷们穿什么,身边永远有豪奴狗仗人势。这些奴才满脸凶相,沿着码头一路将那些不长眼的泥腿子推搡开,给自家老爷开路。
老爷们坐渡轮,自然不可能和泥腿子挤在一起。老爷们买的是商务舱,也就是渡轮二层的茶座。这里不但敞亮风景好,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里面卖啤酒香烟花生米等各种零食。
随着时间推移,当商务舱也接近满客时,南门渡轮码头也到了每天第一拨的繁忙时段。
这个时候,旭日初升,大批想要去新区的人流也已经来到了码头。他们没能赶上便宜的“公交车”,就只好拼车坐私家船。
身穿碎花对襟短衣的老板娘,半个身子依在窗口,丝毫不顾船舱里拥塞的乘客抱怨,依旧伸出一只白生生的胳膊,招揽着码头上的散客:“来了啊,再上一个,再来一个就开啦!”
在大肚乌蓬船的老板娘周边,还游荡着各种犹如小鱼般穿梭在码头的“摩的”。这些小梭子船像极了游荡的黑鱼,时不时钻进大船中间的缝隙,“叼”走几个乘客后转身就跑。
“呜~~~~~”
随着汽笛长长的一声尖叫,水手收起了踏板,船尾冒出黑烟,伴随着轰隆隆的叫声,大渡轮向新区码头驶去。
这一刻,南门码头突然间像是活了一样。原本围绕在码头上的各式大小船只也纷纷启航,跟在大渡轮后方,摇头摆尾,像鱼群一样驶向了太阳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