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脚走进二楼小画室,他不确定羽悠是不是正在创作。
到新泽西的第一天,他就惊喜地接到了羽悠的微信,说已经确定了绘画的内容。自那之后,他一有空就給羽悠发一条微信,询问创作是否顺利,然而,左等右等,回复迟迟不来。
接下来的几天,辰辰体会到了相声里说的丢靴子是种怎样的体验,第一只靴子砸在地板上了,只等第二只砸下来就好安心睡觉,谁知等了一宿也没动静,害得辰辰总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进水出了故障。
直到划船队凯旋而归的那天,辰辰也没有收到过羽悠的回复。回到学校,辰辰就因为晕倒被送去了校医院,两天后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视觉艺术中心的画室找羽悠。
推门走近羽悠的画室,窗户敞开着,夕阳下,她一手托着颜料盘站在画架前,风吹起她的裙摆轻柔地飘飞。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看到,羽悠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她抽噎着放下手里的画笔和颜料盘,身体一点点弯下去,终于伏在画架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呜呜啜泣。
辰辰有点儿懵圈,他很少看到这个冰山女孩情绪如此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辰辰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他深深吸气,调动所有的理性告诉自己,我只是在看画,这幅画是平面的二维的存在,半天方才强行将自己的精神从画作的震慑中剥离开。
他走进画布,将脸凑上去,只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观察画作,惊讶地发现,作品的细部极其复杂,一如羽悠曲曲折折的内心世界。
树的枝条里有渔网、垃圾和废弃的过山车;向上翻卷的海浪间除了无数白色的鸥鸟,居然还有一行驼队前行的剪影;数不清的粉白花瓣上,细看之下竟是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眼睛,和漂浮其间的人形……越是将画幅是那个的细节看进去,辰辰越感到脊背发凉,繁复的细节似乎要扑出画面,而自己仿佛要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从极致的美丽背后,辰辰看到了暗黑,那是羽悠心灵深处还不曾照进阳光的地方。
辰辰回转身,羽悠早已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那样,用无波无澜的明眸望着他,似乎她从来就不曾情绪波动过。
“所以,这就是你心里的涅槃?”辰辰问。
羽悠点头。
落地窗外,一树樱花已经盛放了,晚风吹过,落英缤纷,如同漂浮着暗香的细雪。羽悠画作上的灵感或许还要感谢窗前这棵樱树吧。
“我能感觉到,画里潜藏着一股充沛的情绪流。看到它的人一定都能感受到。”辰辰抱肩,目光停留在画作的。
任何华丽的赞美,对这样一幅作品来说都是苍白的,此时,他只想说出内心的感受。
“是的,还要谢谢你带给我启发。这幅画几乎是一气呵成的,除了上课,我整天都在画它,熬了整整七夜。我感觉自己就是《野天鹅》里的爱丽莎,在不断穿过荆棘寻找荨麻,把手指都磨出血,也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奋力编织完长袖披甲,而那些披甲是编织给我自己的救赎。”羽悠透过开着的窗,望向远方,像是在讲诉别人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