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康虽然入仕多年,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有一些书生意气的,闻言他也不再拘谨,伸手接过赵显递过来的酒杯,捧在手里,笑道:“如此,便谢过七郎盛情了。”
赵显也给自己满了一杯,跟谢康轻轻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他看向谢康,轻声道:“表叔以为,大启如今比成康朝如何?”
谢康是当朝首辅,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回答,闻言谢康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头思忖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别的方面老夫不好说,但是如今的大启比成康朝是要强盛了许多的。”
谢康说的“别的方面”,是指民生方面,如今的启国虽然比起成康朝强盛了许多,但是由于赵显连年征战,更是花费大量银钱进行了军器监之类的军事投入,因此启国的老百姓比起成康朝之时,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好在启国向来以富庶闻名,成康朝之时启国的百姓就过的尚算不错,到如今的隆武朝,虽然没有变得更好,但是却也没有变坏就是了。
方才在书房里,谢康让赵显把伐齐的事情放一放,话外之音就是想让启国把目标从军事方面转移到民生经济上来,统一天下这四个字固然振奋人心,可是在谢康心里,或者说在整个启国的文人心里,没有几个人当真认为赵显能够做成。
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不能做成。
赵显又伸手给谢康倒了杯酒,摇头道:“表叔,人都说国富民强,我却不以为然,在赵显心里,这国强才能民富。”
说到这里,赵显伸手指着北方,闷声道:“成康十三年,北齐马踏长江,侵扰江宁府无数百姓,最终临安朝堂只能低声下气,才把齐人“请”回长江以北去,如果现如今的大启还像成康朝一样,便是再怎么富庶,也是无用之财。”
“方才表叔问我,征北齐的事情能不能放一放。”
赵显微微摇头,语气却无比坚定:“不瞒表叔,隆武初年本王打下江北的时候,就在盘算着有一天能够打下燕都城,这一刻本王等了足足五年多的时间,岂能轻言放弃?”
谢康苦笑一声:“老夫知道七郎志向远大,可是千秋伟业岂能一蹴而就?如果西楚从凉州回军,北齐从凉州泥潭里挣脱出来,咱们再跟北齐硬碰硬,就算胜也只能说惨胜,落得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别说打到燕都去,说不定还会被西楚所趁,弄得西陲不稳。”
“表叔多心了。”
赵显闭目道:“这五年时间,临安城里的人只知道我喜欢躲在肃王府里睡懒觉,他们不知道这五年时间我肃王府在背后做了很多很多事。”
“再说,这凉州是西楚的命脉,如果郢都能够守得住,他们就未必会从凉州撤兵,总之我们把一切能做的都做了,静观其变就是了。”
说到这里,赵显拍了拍谢康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表叔在担心什么,请表叔放心,赵显不是什么蠢物,如果事不可为,肃王府能放得下来。”
谢康轻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的眼界见识,都已经超出了自己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