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吗?不像。她每次回家都只带小号箱子,有时,甚至连箱子都不带,拎起化妆包就走。
这个大号箱子,是劳伦每年两次参加时装节远行的标配,而今年因为身体原因,她已经退掉了所有的类似活动。
洗漱完毕,从盥洗室回来,劳伦还是一成不变的姿势。
羽悠走上前去,拍了拍独自陶醉的女孩,问:“劳伦,我们要不要去吃点儿早餐。”
劳伦倏然睁开眼睛看看羽悠,如今,这双水蓝色的眼睛在劳伦瘦零零的面颊上显得格外大而突出。
她深深吸了一口花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喃喃道:“生而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真是件幸运的事。每天早上起来,阳光会毫无保留地洒落在我们身上,能闻得到花香,听得到虫鸣鸟转,晚上,还有星星和月亮陪伴着我们,大自然的赐予简直太慷慨了,在身边周而复始,好像永不枯竭……”
听到这话,羽悠仔细端详着劳伦,纵然贝玲妃胭脂水再怎样完美地遮住她面庞上的惨白,她生命脉搏越来越微弱的迹象也能被清楚感受到。
羽悠垂下睫毛,轻叹道:“别这样,劳伦,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
劳伦反而笑着安慰羽悠:“我不难过。上帝没有赋予我完整的一生,必有他的用意,我愿意面带笑容背负起自己的十字架。”
羽悠不想继续沉重的话题,她从椅背上拿起一条大披肩,披在劳伦身上,问道:“我看到客厅里放着你的大行李箱,是要提前回家过感恩节吗?”
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劳伦这次到底是回家,还是回医院。
“这回,你猜错了。我和丹尼尔要去一趟欧洲。”劳伦说话气力不足,看起来却兴致很高。
“欧洲?你不是每年都去吗?”羽悠倒吸一口气,将她从飘窗窗台上扶下来,按坐在沙发里,关切地提醒道:“坐那么长时间飞机吃得消吗?不如等好一点儿再去。”
“我身体看上去真有这么糟糕吗?医生说,最近,状况还算稳定,所以,我要抓紧时间了。”月光般苍白而皎洁的笑容里,劳伦口气轻松俏皮,仿佛正在谈论一场感冒。
抓紧时间?羽悠神经过敏地一蹙眉,劳伦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在她听来都话中有话。
她低头看着沙发里瘦瘦长长的一只,试探着问道:“去哪些城市玩,定下来了吗?”
劳伦脸上掠过一抹彤云,轻笑一声道:“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说着,又抬头望着天花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明亮炫目,她自得其乐地感慨道:“人生短一点儿并没有什么不好,太漫长的生命,只会冲淡激情和美好,对吗?”
这个问题让羽悠犯难,她不知道还有谁会对即将逝去的生命这么达观。尽管担心劳伦的身体,这种时候,她也只能把情况往好的方面想。
“说不定你心情好了,症状会缓解呢。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出去玩不要勉强自己,千万别受累。”羽悠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感觉心融化成了一滩水,如劳伦般美好的女孩,大概每个人都想去亲近和爱怜吧。
劳伦自顾自傻白甜地咧嘴笑着。
羽悠一时间恍神,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还有劳伦这样的神情,是多么似曾相识。
是了,以往,每年春秋两季,她送别劳伦去参加时装周发布会,也是这样反反复复叮咛的。
“辛西娅,我要走了,还有两句话和你说,不说出来,心里总是放不下。”劳伦拉着羽悠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难得一见地正色起来,看上去却也有了些长姐的味道。
羽悠心里一凛,隐隐感觉劳伦这话说得不吉利,忙找补:“不急,等你回来,还可以跟我说一千句一万句呢。”
“不过,眼前要说的,不马上说出来,我就该忘了。”她用宝石般的蓝眼睛略带任性地看着羽悠。
鲜少被劳伦这么近距离地直视,羽悠下意识地默默低下头,却又抬起来,不知道这样亲密相处的日子还有多久,她舍不得低下头,宁愿这样注视久一些,再久一些。
劳伦爱抚地拢了拢羽悠的长发,说:“我这个病其实很痛苦,有你在我身边,才硬撑着坚持了这么久。你的坚强和坚定,是我勇敢面对病魔的力量源泉,我想这就是好朋友,你说对吗?”
羽悠点点头。